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艳谭之 枕竹》瑞者

15、第 15 章

　　书阁三面的窗户都打了开来，阳光的透入减轻了原先的阴森感，五个人向着院长作揖行礼，然后席地而坐，呈半圆形围住了院长。这是张子楚入学以来第二次见到院长，印象中只记得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此时近看，才发觉院长面容清瘦，气度不凡，分明是饱学之士。

　　张子楚还在打量的时候，其余几人已迫不及待将平日里积在肚子里的一堆疑问提了出来，院长笑意盈盈，聆耳细听，也不作声，等他们再提不出疑问时，才转向张子楚道：“你是子楚吧，怎么不说话，难道对诸子学问已研习通透？”

　　张子楚一惊，忙道：“诸子大家，学渊如海，学生略涉皮毛，不敢说通透，实是心中所惑太多，反倒不知从何问起。”

　　院长冲张子楚点了点头，道：“即有所学，便有所惑，所学越多，所惑者越多，为师表者，授业解惑是为当然，从今天起，书阁大门一月不闭，你们旦有疑惑，便可来问。”

　　“啊，院长这次回来不走了吗？”花栾轩惊喜地问。

　　院长微笑颔首，朱、乔、花、莫四人顿时大喜过望，张子楚看他们如此兴奋，便知道院长的学问定然胜过他们许多，当下心中也是一阵欣喜。随后，院长便将朱、乔等人先前提出的疑问逐一解答，其中又有分歧处，便是好一阵的争辩，张子楚只听不问，竟也大有裨益，以往一些迷糊之处，便如豁然开朗之感，不知觉，一天已过。

　　到最后，还是五脏庙咕噜噜地提醒了诸人，依依不舍地向院长告辞，张子楚走在最后，向院长行了一礼，正要走，院长却向他道：“子楚，我看你的学问比他们四人仍稍有欠缺，若是得空，从今晚起，你每夜三更再来书阁，我请容先生为你单独授课，你可愿否？”容先生，就是这书阁主人。

　　张子楚愕然，转而大喜，对院长感激涕零地连连道谢，出门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差点就被门槛拌倒，挠了挠头去了。

　　院长见张子楚三步并两步地跑走的样子，倚在门边不由轻笑，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余辉在他鬓角闪了闪，不多时，终于完全消失，天色黑了下来，院长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喵！”

　　一只黑猫跳过门槛，在门前徘徊。一阵风呼呼地吹来，书阁四面的窗户被一扇扇地关上，不透风的屋子里，立时阴气大盛，一双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抱起了那只黑猫。

　　“墨，让你不要多事，你又不听话了……”

　　“喵！”

　　黑猫用毛茸茸的耳朵在抱着它的那双手上蹭了蹭，换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夜深之后，担心误了时辰，张子楚不敢睡，挑了油灯继续读书，边读边打瞌睡，到后来连书掉了地上也不知道，一只手撑着下巴不时一点一点，差不多二更天的时候，模糊中听到一声响，将他惊醒，跳了起来一看，原来竟是起了风，把窗户吹打在墙上。

　　张子楚赶紧将窗户关上，捡起落在地上的书，又开始看起来。夜深人静时候，只听得屋外风声呼啸，夹杂着细碎的打击声，似乎是风中的夹带的沙石打在了窗户上。油灯上的火苗一跳一跳，勉强看了几行，张子楚的心思便飘浮不定起来，从怀里摸出陶然给的那片竹叶，想起那片竹林，想起陶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陶大哥，你可知我想你？张子楚将竹叶贴在面颊上，淡淡的竹味飘进了鼻尖，仿如陶然就在身边。

　　“子楚……子楚……”

　　“啊，陶大哥！”

　　张子楚隐隐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声轻唤，侧过头惊见陶然就站在面前，惊喜地伸手抱去，却眼前一花，双手抱了个空。原来是幻觉，张子楚失望地坐回椅子里，轻轻地把竹叶又贴到面颊上，闭上了眼继续思念陶然。

　　“子楚……子楚……”

　　耳边又传来陶然的轻唤声，张子楚闭着眼拍了拍耳朵，连幻听都出现了，他怕是要因思念而得病了。陶大哥，你在哪里？有没有像我想你一样地想我？

　　“子楚……子楚……呆子，听见没有，应个声啊！”

　　“咦？”张子楚这一回听得清楚，这声音似乎是从竹叶上传来的，疑惑地睁开了眼，瞪着手里的竹叶好一会儿才道，“陶大哥？”

　　“你总算听见了，我看你不仅是呆子，耳朵还不灵光。”

　　“陶大哥！”张子楚终于确认这声音是陶然的声音，一下子跳了起来，左看右看，“陶大哥，你在哪里？我……我好想你。”

　　“别看了，我离你远着呢。呆子，我问你，你想不想见我？”

　　“当然想……”张子楚脱口而出，然后又垂头丧气，“可是陶大哥你不让我见。”

　　“呆子，我改主意了，你要真想见我，就按我说的做。”

　　“陶大哥，只要你肯见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张子楚大喜，恨不得把手里的竹叶亲上两口，他就知道，陶大哥舍不得他。想不到陶大哥竟然有如此神通，待秋试过后，他要跟陶大哥学道，这样就能跟陶大哥永远在一起。

　　“好，从现在起，你把竹叶贴着心口放，放上七七四十九天，我就出来见你。”

　　“为什么要放七七四十九天？时间少一点成不成？陶大哥，我想早些见到你。”

　　“让你放你就放，话这么多，你快点，早一刻放进去就能早一刻见到我。”

　　听着陶大哥的声音隐隐不耐烦，张子楚不敢再问，赶紧把竹叶贴着心口放了进去。

　　“陶大哥，这样放行吗？”张子楚问，可是这一回，等了许久也没听到陶然的回音，他渐渐不安起来，“陶大哥，陶大哥你还在吗？”

　　好一会儿，竹叶里终于又有声音传来：“唔，行了，你读书吧，我在这儿看着，你若读得好，每天晚上我就来陪你聊天，读得不好，我就不理你了。”

　　“是，是，陶大哥你放心，我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张子楚又听得陶然的声音，心中欣喜实难外道，赶紧捧起书，大声诵读起来，读了一章，突然想起三更之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忙披了一件衣袍往书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