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No Control》tiji

6、时间穿越

　　博士慢吞吞的将眼镜戴上，回忆让他变得伤感。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流泪的冲动。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血了。

　　说实话，他一直在逃避过去。

　　做出他一直不敢去做的事情。

　　如果当初他逃避就好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将那段记忆深藏，不理会什么毁灭世界，不在乎谁掌控了世界，不要去接近白兰，更不要和彭格列合作，在白兰最虚弱的时候直接给他一刀……

　　他逼迫自己面对了那么多，最后抛开了一切。这样到底算是坚强还是软弱。他在最后，逃避了一切。

　　但这些都是该跟他一起带进棺材的故事。他不允许任何人跟他分享这些，也是说知道他过去的人……

　　“啊，抱歉。走神了……”博士尴尬于自己的神游，将自己沉浸在过去并不是件好事，特别是对自控力特别自信的博士而言。

　　“我当时很害怕……比任何时候都怕。我知道我造出了不该出现的东西，所以我将认为可能留下的证据都销毁了。但是，我也是自私的。”博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也没有半点起伏。“对于科学家而言，这样跨时代的东西从自己手里造出来，尽管知道那会导致世界末日……可，又怎能忍心真让它就这样完全消失。于是，我在销毁证据之后，忍不住将最关键的构思以纸笔的方式写出来，并藏到了认为最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想想真是可笑，明明不想被人知道，却还是留下了它……我果然是个卑鄙的人啊。想必对方是得到了这些资料，再加以研究造出了时间仪器的吧……”

　　室内一片死寂，零也听到了自己心脏嗵嗵狂跳的声音，呼吸急促而响亮，耳膜在每一次吐息中都承受着几近破裂的危机。零也口几次开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零也，你的任务就是……”博士顿了顿，敛下眼皮道，“你的任务，就是用时间仪器到达19年前的过去，找到那时的我，保护他。并在他造出时间仪器后将所有可能留下的证据资料全都销毁，还有，帮助他建立阿布卡利斯。”

　　零也的喉结滑动几下，喉咙还是一片干燥得生疼。

　　“不要想着阻止，因为你阻止不了。”博士笑着看向零也，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呐~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的思想。我可是，入江正一啊。”

　　博士笑得就像一个得到宝物的孩子。

　　博士的大脑，确实是这个星球最贵重的宝物。

　　一个带领星球科技向前跨进三百年的人，谁能够比拟。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才能够让无数人折服……

　　他的光芒太过耀眼，耀眼都让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等待着、期待着他偶尔施舍的回眸，为他不经意间的放缓脚步而义无返顾的奔跑。

　　零也深呼吸几次，声音沙哑的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博士满意的看着零也，他知道零也会懂。因为是他的孩子啊。“现在。”

　　“那么……”零也才说出二个字，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没什么话好交代的，其实博士不用说他也清楚。到了过去后，就回不来了，他也会成为过去的人物。他再也，见不到现在的博士，现在是永别。

　　除了博士以外，他不眷恋任何东西、任何人。他该眷恋的妈妈已经死了，他所痛恨的大哥已经死了，他再也不能做着只有自己能保护博士、独占博士的美梦。博士的身边不仅仅有他一人，而十六夜零也的身边就只有博士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是博士给予零也的时间。等到零也一脸坚定的抬起头来，博士知道时间到了。他轻扯嘴皮，发现就连安慰的笑容都做不出来，想着自己的脸色足够难看吧，不想让这个孩子见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我们走吧。”博士转身背对着零也。他亏欠他的孩子太多了，无论是班森还是零也。他的每一个孩子最想要的东西，他都给不起。

　　他的时间停留在过去。所有的情感都被埋葬在过去。

　　博士伸手按在光洁的墙壁上，几道蓝光扫过，在博士身上扫描确定后，整面墙壁向两边分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楼梯出现在两人面前。

　　“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所以我们只能走下去。”博士说完，领步走下去。没有任何灯光照明，两人却没有困难的走下去。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在楼梯间回音响荡，打在各自的身体上就像炮火一样让人难受。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零也回过神来他已经和博士身处在一个非常宽广的房间。天花板上的灯光柔和，照亮房间每一处。天花板很高，高到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四方形，这个房间是非常空旷的，只在很远的对面放着一台白色的机器。机器很是巨大，醒目的黑色皇冠标志表明出产于阿布卡利斯。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个传说般存在的时间仪器，它给予的震撼感太甚，它的表面一片光洁，厚重的白色铁皮包裹住它，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面目，想到它的作用，以为已经有足够心理建设的零也，冷汗再次湿满背脊。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害怕博士。恐惧着博士，甚至怀疑这真是人类吗？如果是人类的话，又是如何能造出这种违背常理的机器。

　　这样想是绝对不允许的，但在批判自己的同时，他真的无法阻止自己去害怕博士。

　　“很可怕，对吧。”博士先开了口，一脸平静的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我大概也是怪物吧。”

　　“才……不是……”反驳，可说出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在博士那清澈的眼眸注视下，零也无所遁形。他真想狠狠甩自己一巴掌，或者直接往太阳穴来一枪……

　　“零也。你能够办到的，对吧。”博士没有在意零也的行为，而是用完全信任的目光爱怜的看着他。“你能够办到的。”他用肯定的口气道。

　　“是。”零也被感染了，他尽力阻止自己的身子继续颤抖。最后说出话时嘴唇还是在上下抖动。

　　“那么，进去吧，我送你到19年前。”博士说完，顿了顿。又道，“我已经派人去销毁对方手中的时间仪器跟资料，在送你到过去后，这台机器也会被销毁。我不会再造出第二部，这样做，你会怨我么？”

　　零也不敢看博士，无声的沉默更让人难受。

　　博士扯开个略微僵硬的笑容，最后觉得这样只会让自己更难看而干脆放弃，“那你就怨我吧。怨这个时代的我，但请不要去怨那个一无所知的我。”博士嗤笑，他自己也觉得这样说很过分。虽然过去的自己一无所知很是无辜，但没有过去哪有现在。他入江正一是个罪人，身为他的孩子全都是被命运所舍弃的恶魔之子。

　　他活该接受报应。

　　他的报复席卷了整个世界，这样的自己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零也面无表情的走进舱内，博士看着他一脸挣扎的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移开目光，像是怕自己反悔一样，泄愤似的大力按下了红色的按钮。光芒四射，美得让人留恋，泪水滑过脸颊，一滴滴的……一串串的……等到光芒完全散去，博士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右手捂着胃部。本以为不会再痛了，时隔这么多年，陪伴自己那么多年的老朋友再次造访，席卷每一根神经时，博士竟然有股病态的喜悦之情。

　　“父亲……”身后传来稚嫩的童音。

　　博士没有回头，发出像机械一般冰冷的声音道：“你来啦……”

　　“是的……”入江琉璃一身白衣，衬得她白色肌肤更加白皙，不像个人类。“他走了？”

　　博士身子僵了一会，良久长吁一声。

　　“是的，他走了……”

　　他的每一次错误，都得由他最亲近的人去负责、承担。

　　“琉璃你后悔了吗？”博士回头，悲凉的问道。

　　“后悔什么？”入江琉璃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太小了……”你总会后悔的……这句话，博士最终选择不说。他将手伸进里衣，从最贴近心脏的内袋取出一张边沿泛黄的照片。博士将唇轻轻的贴上照片，和感性的动作不同，他的目光没有半点温度……

　　*

　　穿越时间的感觉比想像中的难受，零也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滴答声给震破。时间流走的速度太快，发出的声音千千万万，重叠在一起时就像是死神前行的脚步声。身体像被两边挤压，胸腔的空气被抽空，零也几乎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就像快死掉一样，回忆追述到遥远的婴儿时期再到现在，每一天每一秒忘记的记着的画面都在眼前一幕幕飘过。

　　终于，声音停止了。零也来不及睁开眼睛，就被喉咙的不适感给煎熬，反射性的转过身，喉咙有什么液体被倾泻出来，口腔里都是铁锈味。

　　将积压的血液吐个干净，瘫软的身子终于将理智逼进绝路，恍惚着有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抹白。

　　为什么快死时，最后一眼还是自己最讨厌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