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心春虫》依乡云

2、第二章

　　天气转暖，我也如获大赦，可以出去走走。

　　小腹已微微突起，我虽说不上厌恶，却也绝无好感

　　我想此时弄掉孩子，还是来得及的。

　　他依旧很少来看我，相对于大的庭院，之于我只是另一个牢笼。

　　我无暇去无病呻吟了，每天迎接我的，只是不适与无聊。

　　他给了我几个丫鬟，说实话，我只觉得是累赘。至今对她们唯一的印象便是见到我白发的惊讶。

　　我苦笑，有时，他爱我的方式很自我。他不会明白，即使我生性随遇而安，可这寂寞仍会杀死

　　我。我渐渐的厌世了。

　　忽然听到房外有着吵闹声，我循声踏出房门。跪在那里的，是伺候我的丫鬟。我再抬头看那怒骂

　　的声源。是一个非常艳丽的女子。我猜想，是他的红颜。

　　打量的同时，她也发现了我，眼中有着惊疑与嫉妒。我懒懒一笑。顿时媚态横生。

　　轻轻的问那丫鬟：“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把粥摔了……”那丫鬟显然受了惊吓，唯唯诺诺。

　　“哦。”四周已被打扫干净，我看见那艳丽女子身上仍有粘稠，顿时了然。

　　“她罚你了么？”我不看那位红颜，继续问。

　　“没，没有，只是教训了下。”那丫鬟倒老实，也未仗着我添油加醋。

　　我轻叹了下，忽地甩了那丫鬟一巴掌，力道不算重，声音却响得吓人。那丫鬟也没叫，头依旧垂

　　得低低的，脸上多了个浅红的巴掌印。

　　我转过身面向那位红颜。

　　“满意了？”

　　她不答话，过了会，才软软的说：“你便是苏宜媛？”

　　我有礼地笑着点头。说：“既然知道我，就给个面子别在这里闹事，这儿安静惯了，承受不起响

　　声。”

　　她嘲讽地看我的白发，又妒恨的看着我的肚子。说：“爷他不常来你这儿吧？”

　　“我的肚子有三个月了。”我不回答她，径自说。

　　她恨恨的看着我，娇纵的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我忽然柔化了神情，说：“劳烦你了。”

　　或许在她看来我的表情有些虚伪，她没为这句话高兴，反而更生警惕。

　　“他是我的，他只爱我！”

　　我知道，于时于此，她的话失态了。我也不便多说，或许，我从心底里认为，希望他爱她。如

　　此，我便少了个束缚，多了份自由。我缓缓的走进房，过了会，耳边余响着房门关上的“砰”

　　声。我在送客。

　　过了阵，门悄悄的打开了，我看向来人，是刚才那个丫鬟。

　　她端着一碗粥，我闻出了味道，是燕窝粥，顿时皱眉。

　　“夫人……”那丫鬟轻轻的唤我。把粥端到了我面前。

　　我喝了几口便再也没了食欲。示意她端走。

　　“夫人，再喝点吧？”她的话另我怔住，换做平时，她只会默默的端走。为何现下却出声劝谏？

　　“我喝不下了……”我道，看向窗外，风吹过了，我的发扬起，我看见了那触目惊心的白，下意

　　识的抚住它……

　　“夫人，小心着凉。”我意外的看着那个本该离开的丫鬟为我披上外衣。

　　这才注意到那丫鬟很漂亮。

　　“你叫什么？”不知为何，我觉得我问的很怪异。

　　“喜鹃。”她显然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

　　喜鹃，我细细思索。忽地道：“会写么？”

　　“会。”她轻轻答。

　　我诧异，转而释然，或许是家道中落沦落为婢吧。

　　“夫人。”喜鹃忽地说。

　　我望向她。

　　她忽然“咚”地跪了下来。我心下一阵惊疑，却没有赶忙把她扶起，只是静静的听她说。

　　“今早，谢谢夫人。”她向我叩了一个响头。

　　“我没做什么，为何谢我？”难道我的滴水之恩，值得她涌泉向报？

　　“对夫人来说不算什么，对我可是救命之恩啊。”她忽然热泪盈眶。声音开始哽咽，带着明显的

　　鼻音。

　　果真是我来得及时？那红颜真敢在我屋外罚惩我的丫鬟。或许，是她说的夸张。

　　“没有那么严重，那姑娘不会对你如何。”我说。

　　“这是真的！前两天二夫人的丫鬟朝凤就被……”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止住不说了。

　　我赞赏的笑笑，若她说了出来，我必不再要她，婢奴切忌口舌，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耳边嚼舌根。

　　“你的谢意我收下了，可以起来了么？”我说

　　她忽然怔怔地看着我。泪又流了下来，我见尤怜。接着，她匆匆的站了起来。开始打扫房间。

　　我继续我的沉思，继而觉得，还是呆在山寨好，忽地一惊，苦笑……

　　又隔了些须日，偶然间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是大夫人失了宠。

　　我这才发觉，他已一个月未来看我。这是很反常的，平日里他至多十多天不来看我。难道，我真

　　的失宠了？转而觉得好笑。这不正是我期盼的么。

　　可是，为何心底有些失落呢？或许，我不习惯吧。

　　门忽然被推开，我抬眼望去，是那红颜，她一脸怒气冲冲。我顿觉莫名其妙。

　　她身后跟着焦急的喜鹃。随着红颜的驻步也停了下来。

　　我看了眼垂眉却不掩其焦急的喜鹃。明白八成是喜鹃拦不住她。

　　“有事么。”我面向红颜。

　　“你为何替爷纳妾？”她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纳妾？”我疑惑，他的妾够多了，还用得着我操心么？我又何时替他纳妾？

　　“你失宠就算了，何必用这手段来突显你的贤惠！”红颜的眼中有着晶莹。

　　我看着她的激动，没来的忽然同情。她必也被冷落了许久吧。可是，即使这样，她也不该如此莽

　　撞责问于我，哪怕妾真是我替他纳的，她也不该如此没大没小失了分寸。我的地位不容亵渎！

　　“就算我替他纳妾，你又有何资格来这儿质问我？”我道。

　　“你！”红颜顿时语塞，双手紧紧扭着巾帕，没多久，眼泪就硬声声的掉了下来。

　　“你因此受到了冷落，所以不分青红皂白来质问我？”我不同情她的眼泪，声音渐渐冷冽。

　　她怨妒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不答话。我知道我猜对了，却只是觉得胡闹。

　　“你认为有意义么？”我看她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任意妄为……

　　见她久久不语，忽地叹气。轻拨琴弦，单调的音从指间流泻。不知怎的觉得一阵烦躁。

　　“你还有事么？”我看着她兀自在那儿泪流不止，我终于开口。

　　“那妾，不是你替爷纳的？”她勉强止住泪，狐疑道。

　　我没回答，只是看着她。过了会，才对喜鹃说：“喜鹃，送客。”

　　“那你为何不去澄清？你不知道这件事已传的沸沸扬扬了么？那些夫人恨你入骨！”她不顾喜鹃

　　的劝阻，叫道。

　　“喜鹃，送客。”我不理她。

　　“那新妾叫齐樱，她说是你替爷纳她的，你以前认识她？”红颜再次说。

　　我忽然一怔，齐樱？难道说，樊真已知我被困于此？难道，他要救我出来？

　　“喜鹃，送客。”我加大音量，心下却被她的话弄得迷惘慌乱不已。

　　“三夫人，请不要让我为难。”喜鹃打开门。

　　那红颜看了看喜鹃，又看了看我，忽地道：“这些日子，爷都在齐樱那儿……”

　　还未说完，就像意识到什么住了嘴。也不知怎的，便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远离的身影，我忽然像虚脱了般倒在藤椅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杯茶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抬头，是喜鹃。才舒了口气，接过，慢慢啜饮。片刻，温暖溢满全身，我呆呆的看着袅袅上升

　　的气，叹息地闭上眼，睫下，颤动着泪珠。

　　樊真，你终于要解救我了么？

　　“夫人。”耳边忽然传来喜鹃的声音，夹带着担忧。

　　我回神似的睁开眼。看到了她焦急的神色。

　　“我没事，累了罢了。”淡淡说。

　　“夫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喜鹃说。

　　“还是别说吧。”我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望向窗外，几只麻雀停在树梢，不一会儿便拍拍翅膀

　　飞走，心下一阵惆怅。樊真，你可知救我出这牢笼有多难？

　　“夫人！”喜鹃忽然不知所措。只能愣愣的站在那儿，过了许久，才喃喃道，“夫人又多了好多

　　白发……”

　　“我发已全白，何来‘又’之说？”我转身看她，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下意识的拿起一尾发，

　　观视了会儿，才放下作罢。

　　“夫人，认识六夫人？”喜鹃小心问道。

　　我看着她，从她眼底察觉了关怀。却不答话。六夫人，便是齐樱吧。樊真的手下……或许，该称

　　为心腹……

　　“夫人，不想去看看六夫人么？”喜鹃轻声说。

　　“我不喜丫鬟多话，喜鹃，你告退吧。”我转过身，背对她，轻轻抚琴。

　　“……是。”背后传来哽咽声，紧接着，是门合上的声音。

　　我的手，搭在了突起的小腹上。樊真，很高兴你依然未放弃我，可是，我已无脸面面对你。即使

　　我现在依然倾心于你，我也不会随你而去。樊真，不要做傻事，从他手中夺走我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有一丝希望，我也会尽己所能另它消失。所以，樊真，无论你的计划多完美，我也会做那程

　　咬金。我不要你危险，即使我多渴望离开，我也不会牵累你，我已牵累了一家，我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