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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桃花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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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有一座佛堂,是以前的旧主人留下来的。李慕辰犯了严重的错误时,我也会让他来这里跪上一夜,好好反省。
我挥手让跟来的红袖退出去,径自去佛案前点了三炷香,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佛龛上的观音露出慈悲的笑容,好像能渡这世间所有的苦。我闭目诵经,期待能够清心寡欲,方重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
良久,我站起来,转身看着他。他的气色的确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未注意的眼眸深处,有了一种沉重到化不开的忧愁。或者那不是忧愁,而是一种盼不到花开的哀伤和遗憾。我不知道该怎么解读,只是本能地不想去深究。
“方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看着我,眼眸深不见底,像是一场隔着几丈的烟尘相望。有一刻,我忘了此情此景,遥想起八年前的悬崖两端,念临风被匈奴人推下去的那一刻,似也曾这般望着我。这样的眼神,属于想要生死相许的爱人,既柔情万种,又冷若清秋。
“好吧,你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过问。”我回过神来,想要从他身边走过,他却忽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臂,“林晚,你是否真的那么讨厌她?”
我轻笑了一下,“说白了,她好她坏,与我何干?要与她共度一生的,并不是我。所以方小八,你真的清楚自己喜欢的是怎样的女人吗?”
他的眼底一片赤红,声音变得沙哑,“我清楚。”
“那我无话可说!放开!”我欲挣开他,他却猛地伸手把我抱入怀中,收紧手臂,勒得我要窒息。他的声音盘旋在我的上方,“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会痛苦!你看不到吗?你一点都看不到吗?!”
我的脑中空白了一刹那,大声道,“方重!快放手,我是你姐姐!”
“姐姐又怎么样?我们不是亲姐弟,难道我不能爱……”他话还没有说完,我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然后顾不得他的反应,夺门而逃。
跑过回廊时,看见苏淡衣立在不远处微笑。她的笑容像蔷薇的花刺,为了欣赏这种美丽,必须要用刺破手指的疼痛来换。我无福消受,而佛堂里面那个……我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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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因为药铺的事情,我不得不去一趟知府衙门。
姑苏知府宋清流,是姑苏城的土皇帝。他表面正派,好打官腔,实际上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无利不图。当然,姑苏人也不好指摘一个年过不惑还孤家寡人的老男人通过玩弄权术来排遣寂寞。他年轻时估计把时间都花在了算计上,因此才连青春的尾巴或渣子都没捞到。
府丞看到我和红袖拎着礼物上门,先是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下那礼物的分量,接着才懒洋洋地说,“林夫人,我们知府这几天招待贵客,恐怕没时间见你。”
我谦恭地问,“哦?是什么样的贵客要知府大人亲自接待?”
府丞双手抱在胸前,“我们大人交代了,不让说。”
我让红袖把礼物呈递过去,“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了。还请府丞把这些薄礼转呈给知府大人,我们改日再登门拜访。”
“知道了。”府丞命人把礼物拿走,转身就关上了府衙的大门。
门上的铜环震了两下,红袖呸了一声,“势利小人!”
我拉着她走下台阶,“你跟小人生什么气?气坏了身子,吃亏的可是自己。”
“对,不气不气。”红袖拍了拍胸口,又换上了喜气的笑脸,“夫人,泰和楼近来有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很有趣,要不我们去听听?”
“讲故事无非就是瞎编加上胡扯,有什么好听的?”
红袖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可不一样了,夫人去了就知道。”
我知道她贪玩,反正我现在也不想回府面对方重和苏淡衣,索性陪她去一趟泰和楼。
泰和楼是姑苏最出名的一家茶楼。平日里请些说书人,或是请一些有名的戏班子来撑场面。泰和楼的老板,是我的头号死对头贾富。不过大家同在一城生活,难免会有交集,就像平日里我们虽明里暗里互相挤兑,他仍旧会去我的一品香摆酒请客一样。
泰和楼要价最贵,位置最好的那间雅座已经被人包了。我和红袖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了偏一些的一间雅座。从窗户看下去,整个一楼大堂一览无遗。看台上摆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很是简单。台下座无虚席。
小二给我们上了一壶西湖龙井,又上了几盘果点,我随口问道,“隔壁那间雅座是不是又被你们东家占着了?”
小二笑着说,“不是东家,是知府宋大人和一个很贵气的小姐。”
“小姐?”想必这就是府丞口中的那位贵客了,我来了兴致,追问道,“什么样的小姐?”
“那个小姐出手很大方,打扮很高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哦,听她口音,像是京城那片的。”
“哦?京城?”我还想再问几句,红袖拍了拍我的手,兴奋地说,“夫人快看,那说书人来了!”
我下意识地往楼下看了一眼,一个一身灰袍,戴着冠帽,并无什么特色的中年男子在看台上坐了下来。我回头想要继续问小二,却发现他已经关门退下了。
*
看台上的说书人敲了一下桌上的“醒木”,说话声字正腔圆,“各位听官,谢谢来捧小的场。在讲之前,先问问各位听官,可知九州商会?”
大堂上的众人立刻应声,“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个太有名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那说书人笑了一下,继续朗声道,“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是关于九州商会大行首的。话说大行首当年初到京城,一贫如洗,几番挣扎之后,才在京城开了第一家小药铺。这个大行首是个善人,经常免费为穷人治病,赠药。因为他的善名,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也渐渐在京中站稳了脚跟。可是三年前,他被无良的官商陷害,锒铛入狱,几乎要被判处重刑之时,幸得贤王出手相助,免了牢狱之灾。”
看台下的众人阵阵唏嘘,有人大声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好人没有好报!”
说书人笑道,“莫急莫急。古语有云,善恶到头终有报。却说这行首因为贤王相助,结识了贤王的掌上明珠寿阳郡主。二人于一年前共结连理,伉俪情深,谱写了一段佳话。”
大堂上的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喝彩声一片。我转了转手里的青花瓷杯,暗暗嘲笑世人痴傻。他们只看到故事的表面,没看到故事的背后。
楼下有人又问,“说书人,听你说得这么详尽,可是知道那行首的真实姓名?”
说书人道,“自然,自然,他叫……”谁知刚起了个音,我们雅座的隔壁就有人大声呵斥,“大胆刁民!竟敢公然讨论皇亲国戚,看本府不严惩你!”
红袖冲我吐了吐舌头,指了指隔壁,轻声说了宋大人三个字。我悻悻然道,“罢了红袖,我们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