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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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家一共有七只鸡。其中六只是母的，三只大三只小。公的仅有一只，还是个毛都还没完全长好，歪歪扭扭路都走不稳的小鸡仔。
虽然暂时看来不太可靠，那可是家里鸡棚中唯一一个爷们儿啊，和万绿丛中一点红一般可贵了。百里屠苏托腮苦思良久后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翔”。顾名思义，是愿它快快长大，振翅飞翔……咳，不过当然，鸡最多也只能扑腾几下翅膀，腾空一个成人那么高而已，怎么也不会飞翔，这不过是小屠苏对于这只小公鸡的美好愿望罢了。
物以稀为贵，百里屠苏很是疼爱阿翔。抓了蚯蚓小虫子或是其他什么的，第一个就是先把它单独唤来给它开小灶，生怕它会被其他几只母鸡仗着人多势力大而欺负，吃不饱。谷米之类也不例外。
“阿翔！”
站在原地喊了一声，只见鸡棚附近那群原本正悠悠然四处踱步的鸡里，立马杀出一团灰不溜秋的小东西，一路蹒跚着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微张还未发育好的小翅膀，肥大的肚子下两只小短腿卖力地运动着，偏偏年龄太小保持不住平衡，外加屁股大幅度一扭一扭，看去很是笨重滑稽。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跟前了，期间差点被砂石堵截被积水拦路以及被自己的左右脚相互绊倒……历尽各种艰难困苦。百里屠苏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慰，伸手让它啄自己手心的米。阿翔亲昵地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这才低头开吃起来。
果然还是阿翔最可爱。
百里屠苏满意地点着脑袋。
无意识中转头去看屋里梁上挂着的某某，对方竟也正趴在篮边远远地望着他，两只眼睛黑漆漆的，不知要诉说什么。
午饭很简单，大多是黄瓜白菜之类的素菜，今天还有一碗冬瓜炖排骨，那是给母亲补身子的。最近她的气色难得都有变好，得趁热打铁再补几记。百里屠苏的父亲生前是个商人，走得虽早但留下的家产也足够两人生活，不至于太穷迫。只是百里屠苏为了母亲的病能省则省，想让她好好的，自己吃得差些倒无所谓。
恭恭敬敬把饭菜端到娘面前，她却扫了一眼后继续低下头，只顾着手上动作。
“拿走吧。我不吃。”
“娘你……”
再傻的人也能听出那语气里的不满了，百里屠苏只好又端着饭菜退了出来。娘亲是个很好说话，但有些事上又很执着的人。一旦她做出刚才那般冷冷的样子，便一定是玉皇大帝来也是劝说不动的了。且也并不会主动说明，除非她生闷气的对象自己发现症结。
不知自己哪里做错，想来想去也不知是怎么了。他郁闷地挠着后脑勺，努力回想自己可有不小心做了其他好事。
是因为偷偷养狐狸，还是今天这菜烧得太难吃？
摇摇头赶紧否定了。不对，娘亲明明都已经答应养小狐狸了嘛。说了只要多放它出去收阳气便好……
百里屠苏心虚地看了看屋梁。
再低头闻了闻碗里的饭菜，简直肚里的馋虫都要勾出来，也没有问题啊。
百里屠苏咽了咽口水，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颇有信心的。自从娘亲得病，干不得活下不了厨以来，他便东家西家四处讨教渐渐学起了一手好厨艺。
那，那到底是……？
对着那碗冬瓜排骨发呆了半天，再不吃都要凉了。冬瓜是自家种的，经过亲自悉心照料长势可好，味道一定也不错。排骨是从刘屠夫那儿买的，他家的猪肉鲜美松软，口感极佳。再看着这碗里满满的衬于淡色冬瓜间的排骨，定也是香软清鲜，回味悠长。
排骨……突然想到了什么，百里屠苏跺了跺脚赶紧匀了几块到自己的碗里，然后又端进屋去。
“娘。”
忐忑不安地递过去。
娘亲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眼，这回接过了饭菜。
果然……百里屠苏长出一口气。
走出娘亲房间的时候想着惩罚什么的也够了，便去把装着狐狸的篮子放了下来。没想到没等竹篮碰到地面小东西就赶紧跳了出来往外跑。
是要去哪啊，百里屠苏急了赶紧追上去。小狐狸一见他追来吓得跑得更快，慌不择路差点一头撞上篱笆。眼看它就要跑出院子，百里屠苏皱眉，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它拎了起来。
毕竟之前饿了那么久身子多少也受到了不小影响，其实还是有些没恢复。外加今天百里屠苏便没喂它，小狐狸看起来像是拼命挣扎着，但实际作用到他这里并没有多大力气。
“逃逃逃，要逃哪去？”
伸手弹了弹它的额头，一下不够，两下。让你逃，让你逃！百里屠苏有些生气，逃什么逃啊，他又不会扒了它吃了它。
小狐狸扑腾了会儿还是放弃抵抗了，反正怎么也抵抗不过。此刻它正被百里屠苏提在半空，耳朵无力耷拉着，两只黑枣般的眼睛湿湿水水的，小小的前爪在胸前缩成一块儿，比身子还长的尾巴在凌空一晃一晃，看上去怪可怜。
百里屠苏轻哼了一声。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小狐狸翘起尾巴讨好地对他摇摇。
“没用。”
百里屠苏阴着脸摇摇头。
小狐狸短小的前爪叠到一起上下晃了几下。
“少来。”
百里屠苏再摇头。
小狐狸乖巧地动动三角耳，眼神纯洁又无辜。
“……”
百里屠苏沉默地看着它。
“下次还咬不咬我，还逃不逃？”
小狐狸急忙左右摆动小脑袋。
好吧。百里屠苏想。
“屠苏啊，你娘身体好些了没？”
正要起身回家的时候只听院子外一大嗓门响起，一看是住附近的楚婶。她人挺热心，过年过节家里做好吃的总不忘分点给百里家娘俩，平日里也对他们很是照顾。
“好多了。”百里屠苏点头，“谢楚婶。”
“那就好，那就好。你也辛苦了。”楚婶笑眯眯的，头巾上还有枯黄杂草没弄下来。肩上背着一个竹筐，估计是草药之类，一看就是刚忙完回来。她看了看他手中抓着的一团东西，笑道：“哟，在捣鼓猫啊。这么小，断奶没？”
这不是猫，是狐狸……百里屠苏猜测隔着层篱笆且距离有些远，对方一定是不小心看走了眼。正想着解释的时候楚婶又开口了。
“有事没事也可以来楚婶家玩玩。我家小蝉前天摔伤了腿，我又要上山采药。她正愁一个人在家没人陪呢。”
“小蝉她摔伤了？严重不？”
怎么回事，前几天看到还好好的呢，活蹦乱跳得跟个什么似的。
“不严重不严重，就是在山上玩的时候不小心摔到坑里了。幸好啊有樵夫经过认识她，赶紧就给她背回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能跑东跑西了。都是这丫头太顽皮，这下子倒也挺好，可以给我安安分分在家呆着。”
楚婶笑着说。“那，这不我还要回去给我家丫头做饭呢，先走了。屠苏你有空可多来玩玩啊。”
“楚婶慢走。”百里屠苏嘴里答应着挥了挥手。
其实说真心话，他也觉得楚蝉摔伤了所以只能乖乖待在家挺好的。
那野丫头……百里屠苏低头扶额。
百里屠苏怎么也不想回忆起九岁那年她是如何趁他不备将他的辫子绕在树上绑紧，而他又是如何费尽千辛万苦想方设法用石子磨断而后一路哭着跑回家的。
好像菜烧得有点多，也不知狐狸吃不吃得这些。再说总吃汤水和稀饭也怕是不行的，哪有营养。百里屠苏夹了一片大白菜，在小狐狸面前晃晃。
“这个？”
见小狐狸急切地张开嘴，便放心松了筷子，白菜掉在了地上。
它靠近后用鼻子嗅了嗅，研究了一番却并没有吃，继续抬起头张开嘴。
“咕——”
看来是不行了，百里屠苏有点心疼那片白菜，这也太浪费。他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想了想，又夹起块黄瓜，在它面前晃晃。
“那这个呢？”
小狐狸张开嘴。
“咕噜——”
百里屠苏放到它面前，小狐狸嗅了嗅，没碰，继续仰着脖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好吧狐大爷你究竟是要什么，给个准话吧别折腾我了好不。百里屠苏顿时有点痛恨自己不会兽语。
小狐狸直起身子跳着想要上桌，可惜怎么也够不着。
就你那小短手小短腿。百里屠苏沉着脸一把抓起抱在腿上。“吃什么？”
小狐狸的爪子果断伸向了一旁的排骨。
在家境并不富裕的情况下还要常常拿肉来喂狐狸是不现实的。转眼间便过去两月，随着小狐狸的逐渐恢复它的嘴简直是越来越刁，从几天一餐肉到一天一餐再到如今无肉不饭，百里屠苏第一次产生了扫它出门的冲动。
“你到底吃是不吃？”
百里屠苏看着它面前仍是一动未动的素菜，不满地皱眉。
小狐狸低头靠近嗅了嗅，推开了碗，无辜地看着他摇了摇尾巴。尽管谁都能看出那是“我不要吃素，求肉”的任性，却因表情太乖巧令人下不去手去打它。
百里屠苏捏紧本想伸去拍它脑袋的手，转而拿起了桌上摊着才背了一半的书。
“想吃荤的就自己出去找吧，我可养不起你。附近山那么多，你大可以去抓只兔子什么的。”
他没好气道，低头看起书来。小狐狸又凑到他面前摇了半天尾巴，他只当暂时性失明没看见，努力集中注意力在书上面。
等背完了一小段，反应过来抬起头四处看看，那只小东西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奇地站起来转了转，连它最喜欢趴着睡觉的小角落都看过了，都没有它的半分踪影。
百里屠苏不安起来。
莫非那家伙还真的跑山里去了？那可是他一时的气话啊怎么能当真。这山里这么多动物，万一撞上的不是兔子，是老虎怎么办？那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吗，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就算运气好遇不上豺狼虎豹，那还有猎人布下的那么多陷阱和捕兽夹啊！
百里屠苏想到这里急了，扔下书本就往外跑，眼看着急匆匆就要跑出院子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这节骨眼上他听见鸡棚方向传来一阵扑腾和鸡叫的声音，一看有好几只鸡正四处逃窜，或者有的干脆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正吓得没缓过神来的样子。
不好，有偷鸡贼！一定是山上的黄鼠狼跑下来了！
百里屠苏心想好啊这青天白日的，这黄鼠狼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非得抓住了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本来就心情不好，一肚子气地正捋起袖子操起扫把准备过去抓个现行，却见一只白狐披着乱糟糟的毛从鸡棚里钻了出来，身上粘了几根鸡毛，嘴里还叼着一只半大的还在不停挣扎的灰色芦花鸡。
那是……是他最宝贝的阿翔……
这时正值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气好得不正常的午后。三只好事的大母鸡在门口踱着步，时不时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看似在散步溜达实则一直在偷偷关注某敌人的情况。一个个都等着看好戏。
事实上它们这几月来很辛苦，都没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自从家里突然来了只狐狸，整日整夜都过得提心吊胆。好在平时主人基本把那只白色的小狐狸关在屋里，不让它接近鸡棚，且之前那狐狸也从没表现出对鸡有多大喜好。母鸡们也私下讨论过这只是不是狐狸堆里百年难得出一只的奇葩，竟然对鸡也不感兴趣，现在想想果然狐狸就是狐狸，这下露出本性了吧。
“哎哟我看这下那只小白猫可惨咯，你说它叼谁不好叼翔爷哪，这下看主人怎么收拾它。” 黑色的狼山鸡使劲伸长脖子往里看嘀咕着。
“什么小白猫不小白猫的，怎么这么说。别怪姐姐没提醒，可别被它听见了啊，不然下一个指不定就是你。”白黄母鸡赶紧走开和它保持距离，好像这样就能离晦气远一点。
“咕咕——！不要啊就当我没说！”狼山鸡扇着鸡翅哭丧着脸，赶紧跟了上去。虽然名字里有个“狼”字看起来怪威风的，事实上它是三只大母鸡里胆子最小的一个，“你这鸡就是不好，老喜欢吓鸡。”委屈地抱怨起来。
“还不是你先这么说那只狐狸的，这倒先说起我来了。”白黄母鸡有点不高兴，“哎哎狐狸大人哪，这里有只鸡它可——”
“我错了不要喊不要喊！”狼山鸡一副想哭了的样子赶紧跳过去要捂它的嘴。
还是鹿苑鸡最淡定，啄着地上的小虫子，时不时抬起往屋里看几眼，然后继续啄虫子。它的身后跟着一只半大的小鹿苑鸡，羽毛金黄有光泽。小鹿苑鸡听着大鸡的话，也好奇地往屋里的主人和狐狸那里看去，却被大鹿苑鸡轻轻扇了头皮赶回了鸡棚。
屋里百里屠苏和小白狐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狐都半天没出声，静得要命。
百里屠苏双手抱臂，眼神冷得吓人。
小狐狸伸爪想挠脑袋，却因太短怎么也够不着。
百里屠苏长吸一口气，从身后拿出了竹篮和绳子。
“乖乖进去，我数到三。”
为了阿翔和众母鸡的生命财产安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