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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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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低眉的时候,发现清驰已经醒了,默默地仰视,焦距却不在他的身上。
叶戎的手掌覆在他的额前,轻轻地将随发理顺:“睡得好么?”
许久没有回应,像是在思索,又似乎只是纯粹的冷漠,半晌才固执地转开脸:“你要是想留我陪你,直说就好,何必还像个孩子似的耍这些小手段?”
“只是觉得你最近太累了,用了一点安神的香薰罢了。”叶戎不依不饶地凑近,“更何况,如果我说,你会照做么?”
“不会。”毫不顾及。沈清驰的目光慢慢向下,在自己光裸的身上来回徘徊。
“放心,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觉得你的衣服上有别人的味道,所以洗了,晾在外面。”
“变态。”清驰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把东西给我。”
叶戎呶了呶嘴角,叹息声在偌大的白色欧式房间里显得格外深沉,终于,摊开手。
钥匙扣、U盘、还有那块玉,全都安然无恙。清驰伸手的时候,叶戎偏偏收了回来:“有的事注定是不应该发生的,之所以念念不忘便是因为你一直把它揣在身上。它太重了,重得你不足以去背负它。”
“谢谢你的忠告。”沈清驰执着的索取,直到叶戎把东西交还给他,然后潇洒地起身离开。
那时夕阳刚好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背影上。
叶戎清了清有些难受的嗓子:“清驰……你要记得,无论从前或是以后,何曜寒都只是你的继父,我敢和上天打赌……他不可能再醒过来。”
清驰顿了一下,回过头,在残阳下轻蔑地一笑,仿佛来自异界的神祇,不容亵渎。
楚逍回宿舍开门的时候,闻到一股奇怪的物体烧焦的味道。猛地推开门,竟然看见沈清驰蹲在厕所里正烧着什么东西。
楚逍松了一口气,原本唯恐是电路出了什么问题,所幸虚惊一场。他半靠在门上,观察着沈清驰的一举一动:“为什么把衣服烧了?”
他懒懒地仰起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皱了皱眉,蹲下来,捡起还未遭劫的残骸看了看:“还是名牌,真是奢侈。”
“要是有样东西总让你联想到一个不愉快的人,你也会选择眼不见为净。”
“……”楚逍想了想,不作声了。尽管至今为止,他与沈清驰算不上有多熟,但至少,他有一种被支持的直觉,那个叫叶戎的男人与沈清驰,有着太多类似爱恨情仇的纠葛。不知为何,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楚逍在内心深处萌发了一种侥幸,似乎有了另一份期待,尽管他没真正明白期待的是什么。
“晚上我请客吃饭。”半晌,才找回真正的目的。
沈清驰听罢,先是毫无反应,处理掉眼下的东西,彻彻底底地把手给洗干净:“你的意思是你想请我?”
“你倒是很不客气。”
“那难不成你要做什么还需事先向我汇报?”他好像要出去,却被移位的楚逍挡住了去路。
“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楚逍顿了顿,“去吧,你来了以后,我们还没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沈清驰想了想:“要请我也行,至于吃什么,等我想好了,再通知你。”
楚逍愣神的时候,那小子已经从缝隙里走了出去。他觉得哭笑不得,这辈子,他还真没这么求过人花他的钱。
邹潜下了选修课匆匆忙忙赶到日式料理店的时候,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家了?”再扫视了一下座上的几个盘子,“还全是刺身,你以前不是不吃这些东西么?”
楚逍亲自给他倒了茶:“你能先坐下说话么?唾沫星子都喷我脸上了。”
邹潜坐下,抓了菜单一副不满的架势:“谁点的菜?”
“我。”沈清驰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邹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瞟了眼楚逍,似乎在说这他妈太不寻常了。
随意地又点了碗拉面和饺子,邹潜突然想起来:“你那小学弟喜欢吃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
“你没请他?”邹潜满脸狐疑,“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他了。”
楚逍拿筷子敲了下桌面:“你倒是能替我瞎作主张了。”
沈清驰边吃边听着他们说话,生鱼片沾着一层芥末就这么入了口。楚逍也就是顺手从沈清驰一并浸没的食物里挑出了一片,塞进了嘴里。一瞬间,那股极端的刺激就直涌向了脑门。起初的几秒里,楚逍一直忍着,等忍无可忍的时候已经手忙脚乱。
沈清驰早有察觉,递了水过去,似笑非笑:“抱歉,我口味重了一点。”
楚逍想说什么,愣是半晌没说出口,转身就进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却像是遭过一劫似的虚脱地坐回去:“你这不叫口味重行么?我看你是味觉失灵。”
沈清驰从容地又夹起鱼肉,一口闷,然后微微一笑:“只能说你禁不起刺激。”
“刺激?”楚逍不甘示弱地凑近了,“想来点刺激的,那还不容易?”
沈清驰盯着过分紧迫的楚逍,对于距离有那么点微微的不适,能闻到一股还未退散的被水冲淡的芥末的味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楚逍意味深长地笑,然后忽然打出一声响指,“来,要两瓶清酒。”
“今天坐东的人是你,你随意。”
邹潜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去看似剑拔弩张,却又颇为微妙的几番对话,见缝插针地凑了个热闹:“那我就跟着沾光了,要不要一会儿去泡个吧?”
“在聊什么呢?”背后传来路冥宇的声音。楚逍愣了一下,正了正身子。
“在说等人来了先灌醉,这样晚上好办事。”邹潜不知死活地接了这么一句。
楚逍冷眼瞪他:“突然想吃腌肉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沈清驰冷不丁地笑出了声。楚逍回头看他,有那么点意外,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似乎那是第一次看到沈清驰这样露齿地笑,很特别,不火,却温热得让人过目难忘。然后在短促的一瞬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不切实际的幻觉,或者像极了灿烂一时的烟火。
可惜,百分之九十九不笑的时间里,他表现得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路冥宇坐下以后,照例是充满倾诉欲地聊着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楚逍边吃边听着,有那么点心不在焉。倒是坐在他边上的邹潜饶有兴趣地跟他攀谈,从两个学校图书馆的对比到周边小吃铺、网吧、酒吧一概说了个遍。
路冥宇终于说累了,大口大口地喝水,然后停下来问楚逍:“这周末你有空么?”
“怎么了?”
路冥宇的神情忽然沉了下来:“邹潜刚才说……这周边的城市值得去逛一逛。”
“是么?我没注意听。”楚逍翻动着酒杯,眼神却飘忽在沈清驰的身上,看他细致耐心地剥着蟹腿,总觉得那双手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有着很硬朗的线条和过分苍白透明的颜色。
“这周末两天,我恐怕都得泡在实验室里。”
路冥宇还没来得及说话,邹潜已经敲桌子了:“靠,至于么你,哪天见你这么爱学习了?”
“不行么?我乐意。”
沈清驰浅浅一笑,突然放下筷子:“正好我周末想出去走走……不如一起结个伴?”
“你?!”楚逍反应颇大地嚷了一声,“实验报告怎么办?”
“昨晚我已经写完了。”
“行,给我借鉴一下,也省得我周末再在那耗着。”楚逍的态度忽然变了,“你想去哪儿?”
最兴奋的却是路冥宇:“这么说能一起去了?”
沈清驰的手机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略瞟了一眼那串号码,镇定却飞快地接了起来,在作出了几声短促简短的确认以后,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楚逍以为他是为了回避,当他看见那个身影在门外企图拦车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不告而别。匆忙地抓起身边被沈清驰遗忘外套奔了出去。
“喂!你的衣服!”他对着车屁股喊了一声,然后怵在原地,伸手试探了一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寒凉里透着一种来路不明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