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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城郭如故人民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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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南侧栽满红色的夹竹桃,叶子青翠欲滴,以三瓣一组的形式聚合在一起,努力朝外伸展自己的身姿,晶莹的雨滴顺着薄薄的“蜡”层,颗颗滴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朵朵白色的花朵俏皮地拥挤在一起,在漆黑的夜空下撑起一把芬芳四溢的白色雨伞。穿嫩黄色蓬蓬裙的年幼女童,脚踩大红色的雨靴,皮肤雪白,眼眸清澈明亮,微微一笑,唇边荡起浅浅的梨涡,乌黑柔软的长发用嫩黄色的头绳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撑一把紫色的小伞,提着裙裾,小心翼翼步入水汪里,摘一朵白色的夹竹桃,正欲放进粉嫩的口中,被屋内慈爱的声音制止。
“清幽,夹竹桃有毒,不要贪嘴。”
院北侧栽一株垂柳,晚风拂过,青烟乍起。隔着正房的纱门,看见夕阳西下里,条条柳丝随风飘舞,渐渐迷了眼睛,不知是视线模糊,还是柳丝真的弥散成团团青烟。青烟乱离,露出一口金色的荷花大缸,圆溜溜的荷叶漂浮在清澈的水面上,粉色的荷花在夕阳中展露笑颜,仿佛刚刚睡醒的少女。一双粉嫩的小手拨动着,清凉的水面泛起涟漪。穿嫩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睡眼惺忪,眉毛弯弯细长,双眸天真明亮,笑容明媚,梨涡浅浅,乌黑柔软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清香美丽。透过青纱,心中惊讶,仿佛她随时都会被金色的夕阳融化。青纱里,传来一声慈爱的呼唤:
“清幽,《古诗十九首》背完了吗?又贪玩。”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少女泪光点点,声音清亮,手执细嫩的柳条,踌躇在夕阳里。
东边耳房里,炒菜的声音“撕拉撕拉”。香醋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饱满有力的吆喝声,“清幽,去打点酱油回来。”
路过青纱门帘,屋内有点微光,妈妈躺在竹躺椅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耳边又传来爸爸催促的声音。去西边的耳房,取挂在稻集子上的藏青色零钱筒,取两块钱硬币,顺手从旁边的透明袋子里悄悄拿一根长长的白色“糙米棍”塞进口中。粉嫩的双唇粘满了白色的糙米。一只浑身油光发亮的大老鼠一溜烟从少女脚边窜过。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少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半截“糙米棍”,笑声清脆,微风吹过挂在东厢房天窗上的贝壳风铃,“叮叮当当”。
雷声阵阵,雨点却不大,稀稀疏疏,落落寡欢。四格的玻璃窗户透进清冷的微光,棉被潮湿清香,枕边零散着几张泛黄的照片。女子面庞清秀,皮肤苍白,乌黑的长发披散直至腰间,披衣而起,穿一双灰色毛绒拖鞋,一脚踩进明亮的水汪里。
雷声不止,天边泛着清冷的月光,雨后的庭院,清爽干净。东西两侧的耳房紧紧锁着,透过蒙了灰尘的窗户,看见东侧耳房里灰蒙蒙的灶台,漆黑油腻的锅盖紧紧盖着两口大锅,灶台上的白色石灰已经脱落,两条黑色的金鱼倒还保存完好。微亮的月光照进西侧的耳房,有两口朱红色的马桶,铁箍已经生锈。
白色的夹竹桃花在清冷的月光中,影子模糊不清,香气却异常芬芳,似乎涉水而来,直抵心底。金色的荷花缸,已经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大口子。
“清幽,夹竹桃有毒,不要贪嘴。”
熟悉的慈爱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心中涌起汩汩的暖流,眼眶慢慢湿润,只能将苍白的右手扶上朱漆凋零的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