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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111章 ...

  •   胡枝子猜测大氅是一件封印的法器,他试图让圄渚中的精魂给萤蜚一些教训,可是它们就像进入了冬眠,毫无回应。
      萤蜚说道:“你的师兄封寒,还在挂念着扶光法师和你这个师弟。”
      胡枝子想也不想就驳斥她道:“休想骗我!如果他担心我们,为什么不亲自回来?你又怎么会遇到他?!”
      萤蜚道:“他的魂魄曾在奈何桥边徘徊,二十多年前,他遇到我,说自己在等一个人,不知道要等多久,心中不胜担忧,知道师父和师弟来日必有一场大难……”
      阿胡听得鼻头一阵发酸,封寒不正是这样温柔善良的人吗?
      胡枝子冷笑:“师兄总是过分操心别人的事,不辨黑白,不分立场。说什么来日大难,凡间生生死死,种种物是人非,从来都不依从人的意愿发生和结束,这还不算是一场大难吗?既然每天都在油锅里、刀山上走过,又何必担心将来的大难呢?”
      萤蜚澹然一笑,回道:“封寒师兄未必不懂得这样的道理。一个人不能把自己剖为两半,却要忧心这么多的事情,只好托付他人到凡间来转达心意,甚至不惜让出转世的机会。你应该想一想,他并不是危言耸听。”
      胡枝子傲慢地笑着:“我的这些雕虫小技,恐怕还不值得仙家弟子大惊小怪吧?”
      “那么,已经成为过去的事,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呢?”
      阿胡不明所以。
      无人回应,甚至没有目光落在阿胡身上。
      胡枝子嗤笑道:“这与你何干?我倒还想问问姑娘是因为何事而大驾光临。”
      萤蜚道:“樤枚山的北岸与伐骜山为邻,你手下的树精兽怪跑到伐骜山兴风作浪,所以师父派我来问一问。”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正是。”
      阿胡听得一头雾水,更令她不安的是,两边的人从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胡枝子占据樤枚山时间并不久,更未听闻过伐骜山和歧殷真仙,但他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无知,“你怎么能认定是它们先挑起了纷争?”
      萤蜚轻笑,这个花妖脾气还不小。她从容地将大氅捡起,重新穿上,“大难将近,你还是停手,尽早脱身去吧。”说完,转瞬消失了身影。
      胡枝子伫立许久,如冰山般纹丝不动。方才虽然他嘴上强硬,其实不由自主生出惧意,这是源于他不肯承认却无法抑制的自卑,于是愤怒和痛苦,在眼眸中酝酿出仇恨的火焰。
      阿胡见胡枝子的脸色吓人,大喊道:“胡枝子,你究竟在干什么?!”
      胡枝子依旧没有回应。
      阿胡终于慌了神,回头看向榕树后的蕈女,只见蕈女正探出身体张望,似乎失掉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蕈女!”她喊着,顾不上危险了。
      蕈女没有看到她,却被胡枝子发觉。
      胡枝子正在盛怒的当口,抬手之间,让圄渚中的最凶恶的灵魄去吞噬异动者,谁知仍无回应。他抛出一根绿藤,缚住因为惊吓而从树根上滚下来的蕈女。
      “是你?!”
      阿胡的心跳个不停,立刻放出一道丝缕,切断绿藤。蕈女歪倒在圄渚旁边,脸色苍白得可怕。
      蕈女本想求饶,馀光扫到圄渚,惊呼一声。
      胡枝子本就觉得不对劲,还未飞至跟前,就见整片圄渚中灵魄化出的草木之形,正如春雪般消融,散出缕缕绿色的雾霭,逐渐弥漫林间。
      圄渚消亡了。
      蕈女颤动了几下,眼神突变清明,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胡枝子试图用冰冻之法拖延圄渚的消亡,发现绝无用处,只好转向蕈女,吼道:“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你动了手脚!蠢货,你倒是没这本事!”
      阿胡第一次见胡枝子如此恶毒地骂人,冲上前去,刚想制止,就听蕈女说道:“她——她不见了!”
      “谁?!”
      “阿胡!阿胡不见了!刚才,她从树后出来,刚落地,整个人就不见了!刚才绿藤……”
      “你带她来了这里?!她怎么会不见?!”
      蕈女不停摇头。
      胡枝子感到挫败,萤蜚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已使得信心满满的他受到打击,阿胡的失踪更使他陷入恐慌。“阿胡,阿胡——”
      阿胡使劲应声,无济于事。
      “你没骗我?!”
      蕈女只懂摇头。
      “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带阿胡来,饶你一命。现在,回到筠州城去,去找阿胡——或许,她被她的仙君救走了——快滚!”
      蕈女战栗着,俯首应命。
      胡枝子看向狼藉的圄渚,只觉头痛欲裂,其中一片乱麻。乱麻之中,萤蜚那些暧昧不明的话,忽地使他冷静下来,他呆愣片刻,喃喃自语:“难道,旧事要重演了?!”
      不久,林间只剩阿胡孤零零的一个。
      目之所及的一切,平平常常,并无改变,唯独阿胡自己,变为了“没有”。这个“真相”,她现在并未发觉,也不可能勘破。她惊慌、焦躁,在林间大喊大叫。松鼠抱着榛子伶俐地跑走,黄叶落在溪流里悠悠地飘摇,雾霭散而复聚,这些都与她毫无关系。她大步跑着,化出真身,幽碧的晶眸,耸立的尖耳,修长洁白的狐尾,尾尖上一撮红毛如同烛焰,标记着它在草莽间漫无目的的踪迹。
      忽然,阿胡停住脚步,眉心蹙起。“仙君!”
      是白蕖在动。
      阿胡感到欣喜,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能马上见到仙君,似乎见到了他,所有的疑问就能迎刃而解。白蕖飘出眉心,萤火般追逐着若有若无的晚风,夜幕从地面上升起。阿胡轻快地穿出密林莽草,跃过乱石浅水,不辨方向,像被包裹在茧壳中的蝴蝶,正奋力冲破那看不见的圈囿。
      远远地,大河横流,滔滔不息,河岸上一柄长剑插在浅水处,剑琫上紫晶辉耀,上溯天光,下御鳞波,将一袭窈窕的身影烘托在夜色水声之中。
      阿胡认得出,那正是伐骜山的萤蜚。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她怀着深切的好奇,很想上前去攀谈一番,不过,白蕖忽然退回眉心,令她措手不及。
      “仙君!”阿胡喊出声。
      这时,萤蜚也正望向半空,笑意微微。
      白鸟悄然掠过河面,盘桓两周,缓缓落在水面之上,收起翅膀。昙尘修竹般的身形显现出来,他侧转身,迟疑地望了一眼。
      阿胡以为仙君看到了自己——他哪里会算不出她每次出去的胡闹呢——脚下便有些迟疑,心里先设想着如何应对,才小小地迈开步子。
      有萤蜚姑娘在,仙君应该不会太为难人吧。
      昙尘一心要寻回阿胡,感觉到白蕖的回应,心中大喜,循迹而来。遥见河岸上有人等候,却不似阿胡的身影。他迷惘地看向掌心的白蕖,白蕖清光闪烁,证明它的另一半确实正在此处。然而,他见到的却是萤蜚。
      一瞬间千言万语涌出,又全被惆怅的情绪抹去,不知如何启唇。
      萤蜚莞尔:“昙尘仙君,别来无恙。”
      昙尘道:“凝真,是你。你怎么……”
      “是我。”萤蜚莞尔,“你不认识我吗?”
      昙尘语塞。
      “看来,即使经历过四世的纠葛,你我还是如同陌路。”
      昙尘轻叹,自从得到息兽之气醒来后,耳中不断听到凝真的呼唤,他始终不明就里。如今,问题得到了答案。
      “想不到,如今君为丁令鹤,我为烂柯人。仙君回归仙位,可喜可贺,而我拜在歧殷真仙门下,不过还是凡人。”语带沧桑,亦颇爽朗。
      “你本该早二百年出生。”
      “是啊。”萤蜚叹了口气,“我居然在冥府等了这么久。”
      昙尘的心里凭空摆起一座天平,两端上下不定,忽然轻松,又忽地沉重。
      萤蜚问道:“我要赶去筠州城,不想在这座山里耽搁了时间。也是命中注定,竟是等到了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在找一个人。”
      阿胡遥见两人来言去语,不由加快脚步,正要钻出岸边的芦苇丛时,甫一出声,就惊慌地发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喉咙中所发出的声音,更没人看得到她。甚至于一股极寒之气逐渐冻结躯体,以及意识。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恐怕,不是在找我。”萤蜚自嘲。
      昙尘掐指算了一下,“原来,是封寒把转世的机会让给了你。”
      萤蜚点头,“我在地府遇到真仙,他知道我有夙缘未尽,就教给我以八风之音,来寻找你。我只差一个投生的机会,幸好结识了封寒。后来。我降生在一户农家,五岁时,真仙化身草泽医生前来度我,我就拜在他的门下。”
      昙尘道:“想来我屡次在梦中听到的你的声音,当是八风之音带来的。”
      “正是如此。可惜,投生的时机迟迟不至,使我多等了一百多年。”
      一番话,听得阿胡糊里糊涂。
      “听说,那时寂春山出生了一只小狐狸。”萤蜚笑问。
      昙尘点头,“那本该是你。”语气难免怅然,没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它的出生很不寻常,而我并不在寂春山,听闻许多风传,从未放在心上。直到在冰池见到它,才知道竟是你的第五世。”
      “碧眼红狐竟然生出了一只白狐,怎不稀奇?而我匿身地府之中,难寻归宿。阎君查到我正该是碧眼红狐所生的孩子,可是已经过去了一百年,阎君却再找不到它的下落,又不能派人到阳间去找寻——他毕竟是阴间的神,管不到阳间的事。”
      “原来,那位大闹地府的神仙是你?”
      萤蜚爽朗发笑,“对,正是我这位无辜落难的凝真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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