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Chapter.41> Frai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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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 Frail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我沉默的走入浴室打开花洒，一头扎进冷水里。在冰凉刺骨的水灌入发间浸湿脸颊没过肩背的时候，放空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在水声的覆盖下呐喊哭泣。
这就是答案。这就是彭格列百年荣光的开始。这就是那个人威望登峰造极的原因。以他自己作为代价。相比之下，包含着恶意做出什么战争财猜测的我，和总是反感的和他针锋相对的我……我想，或许就是因为他是彭格列一世，就是因为我知道他是彭格列一世，所以才那样肆无忌惮。因为我知道，就像是蕴含万象的天空那样，他也会包容一切，温柔而怜悯。
我知道，他本来的命运是隐居日本，在那个叫做并盛的小镇终老。如果是我改变了他的命运，那么，请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一切扭回到原本的轨迹。
抬起头，破碎的瓷砖墙面上映出的，是支离模糊的我的脸。
费力的抬起闭合已久而锈迹斑斑的浴室窗口，我把用隐形墨水写下的信件从窗底递出。灰暗的窗外是隐约的树影，嶙峋的立在那里互相交错如同蛛网般牢牢笼罩在所有人头上。萨缪尔安静的站在窗下接过信件，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无声柔和的安慰几乎让我的眼泪再度落下。
以前，就像我一直觉得姨妈其实对我不错，至少比茉莉要好一样。我一直觉得放纵我的任性的老头比起严肃的萨缪尔要好相处的多……直到老头用枪指着我的头的时候我才发觉，我何止是识人不清，简直是瞎到大西洋去了。
无声的反握住他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另一个人宽厚的温暖至少能让我觉得好受一点。今晚，我得独自住在这个已经没有了茉莉的破旧的家。明天，我得独自面对切萨雷的利用和那个人的伤痛。光本佳美，眼见日光也是可悦。然而人活多年，却无法快乐多年。
慢慢松开手，阖上窗口。粗糙的热度渐渐从手中褪去，如同时光从不停止的流逝一般。这时我却听见窗外传来的那几不可闻的轻语——
“哀恸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哈。是这样的吗。然而那个温柔怜恤行义的人，还躺在铁链镣铐的束缚中痛苦的残喘。而明天，还有令他不得休息的苦刑。如果说神是爱着他的孩子的，为什么不把他们的痛苦一并收走呢。
没有痛苦，就体会不出欢乐的喜悦。就像我们要吃糖，也要吃盐。
这话我明白。然而在现在，也仅仅是明白了。
鞋跟敲击在地面的声音整齐的回响在狭小的空间内。作为队长的我向前迈出最后一步，双脚鞋跟轻撞，停在一脸阴郁的一分队队长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枪，行礼。与此同时，他和他身后的十名队员向我行礼，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如同一个声音的沉重回声，压抑，阴郁，就像那个一分队队长打量我的目光一样。
那样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但是我几乎什么也顾不得了。尽量保持着平静向着那个房间走去，短短几十步的路程却如同罪人妄图登天般的长路一样。我甚至很文艺的觉得每走一步我的心境都在变化。一会在想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露馅，一会在想那家伙这么令人担心哪天一定要揍他一顿，一会在想他的伤情会不会很严重，一会又在想……
然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一会在想”都插上小翅膀啪啦啦的飞走了。语塞，有口难言，最后变成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地狱。
里面那个人已经完全动不了了。没了控制火焰的那个手套，他全身都笼罩在如同金红色薄雾的火焰中。腹部，指尖，腿。这些地方的皮肤略微鼓起，从鼓起的地方蔓延至外界的，是内窥镜的导管，硬管里流动着透明艳丽的火焰，一直流进角落巨大的机器里。
我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我听见身后的队员发出干呕。然而与明显不适的我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却还精神抖擞的疯子们。看到我们接替一分队而来，一个邋邋遢遢的人兴奋的抓着我的肩说：“快点！我们需要帮忙！按住他！”
跟着他僵硬的走到试验台旁边，我才看清那个人略微痉挛的身体就被泪水模糊了眼睛。身后有个稍微懂点医术的队员跟在我身边，看见这一幕他愤怒的质问：“内窥镜怎么能这样插在皮肤里？！那是一个活人！！”然而他的声音只有他身边的我听得见，整个房间里都是嘈杂的机械音。黑铁色的齿轮在铅灰色的驳口旋转，金红色的火焰流入机械吐出蒸汽。他们在那个机械迈出第一步时欢呼鼓掌，热烈激情得似乎忘记了这一切的代价，忘记了那一头连接的是一个濒死的生命。
我握着那只在微微颤抖的手，仿佛听见那个一直在紧咬牙关不肯流露一点软弱的人，缓慢微颤同时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似乎试图反握住我的手，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只能是松松的环住我的手指。那双能够连生命都在瞬间破坏的双手如今显得如此无力。背对着那些疯子一样狂欢的人，我慢慢抬起那只手，让它贴在我脸上。本来试图给他一点点温暖的我，却因为看到的景象，而让眼泪濡湿了那只纤细冰凉的手。
指尖没有血，一滴都没有。火焰烧灼了导管插入指尖的伤口。疼痛却止不下来。伴随着抽搐抖动的，是火焰断断续续的流出。金红色，透明色，金红色。顺着玻璃硬管流出，简直如同一地星光。然而缓缓流逝而去的却是生命，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我看到他苍白的口唇在一张一合。
【安……娜……】
【叫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
露西娅好像是叫过的，在她被火焰燃烧殆尽之前，用她最凄厉最痛苦的声音。
剩下的人，基本都称呼他为彭格列一世，虽然他从来不那样称呼他自己。
我无暇去想他为什么要让我叫他的名字。剧烈的胸腔的疼痛和眼里的泪水在堆积，但是那个名字却像梗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呼唤出声。
因为他的表情很绝望。在这一刻之前，我从未想过他会露出这样无助的表情。
我担心他会撑不下去。我一定要救出他。在这之前，我不能允许他放弃。
尽管被这么多的东西牵绊着，他看上去还是决定要离开一样。
【不是彭格列……】
【也不是其他的什么……】
【是我……只是我……】
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和难过一起吞入胃中。我咬紧牙关低下头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
“活下去！答应我！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做！”
金红色的、因为痛苦而溃散的双瞳微微放大。他一脸恍惚，似乎从未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曾经那样温暖的手指无力的轻轻磨蹭着我的脸颊，如同无声的乞求一般。
“活下去！否则我什么都不会答应！”
看着他那样难受，我觉得胸口那里像是有什么要炸掉一样。然而我却不敢首先示弱。其他的什么都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有这个——绝对不可以反驳！一点都不行！！
他闭上眼睛。沉默仅仅流动在这一处，似乎我们以外的地方，仍然弥漫着热闹与嘈杂，但是却被完全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里一样。他的痛苦与绝望令我动摇。好像两边都是深渊，我却站在独木桥上，双眼被蒙住，被逼着往前走。
半响。我听到他说——
“安娜。我是不会逃的。”
这一句话，让我感觉自己被人泼了一桶冰水一样。
“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尽力活下去。”
开始发抖的，是我的手。也许我哭了，但是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乔托。”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Chapter.41> Frail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