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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起波澜 ...

  •   宛晴带着五格格到暖阁里,下人已经摆好饭了,无锡小排,鸡包鱼翅,西湖醋鱼,鱼翅八宝饭,却都是江浙一带的小菜,口味偏甜。还有一道是宛晴自己喜欢的香菇菜心和上汤娃娃菜,虽难登大雅,她在现代最拿手的就是这。因为有客人,厨房加了一道宛晴按照《红楼梦》里德做法做出来的茄鲞。粳米饭,八宝粳米粥,为怕宛晴伤胃,厨房又煮了薏米水。
      宛晴早就饿慌了,对五格格招呼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吃起来,过来半天,却不见她动手。宛晴便抬头看她,见她盯着自己,原来是嫌那菜太甜,又见那两盘小菜却是没见过的,知道她是吃御厨的饭长大的,便用公筷夹了那鸡包鱼翅、香菇油菜放在五格格的碟子里,又勺了半勺茄鲞给她:“这几样菜都是江南的小菜,鸡包鱼翅倒是不甜,香浓爽口,并无半分油腻,那茄子爽口,又有养颜的功效,你尝尝?虽比不得你家的,但也能入口的。”
      五格格每样都吃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对着宛晴笑:“阿玛说你们这里的东西我们却是都没见过,先前我是不信的,这会我可是信了。这茄子倒是别致,从未见过这样的做法。”
      “这是在一本书上看来的,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是哪本书了,呵呵。快吃啊。若是喜欢,就多吃点,明日再做点其他的给你。”宛晴看着美女便没有抵抗力。见她吃饭吃的极少,便用明日的美食诱惑她。
      “呵呵,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姐,吃饭也能说这样的笑话。”
      “恩,我倒是习惯了这样,因从来也没见过外客,今日见了姐姐,到不知道怎样才是规矩了。”宛晴见她虽小,举止间竟那样子中规中矩,饭吃的不痛快便说个玩笑缓和一下。想着他们家的人,父不父,子不子,从未享过天伦之乐。
      “从小我们姐妹兄弟都交给嬷嬷养着,额娘只在晨昏定省见那么几面,阿玛却是从未见过几次。别说在一起吃饭了。今次得来南边,还亏了四哥求的情,家里的姐姐妹妹都羡慕我呢。”她说着语气渐渐轻了。宛晴万万没想到引得她伤心。
      “别难过了,吃饭可不许这么不高兴,你若是想和你阿玛吃饭,明日我便叫老爷子安排吧。”
      她听见宛晴如是说,眼睛一亮“真的?这次出来,我也只是一个人在房里吃,只偶尔八哥会过来陪我。”
      “恩真的。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宛晴。”
      “温宪。”
      “温宪,跟姐姐的人一样呢,温柔婉约的。”宛晴想,这温宪五公主她却是知道的,原来,康熙对自己家老爷子这么尊敬,可见他的身份不低啊。

      吃过饭,老爷子便打发人来叫她们。温宪宛晴行过礼之后,康熙便把宛晴叫到跟前,她看了一眼温宪,温宪一脸的羡慕,心里暗自叹气。康熙一把将宛晴抱在膝上,笑着对太子说:“前儿我还说老爷子这里的东西好,你们还不信。这下可是信了?”
      “儿子信了,前儿是没见过这些,都是咱们从未见过的菜色,味道极好。宛晴妹妹还会写这戏,果真是在南边长着,秀外慧中。我有个不情之请,老爷子可否让妹妹到我家去,陪着老祖宗。老祖宗是最爱女孩子,妹妹这么聪明,老祖宗肯定喜欢的。?”宛晴心里暗叫不妙,却不敢乱说话。
      “宛晴妹妹可愿意去?阿玛,妹妹去了我也能有个说话的伴儿了?”温宪也来搅局。但见老头子老神在在的喝茶,也不说话,也不看她。那老四面无表情的喝茶,还一边和老八说话,充耳不闻。
      一台《清朝版罗密欧与朱丽叶》将整个院子惊艳了。那些十七世纪意大利风格与中国古典元素融合的戏服,美轮美奂的舞者,如诗如画的对白音乐。
      宛晴小心翼翼的看着康熙的脸色,却见他看着戏台,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睛里是沉沉黑亮,波澜不惊,她不知道那下面是否已经波涛翻滚,心里极度害怕,一个五岁的孩子,有如此的举动,太反常了,虽然老头子和林古閠都时有疑惑,但是他们是亲眼见证她的出生,无可置疑的,只以为她早慧,是个神童。但今天却是从未见过她的康熙啊。万一万一,她也不敢再想下去,听天由命吧。
      罗密欧饮鸩殉情,朱丽叶却缓缓苏醒,见爱人死去,悲痛万分,抽出爱人的佩刀自刎。哀婉的音乐响起,舞台上,双双赴死的情人躺在灯光下,大幕缓缓落下。却是余音绕梁,久久不歇。宛晴看着各人的表情,几个孩子眼中都闪闪的,温宪落下泪来,旁边站着的侍卫丫鬟们都悄悄拭泪。
      “宛晴,这都是你想的?”
      “那剧确实是洋大夫说给我听的,衣服倒是宛晴照着那大夫的描述想出来的。舞台是戏班的女孩子们一起做的。”宛晴心慌的不行,说话却不得发抖,小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我适才说了,若是好,便有赏,宛晴,你看这戏,我是觉得好呢却是不好呢?”康熙故意问她,她再也顶不住,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腿,哇哇就哭了起来。这一哭,大伙都慌了。康熙也一时愣着,抱着宛晴,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看,叔叔这是逗着你玩,别哭了,这戏真是好,你想要什么说给我,都答应你。”
      宛晴这会子只想哭晕过去,哪还敢说话。便专心的哭。也不瞧他。康熙见她还在哭,又听得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支使下人做事,知他不高兴,便接下身上佩戴的玉牌,放在宛晴的手里。
      “叔叔不该逗你,这玉牌给你,就算是见面礼。好了乖,别再哭了。”
      宛晴听的他语气虽然温和,却有些许不耐烦,又接下佩玉,心里知道已经可以了。便渐渐收了哭声,手拭着眼睛,嘟着嘴:“明日我要和老爷子吃饭,今天没有老爷子,宛晴吃得不香。”
      “好好好,宛晴明日跟着一起吃。”
      “五姐姐也一起吃。”
      “好,温宪也一起,不闹了不闹了。”
      “老爷子抱抱。”宛晴急忙挣脱康熙朝老爷子扑去,老爷子接过宛晴,被她大力一扑,差点摔倒,稳稳地抱着她,她这才放下心来,却看见老四促狭的看着她,被揭穿了。哼!死小孩,死雍正,不理你。
      老爷子也不理康熙,交代着夕月带宛晴回房喝药的事情。打发了宛晴这才放下心。
      康熙有些尴尬坐在椅上也不说话,只喝着甜酒酿,只觉甜香盈盈,酒香四溢。心中的的烦闷也去了大半。
      康熙正细细品着,却听得扑通一声,那几个孩子都吓了一跳,康熙一看,老爷子正跪在他面前,旁边服侍的下人们也齐齐跪地磕头,温宪吓傻了,却见身边的四哥拉着她跪下,原来太子和八哥已经跪在地上了。康熙见老爷子下跪,心里一惊,赶忙上前去扶他,老爷子却不起来,重重的磕着头。康熙忙摒退下人,又亲自去搀他。
      “这孩子不懂事,骄纵惯了,不懂规矩,冲撞了您。老头子斗胆请您让她多陪老头子几年。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过随性,并不适合在那里生活,有我在还能护她周全,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了,我却是害怕她福薄命浅。她额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只看了孩子一眼就去了,留我一个老人家。她阿玛虽是极爱她,奈何力薄,不敢越礼,老头子也没几年了,趁皇上还看得起老头子,请皇上成全。”
      “老爷子这话,是在打朕的脸么?老爷子离家久了,可是连老祖宗的规矩都忘了?”
      “老头子不敢,当年是老头子僭越,今日只求皇上怜悯我祖孙二人的情谊,宽限时日。”
      “你放心,她是您的孙女,朕自不会怠慢了她去。”
      “皇上,老头子斗胆请您成全一事。”
      “说!”
      “在老头子有生之年,若是宛晴有错,请看在老头子薄面,不要怪罪他,待得哪日老头不在了,您再追究。”
      良久,康熙闭上眼长叹一声:“今日之事,谁都不要提起。朕答应你。”
      “谢皇上成全。”
      “哼,朕累了,跪安吧。老爷子跟朕来。”诸皇子跪安后,康熙与老头子到书房又谈了数个时辰,直至东方微白才歇下。二人不知谈了些什么,最后都红了眼睛。
      待康熙睡下,老爷子走进宛晴的房里,凝视熟睡的她,心中百感交集,摸着她柔软的发,爱怜的抚着她耳后的菱花痣,那是他们家特有的胎记,却不知道为何她的长在了耳后,莫非这孩子,真如那算命的所说,福大命薄。宛晴其实已经醒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一幕她没看见,自己哭那一场却让她后怕到极点,辗转难眠。想着今日又要见康熙,想着今后的下半辈子,一样要面对着康熙,还有雍正,还有那个耿耿于怀的结局,素未谋面的九阿哥,温润的八阿哥,她就虚脱得无力,听见老爷子进来,不想他担心又装睡。却听得他长长地叹气,心里一酸,泪就顺着眼角流出,她怕老爷子看见,便裹紧被子,翻身睡到里面。却听见老爷子叹气道:
      雅儿,玛法没有能力护你一世,当年为你姑奶奶,逃到了江南,却还是不能摆脱那紫禁城。如今也只有如此,在玛法有生之年护你周全,日后诸事,都得靠自己了。玛法知道你什么都明白,玛法倒是宁愿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遇见喜欢的就要去抢,去争,去要。如今的你,却是这样的性子,玛法在地下都不会安生的。
      宛晴听的心里难受,又不敢哭出声,牙紧紧咬住嘴唇,紧紧抓着被子,克制着自己不发抖,泪却枕巾和床单都浸湿了。
      过了好久,听的没声音了,宛晴才放开拳头闷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吓得小夕从外间里冲进来只搂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小夕轻轻拍着她的背,宛晴只是更紧的搂着她哭,夕月今年才七岁,还是个小孩,见她那样伤心,只以为梦魇了。想着她小小年纪便没了额娘,阿玛也离得远,自己也是从小离家在这里做下人,心里酸楚难耐,搂着她也哭起来。门外候着的奶嬷嬷听见了,忙进内屋,只见两个小女孩搂在床上伤心地嚎啕大哭,嬷嬷怕宛晴身子受不住,便上去用锦被裹了她在怀里,唱着小曲哄她,苏州话特有的糯糯的音,甜甜暖暖,宛晴心里安定下来,渐渐迷糊,便在嬷嬷怀里沉沉的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接近午时了,阳光打在紫檀木书桌上,一片亮紫,宛晴刚起身,嬷嬷就进来了,见她起床,用热毛巾敷在她眼上,说:“昨儿哭那么伤心,今天那小眼睛都肿了,昨夜可是累着了梦魇了?嬷嬷放了把剪子在枕下,就再不会被那些邪物吓着了。”她絮絮叨叨的给宛晴收拾着。又帮她穿上衣服,宛晴一看,是一件秋海棠色的夹衣,杏色百褶裙,外罩着粉红色蝉纱罩衣,鞋子却是不常穿的绣花粉底的布靴,杏黄的缎面用橘色的丝线绣着一枝海棠简单秀丽。
      宛晴想了想,取下紫金手环,带上一串黄玉佛珠,让嬷嬷梳了一条辫子,用丝带缠了搭在左肩,前边的头发松松的拢在耳畔,用一枝嵌着玛瑙的白玉簪别好。拿起康熙赏的玉佩过来细看,触手生温,薄薄的莲花形羊脂玉佩,小巧轻盈,背面刻着一个“烨”字,想来是皇帝的贴身之物,还真比免死金牌更有用啊。她想了想,便将上面黄色的穗子绞了,缀上一条墨绿色的绳子,系在脖子上。
      打扮停当,老爷子就打发人来叫她去梅园用早膳。宛晴由嬷嬷领着到了园子,康熙一行人已经在园中了。宛晴上前一一行了礼,康熙见她过来,一脸笑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宛晴是咱们满人的格格,怎么倒是一身汉人打扮,昨儿个见也是汉装?”
      宛晴装着五岁小可怜的样子,撒娇的蹭着康熙:“雅儿每日都要跟着师傅学满文和蒙文,骑射也不敢丢掉,只是雅儿见南边的衣物穿着方便,裙子极轻,走起来像是仙女一般,雅儿是女孩子,喜欢漂亮的。”
      “这倒也是,宛晴这身汉人装扮,倒是有些满人格格没有的娇柔。”康熙没再看她,夹了个蛋黄包给宛晴,宛晴站起来行礼复坐下,便见那太子眯着眼对她笑,宛晴看着太子,也是龙章凤姿,不知后来为何变成那样一个结局呢?若是他一直这样优秀,不知最后的结局,可是HE。
      宛晴不动声色的吃包子,看见温宪公主一脸幸福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想来是没这么亲密的跟自己的皇父吃过饭吧。坐在四阿哥也看着宛晴,依旧冷冷的,难得的透出一股欣赏的神色,看来,这雍正喜欢汉女的说法也没有不对,自己这身打扮是比昨日温和。宛晴没有看他,自顾自喝碗里的粥,想去夹那油条,手却够不着,正想让人帮忙,一根油条赫然摆在她面前,她以为是老爷子夹的,也没说话,便接过来就吃:“还是老爷子知道我要什么,嘿嘿,今儿的油条好,一点都不油腻,若是里面再加个鸡蛋就更好,恩,老爷子雅儿还想要绿豆浆,今天有磨么?若是那绿豆芽的过了水,放上点香油白糖红辣椒油和香菜拌了给我就这麦子粥就好了。”
      宛晴一见到吃的嘴就动不停,刚说完,又想吃香芋卷,见桌上只有香酥虾饺和牛油春卷,其余的都是满人的食物,那麦子粥喝着也越发没味了。放下勺子叫着小夕,却感觉气氛不对四周安静的不可思议。宛晴抬头看着老爷子,满脸的笑意。这才发现,康熙一家子正憋着笑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宛晴也不说话了,讪讪的笑着,低下头坐在凳子上不住的扯自己的手绢,心想,丢死人了。
      一阵爆笑响起,便听见身边的人都笑出声了。宛晴拿眼瞪着始作俑者的老爷子,却不敢看康熙,又瞪了一眼笑的最欢的太子。只听太子强忍着,指着她说:“这这这,这性子好,是咱们满州姑奶奶的做派,不过,这调皮样,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一阵疑惑,片刻之后,又是一阵的笑。
      “是啊,宛晴妹妹的性子,倒有几分像九弟。”可不是么,总爱这些精致的吃食和物件,小九也是爱俏爱吃。
      “是有几分老九的样子。你这九哥哥也是,小人精一样,天天的不消停。”康熙看着小宛晴的样子,想起家里那个小的,也不禁笑起来,孩子果真是孩子啊。
      宛晴这回可是抬不起头了,听他们都说九阿哥,心里一阵的不爽,你们知道什么啊,难不成就因为这,就把我指给他了,可不能便宜他了。
      再抬起头,这会她可是看见那冷冰冰的冰疙瘩老四也是忍不住了。只是,干啥他的笑里面有那么浓的鄙视的神色?都说他最讨厌老九,不会把自己给记恨上了吧,现在自己和九阿哥可没什么关系。宛晴拿眼狠狠地瞪他,他便转过脸去笑。温宪眼睛瞧着她笑得不行,只拿绢子捂嘴。
      “好了,常管家,下去把小姐要的都端上来,多备一点。”老爷子解围了。
      “还要梨花酥酪,香芋卷,土豆泥,都拿来。”宛晴想着已经丢人看,索性丢个够,你们不是皇天贵胄么,我就小家子气怎么了,不是说和九阿哥像么,哼,你们不入眼就不要把我嫁给他了吧。
      “宛晴,早膳过多可不好。”康熙笑着看她。
      “没事的,俗语说得好早饭要吃好,中饭要吃饱,晚饭要吃少。这才是正确的进食方式。”她拿大白话回康熙,偷瞧过去,却看见老八正举着筷子看着她笑,宛晴心里得意着回他一眼。
      “哪有这样的歪理的?”太子好笑的看着她,又给她夹了个牛油卷,宠溺的看着她,太子好,她狗腿的想,果真是储君啊,风度都不一样。想着对他甜甜地笑,就冲这,我交你这朋友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对人家盖棺定论了,吃着又去看八阿哥,你笑什么笑,笑得这么好看花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老祖宗教导‘勿贪口腹之欲,食者,乃果腹矣!’这样骄奢浪费。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饿殍,米水都不得?哪来的这么挑剔。”冰老四在教训她。
      她这算奢侈了,在吃的方面从来不亏待自己,但是就吃成这样的你们,不也是浪费么?这人虽然说话不好听,封建卫道士,封建家长宗族的思想,古板。她瞪胤禛,心里又骂他古板。十分不是滋味,虽然将来她老公得罪他,而自己现在才五岁,也并没有招惹他。嘴里就毫不犹豫的回了过来。
      “哼,四少爷说的好冠冕堂皇,子曾经曰过:‘食色,性也。’自古民以食为天,食虽本为填腹,古人茹毛饮血,自燧钻木取火以来,人人皆得以食熟食,那为何不再有人食那恶臭无比的生血死肉,可会死为口腹之欲?至今天下分八大菜系,各地不一,为何有了那火取之肉便足以,为何再去精心烹制美食?可都是人为了口腹之欲而成?您瞧这桌上,主食四碟,小菜十盘,甜点四钟,样样精致美味,可都是为了接待客人,可是为自己口腹之欲?说到浪费,平日宛晴平日所食,顿顿为己爱,餐餐食尽,并不曾随意剩下半粒米,你们家平日上的也不比这些少吧,您都能吃完?今日所呈之食皆为北菜,宛晴自幼生在南方,口味却有不合,这与少爷您吃不惯南菜甜鲜是一样的道理。宛晴不爱吃,便必定吃得少,那就势必会有剩余,则浪费食物,且宛晴又吃不饱,这不是连基本的裹腹都达不到了么?再者,宛晴家虽是小门小户,比不了少爷的金尊玉贵,但在自家吃东西,还不需要看人的脸色吧?既然少爷您说宛晴浪费,那宛晴便禁食一日权当这食物都替四少爷你赈灾了。”
      宛晴说完也不管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自己气鼓鼓的放下筷子甩手就走。
      等宛晴走得远了,康熙才回过神来,去看老爷子,老爷子的脸色不好看,非常不好看。那边正准备回嘴的老四,眼看着自己皇父和老爷子的脸黑起来,一边诅咒宛晴一边跪下请罪。这时那常管家正端着几盘极精美的碟子走过来,见各位爷脸色不好,想着刚刚在园子外见着气呼呼的小姐,心里猜了七八成,也不多说,将盘子放下便退出来了。
      “这宛晴被我惯坏了,今日太不像话,一会定让她来给四阿哥赔罪,四阿哥,看在雅儿还小的份上,就别计较了。来来来,这些都是平时雅儿喜欢的,她每次都吃的一点都不剩呢。”端了一杯土豆泥给康熙:“您尝尝”
      “太子爷,你也尝尝,这绿豆芽还是雅儿自己发的呢。八阿哥,五格格,你们也尝尝。”没人动,气氛尴尬中。
      “皇阿玛,老四还小不懂事,宛晴妹妹怕是昨日吓着了。待会让老四去寻妹妹,认个错,小孩子的气性,能多大呢,妹妹的这些早膳清淡,确实极好,你尝尝看。”说罢,又对着老四说:“四弟可是忘了祖训了,为兄不悌,还不给皇阿玛和老爷子请罪,赶紧去寻宛妹妹。”
      老四也是个犟脾气,死不吭声,,只跪在地上不说话。
      八阿哥见状,端起一个小骨瓷杯,里面装着黄色酱状物,表面覆着一层黑亮的肉汁,闻着有一股辛辣的香味,便尝了一口。
      “老爷子,这是宛晴妹妹说的土豆泥吧?这黑黑的东西是什么,有点子玉椒的味道,却更香些?”
      “那是黑玉椒。八少爷喜欢?这东西,阖府上下也就雅儿爱吃。”
      “阿玛。这土豆泥香滑爽口,入口即化齿颊留香,真好吃。想来阿玛昨夜累了,今日要赶去江宁,多少吃点,这老爷子家的东西好就好在独特,怕是以后回京了想吃也不得了。”
      “恩,老四,你年长,不可这么任性,用过早膳去给宛妹妹赔不是。”
      “儿子知道了。”答应着,又给老爷子磕了个头“禛儿鲁莽,请老爷子见谅。”
      “都是雅儿不对,还请四少爷不要怪罪才是。”
      “皇阿玛,儿子这就去寻宛妹妹”说着,又拉着老八一起下去了。
      康熙见状,只点头算是默许。
      胤禛和胤禩行过礼,便走出院子,沿着回廊一路寻找。
      胤禩想着,便到昨日看戏的院子里去,可巧,就在林子角落里的一棵桃花树下看见了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的宛晴。
      “昨儿个哭了那么一场,又吓着了,这会定是饿了。”蹲在地上的宛晴看着眼前的土豆泥和香芋卷,抓起来就吃,抬手却看见满脸笑意的八阿哥。不小心便噎着了。
      “咳咳,怎么是你?你知道我在这儿?”她奇怪,这里可是连老爷子也没找见过的。
      “可惜了没带水,你慢点吃,小心噎着。”他不答她的问话。只为她顺着气。
      宛晴等东西都落肚了,才站起身说:“恩,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吃啦。你那个四哥……”宛晴感激的看着他,心想,这皇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八岁的孩子就这样细心,怪不得日后是那样一个人,也不怪人人都称赞他了。只是可惜了!
      “四哥也是好意,是直了一点,你千万别跟他置气。”
      她不说话,在八阿哥这个小包子的安慰中,也好笑,这么个小孩子,安慰起人来,也是有板有眼了。又想起他的妻子,心里一阵惋惜,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娶了那么个不通情理的人呢?这在皇家,可是大忌。又想着自己,九福晋是个什么样的结局还不知道呢,老九可是他们兄弟中女人最多的,怕是连八福晋都不如,又想起今天得罪了的胤禛,这小气皇帝心里可是要狠狠的记上自己一笔了,这还了得,挫骨扬灰都轮不上自己了。
      “四哥是冷了点,但对我们都是极好的。从小,阿玛不喜欢我,哥哥们都嫌弃我,只有四哥从不欺负我,还时时护着我。皇额娘过世之后,他才变得这样冷的。”
      “……”你还是别这么对他的好,免得将来失望越大。宛晴心里想着,却也不说什么。歪着头看他,这死小孩,长得还真好看。
      “你们,就要走了?”
      “恩,明日便启程回京。”
      “你不想去京城么?”他问她。
      “你怎么知道?”她诧异。
      “没什么。在江南很好。”
      “恩是啊,自由。”
      “自由?”他看不懂她的眼神,也听不懂她的话,但转念想想,这‘自由’大概是个好东西吧。
      她见他不说话,有点疑惑,小屁孩子,在那个皇宫,也没有什么好处。解决完手上的香芋卷,拍拍手站起身往外走。他赶上来拍拍她的头。
      “去哪里?”
      “你来不就是想让我去给你四哥认错的么?这不就去了?”她回头冲他说。
      “……”
      “我其实是做错了的。老爷子说过,要‘克己’,今日我并没做到,犯了大忌。再者他是长,我本该受教。”
      “孺子可教。”
      “我是看在你的面上的。你叫什么名字?”
      “胤禩。”他笑着说,这是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笑。
      你的名字我早知道,十几年以前,甚至更早,三百年以前,我就知道了。宛晴心里这么说着。却回头看着他。那样一个翩翩少年,八岁就这样懂事,自己前世那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将臭袜子脏衣服乱丢?在餐桌上对着妈妈辛苦做的饭菜挑肥拣瘦?周末不愿意练琴赖床不起,被妈妈在大冬天掀了被子?磨着爸爸带着自己去海洋公园,要吃那时候还很贵的肯德基?晚上睡觉前赖在妈妈的怀里要听故事才肯睡?要爸爸亲亲才回自己房间?原来的自己那样幸福,虽然时常被小伙伴们欺负嘲笑,嘲笑她没有高档的新衣服,没有豪华的轿车,嘲笑她假期不能跟着他们去国外夏令营,但是她是那样幸福的被父母爱着,那样温柔的被他们爱着。
      而眼前这个孩子呢?像个大人一样,在她惹了自己父亲和四哥之后,偷偷来劝她;被自己的父亲讨厌,自己默默努力才能得到一点点喜爱;被兄长甚至弟弟们厌弃鄙视,却因为四哥对他的不欺负而尊他敬他爱他;从出生到现在从不曾被自己的娘亲父亲爱过的他,却只是偶尔的抱怨,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去爱他们,那样包容的,温暖的爱他们,这个严格意义上还应该是父母手心的宝的孩子,却要做这样伤感的事情,最后,最爱的母亲先他而去,父亲与他恩断义绝,兄长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最后竟然那样残忍的杀了他,那样屈辱的杀了他。
      宛晴看着眼前的老八,干净明朗笑容,稚气未脱的脸因了笑变得红彤彤,阳光透着春天特有的香味,因为在桃树下的缘故,他的肩头沾上几瓣桃花,粉红色衬得他的脸越发红润。想着眼前的人日后的境遇,心里不免难受,眼竟模糊起来。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多希望,从来就不认识你,多希望,从此后再也不要见到你,奈何,我却是这故事的参与者,不得不像一个过客般冷眼看着你一步步走向,那万劫不复的地狱。”
      “你怎么了?宛晴,你说什么呢?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啊,我们快走吧,你阿玛他们该用完膳了。”她不再看他,转过头拭干眼角的泪,强忍着对他笑着说。
      老八回想在桃花树下发现她的样子,蹲在地上看着脚下的蚂蚁,嘴里念叨着要找四哥报仇。四哥从来都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但这次却那么明显,明显到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是的,那样的眼神是他从自己的兄弟眼中司空见惯的,对着自己和奴才才有的眼神。
      这个叫宛晴的女孩子,却有一双不像孩子的眼睛,她从未见过,宫里的妹妹们笑得那样开心。她们规矩刻板,小心翼翼。他惊异于她的才华,这么一个五岁的孩子,会那样的聪明,那戏服,是他们从未见过,乐曲,歌词,写的那样美,还有那些不可思议的菜。就在刚刚,她回头看他,眼里却是他看不懂的悲伤,甚至比悲伤还要浓厚的凄凉,为什么,要那样怜悯的看着他,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像额娘的眼睛,他禁不住难受,也觉得温暖。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你可不要忘记我!”她见他说话也不跟上来,回过头看见他盯着自己,眼里是亮晶晶的一片。
      他看着眼前的宛晴:“以后不准置气不吃东西,伤着胃子不好,日后到了京里,更要懂得照顾自己。不过你还小,我们都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她微笑,有你的保护么?就算是骗自己吧,你是能够护住我的,你也是能够护住他的。想起康熙,心里突然一紧。日后自己可是要在他们家混饭吃的,不知这康熙对她,是什么样的想法。估计是不喜欢吧,若是喜欢,怎么会将自己嫁给不受宠的孩子。但也未尝不是种保护的方式。帝王也是不自由的,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如果结局终究不能改变,生活还是要继续,何必要如此的为难自己,虽说看着身边的人走向死亡和不堪是多么痛苦的,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是不是,尽量让自己,不成为他的麻烦,不是么?不要像郭络罗氏那样苛求他们,就那么平淡的过不好么?
      可是,真正认命,自己能做到么?
      在这样的黑暗中,自己真的能够去寻找光明么?目前看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寻找光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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