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录reborn》葱白君

11、第 11 章

　　无限城反抗军练习场，swat训练基地。
　　“呦。”艾伦正向沙坑那里走去，看到流云一个人低着头坐在训练场边上，便抬手跟他打招呼。流云抬头，也扬手跟他示意。艾伦觉得时间还早，就向流云走去，两个人一起坐在场地边缘，面对铁丝网里的射击训练场。透过铁丝网可以看到昊叔正在给九曜讲解枪的结构和用法。九曜竟然捧着一本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笔记本认真地边听边记。
　　前一晚流云竟然梦到了九曜。他从来不做梦，他睡得很少，睡着了便是很深的睡眠，同时也保持着相当高的警觉。但是昨晚他竟然梦到他和九曜反反复复地用各种姿势交合。惊醒之后他便下定决心再也不见九曜了，即使他如此疯狂地想要他。
　　今天他一大早就来到训练场想靠更高强度的运动来摆脱自己牢牢地牵挂着九曜的思绪，结果一到训练场就看到那双玫瑰色的眼睛。九曜将及肩的银发高高束起，正绕着整个场地慢跑。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背心，胸口依然缠着绷带，甚至连脑袋上也不知为何被绑上了纱布，看上去十分惨烈。他呼吸沉重，但是跑过流云身边的时候依然勉强笑着跟流云说早。
　　阴魂不散。流云只能想到这个词。
　　“那个银色头发的家伙，新来的吗？”艾伦指着九曜问。
　　“不知道。”流云说，表情阴沉。
　　“他好像从来没有开过枪的样子。”艾伦瞠目结舌地看着九曜用一把灭世日以前生产的普通手枪射击，那种笨拙的动作他前所未见。“昊叔疯了吧？把这种家伙招进swat。”
　　昊叔是个肌肉虬结的中年男子，身为swat的队长，他的听力却异于常人地敏锐。艾伦虽然说得不大声，但他也听得一清二楚。“老子没有招这个白痴！”他朝艾伦愤怒地吼道。九曜惨不忍睹的表现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了，但碍于他是指挥官亲自划过来的人，他压抑着火爆的脾气不便发作。现在艾伦摸了老虎屁股，他马上火力全开：“上面十二道金牌要我从今天开始训练这小子，半个月以后要能让他上战场。老子他妈就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货色！”他愤怒地指着九曜破口大骂。
　　九曜用的是使用子弹的老式手枪，为了保护耳膜而戴着隔音的护耳。所以对昊哥排山倒海的怒火一无所知。艾伦用手掩着脸偷笑起来，连流云也忍不住莞尔。九曜打完一梭子弹，取下护耳看向昊叔，尴尬地说：“打完了。”
　　昊叔一脸严肃地挑了挑眉毛。“怎样？”
　　“全都……脱靶了。”九曜苦笑道。
　　“没事。对新手来说很正常。”昊叔在心里咆哮道叫个技术部的小姑娘来打也不至于这么差劲，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看到这一幕艾伦差点笑到内伤。
　　“这小子什么来历？指挥官的私生子？”他狂笑着问流云。
　　流云懒得跟他解释十七年前的实验，只是简单地说：“不知道。”
　　“我看挺像。据说指挥官也是红眼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银发。”艾伦说。
　　“关心这些不如去训练。”流云冷冷道，站起身来。
　　“也是。上面是怎么想的啊，和药店闹崩不等于自杀么。”艾伦耸耸肩，跟流云一起走向沙地。
　　流云想了想，说：“换个角度想，要是一举把药店拿下……”
　　“整个药品交易系统就是我们的了。”艾伦的眼睛亮了。
　　流云点头。到那时候反抗军就能拥有大量生产药品的能力，中立的流民也会更倾向他们。
　　“好！一定要拿下药店！”艾伦信心满满地握拳道。他兴奋地奔跑了起来，把流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从来都是个乐天派，从不思考地太多。
　　流云回望了一眼射击训练场，枪声还在不断地响着。他知道以九曜这样的资质，上战场等于送死。他琢磨不透指挥官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让九曜死。就算不能得到他，他也希望看到他快乐地生活。他知道九曜不喜欢杀人，他会因为杀人而痛苦的。这是流云不想看到的。
　　但是他又无力阻止。九曜结束了二十圈慢跑后流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加入反抗军。九曜气喘吁吁地说：“因为我想像你一样强大到能保护任何想要保护的人。”
　　流云不知道自己是否算强大。他能毫不犹豫地杀掉所有阻碍他的人，但是能不能保护所有他珍视的人，他不知道。他想保护母亲，但是她死了。他想保护父亲和姐姐，可是他们也死了。他想保护ace，可是他被奴隶贩子拐走了。现在他想保护九曜，保护阿秀，还有所有还活着的人。他真的能保护他们吗？
　　想起ace，流云的心头就掠过一丝不安。
　　灭世日后，亚洲大陆成了仅剩的一块陆地，在这块陆地上的幸存者们都向往着无限城，认为那里是人类最后的净土。5岁时他和父母还有姐姐一起开始从北方向无限城长途跋涉，几年后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病死在途中，他一个人继续前进时遇到了一样向往着无限城的ace。他比流云大两岁，和流云一样只会讲日语，两人便结伴一起向无限城前进。久经波折，两人终于到达了心目中的天堂，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的梦想瞬间崩塌了。人们为了资源而相互残杀，相互欺骗，流云和ace躲在城南的下水道里，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有一天，ace外出寻找食物，一去不回。流云去找他的时候听附近一个流浪的老人说，他看到一个比流云高一点的孩子被人贩子抓走了。从此，流云便再也没见过ace。
　　之前他听药店的人说起过炎帝身边有个身手不凡的保镖叫ace。刚想前去确认是否是当年相依为命的好友，军火库爆炸事件便发生了。和药店的关系每况愈下，现在他反倒希望这仅仅是同一个名字的另一个人。他不想和ace兵戎相见。
　　如果真有命运的话，也未免太过于弄人。他想。

　　阿秀坐在ms的驾驶舱里。270度的3d屏幕环绕着她，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荧光发亮的各项数字显示在屏幕下方，简明而清晰。她看到头顶上盘旋着一架战斗机和两架配备了加特林机枪的直升机，是为了在训练时模拟魔法攻击。
　　她的长发已被盘起，头上戴着一个像头盔一样的感应器，手上戴着特制的手套。因为手指的动作需要特别高的灵敏度，光靠检测脑电波来控制不够精确。她试着举起右手在空中抓了一下，巨大的机械手臂也高高举起在凌空抓了一把。
　　“这里是cc呼叫cp。”前方屏幕左下角出现了指挥室里的画面。楼哥面对镜头，身后有五个技术人员正面对着几台发出荧光的计算机屏幕紧张地调试着。这是阿秀第二次驾驶这种“神鹰”ms，也是第一次在室外模拟战斗。“cp收到。”她沉声说。
　　“同步率75％。”小婕看着画面上波动的曲线说。楼哥对着镜头竖起拇指。“第二次上机就能有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他衷心地说。
　　控制Ms的体感系统是和驾驶者的大脑活动有关的。当ms主机计算的频率和驾驶者的脑电波频率越接近，同步率就越高，ms的反应速度就越快。一般经过严格训练的ms驾驶员能达到80％到90％的同步率，虽然没有人能突破90％的记录，但是足以应付一般的战斗。
　　“准备好了吗？”楼哥问。
　　“准备好了。”
　　“不用拿武器，只是躲避反应训练。”楼哥再次申明了训练内容。“倒计时开始，三，二，一，开始。”
　　Ms背后的电源接口噌地一声弹了出去。加特林的子弹在地上滑出了几道平行的弧线，眼看就扫到了ms的脚边。阿秀控制着巨大的ms轻盈地跳开，每跳跃一下都能落在几米远开外，轻松地躲过加特林的扫射。两股子弹流时而交汇时而错开，但丝毫不能碰到阿秀。她按下控制a粒子压缩舱的按钮，身形一纵就飞上了天空。
　　她敏捷地躲避着战斗机的扫射。战斗机下方突然伸出两枚导弹。嗖地一声同时射出，直像阿秀射去。
　　指挥部里子渊惬意地陷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懒懒道：“训练新人也这么不留情面？”
　　楼哥瞥了他一眼。“ms有防护力场，这种训练用的导弹也经过改造，就算击中了也不会对驾驶员造成伤害。”
　　子渊大笑道：“我就说楼哥不会不怜香惜玉。”
　　楼哥不理他。现在正是这场训练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计算机屏幕。
　　“同步率80％。”小婕说。
　　阿秀看到导弹的时候a粒子只能再维持不到一分钟的飞行了。她略一迟疑，迅速向下降落。刚落到地面，两枚导弹就已追到面前。她集中精神，巨大的ms竟做出了一个自由体操般向后翻滚跳跃的动作，一眨眼的工夫已经退开了二十几米。导弹砸在地面上爆炸，地面出现了一个不深的坑。
　　“峰值85％。”小婕宣布。
　　“做得很好。”楼哥满意地对着镜头给了一个鼓励的微笑。“训练结束。”
　　阿秀松了口气。她也很怕这次如果失败了，就会失去加入ms组的资格。虽然知道流云从不在意这种事，她还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柔弱。
　　她从来都是要强的女孩。
　　“我说什么来着，流云看上的女人怎么会不行。”楼哥转身对子渊笑道，“流云这小子真是走运，不仅在swat待了快十年还活蹦乱跳的，连女人都这么好。”
　　一旁的小婕接口道：“是啊，阿秀姐姐简直是完美的女人。”她扳着手指数了起来：“长得漂亮，身材一流，家境富裕，对人温柔，连驾驶ms都这么在行！”
　　“最重要的是，”珞珈笑着说，“有一个在swat的男朋友。”
　　“这可不是好事，swat是我们这里最短命的部门了。”小婕抗议道。
　　“流云不是好端端地待了八年么。”子渊笑道，“虽然前两天刚丢了条腿。”
　　想起那天九曜逃离后众人聚在一起开会时流云听到九曜和男人接吻时异样的眼神，子渊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流云从十七岁开始就和阿秀来往密切，虽然他知道大部分是因为阿秀一厢情愿，但是流云会为了九曜放弃这个在别人眼中堪称完美的女人吗？
　　有时候你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也许正苦不堪言。他想。

　　几天后，阿秀结束ms训练走过射击训练场的时候听到老式□□枪声。反抗军在实战时已经不用老式手枪很多年，就连训练一般都采用充电的激光手枪，因为子弹要向檀君集团购买，电力则自产自销。用老式手枪训练的应该只可能是连枪都没怎么摸过的新手，真实的子弹最容易找到感觉。她好奇地走近，想见见这位新加入swat的队员。待她走得近到能看清那人面目的时候，浑身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了。
　　那是一个银发红瞳的绝美少年。流云从他的身后环抱着他，下巴顶在他的发间，宽大的肩膀刚好把他揽在怀里。流云的手握着少年的手，少年的手中握着手枪。少年神情严肃，缓缓扣下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却像打在阿秀的心上。
　　阿秀告诉自己仅仅是训练。流云只是在教新人怎么射击。
　　但是流云温柔的眼神让她骗不过自己。那是她多少个日夜里梦寐以求的目光啊。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训练场的。回到家的时候她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她知道她已经失去他了。
　　阿秀双目无神地呆坐在ms驾驶舱里。她刚被加特林连续击中，训练不得不中断。
　　小婕小声地说：“同步率不到30％。”
　　指挥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头儿，怎么办？”珞珈抬起头询问地看向黑着脸的楼哥。
　　“连续两天了。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楼哥眉头紧锁，看向悠然自得地敲着二郎腿的子渊。
　　“干嘛？”子渊警觉地正坐了起来。
　　楼哥满脸堆笑。“我听强哥说你对女人很有一套，你去问问？”
　　“没门儿。”子渊心想强哥真是说谎不打草稿，一口回绝。联想起那天流云的表现，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种苦差他完全不想接受，但还是没能抵挡住楼哥的一包烟。楼哥把阿秀叫到指挥室以后，他就找了个借口把阿秀带到旁边的一个空会议室。
　　阿秀和前几天相比像是换了个人。她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子渊叫她名字她也不回应，只是木然地看着地板。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引起她的注意，开门见山地问：“失恋了？”
　　“嗯。”
　　“没事儿，看看娜娜，结了婚了男人跑了。你这么年轻漂亮，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子渊觉得自己这句话一出口，阿秀的神情更加落寞了。他赶紧闭了嘴。
　　“唉，我不会说话，对不起。”他黯然说。
　　他并不觉得惊讶，也不觉得流云有多大的过错。四年前阿秀兴奋地挽着流云的胳膊跟医疗部的众人介绍这是她男朋友的时候，他就从流云近乎漠然的眼神中看出这段感情日后的结局。平心而论，作为一个男人他完全能理解流云默认了阿秀对他作为“男朋友”的定位，出于的更多是身理需要而不是心理需要。
　　他说：“其实你一直都明白的吧，流云并不爱你。”
　　阿秀怔了一下，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那何必为一个不爱你的人难过。”他温和地说。
　　“子渊，你有喜欢的人吗？”阿秀突然说。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有。不过很久以前就死了。”子渊不明白阿秀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却突然发现阿秀已走到他面前，摘下了他的眼镜。她浅浅地吻他，然后一点点深入。
　　“你干嘛？”子渊难得地有些惊慌。他快要无法抗拒阿秀迷乱的眼神和温柔的亲吻了。
　　“让我忘了他。”阿秀的双臂环绕住了他的脖子，冰凉柔软的肌肤贴着他滚烫的耳根。他感到她在轻声啜泣，肩膀微微地起伏。她的声音颤抖着：“让我忘了他吧。”
　　子渊把阿秀抱起来，轻轻地让她躺在桌上。他摘下眼镜放到一旁，俯身吻她，手探进了她的驾驶服。
　　子渊把阿秀送到家门口之后又花了很长时间折回指挥室。夜幕已经降临，但是他知道他们还在等他。一进指挥室就迎上一派火辣辣的目光。楼哥，小婕，珞珈，还有之前就在指挥室里的另外三个技术员一起怒视着他。
　　子渊突然想起指挥室部的屏幕能连接到周围会议室里的摄像头。
　　“艳福不浅么。”楼哥冷笑道。
　　“是啊，楼哥你是不是后悔把这份美差交给我了？”子渊故作轻松地笑道，犹如芒刺在背。
　　“子渊你竟然乘人之危！”小婕高声叫道，“以前都看错你了！”
　　子渊耸耸肩。“美人相邀，岂有不应之理。”
　　楼哥叹了口气。“算了，要是你和阿秀真能终成眷属，倒也挺好。”
　　子渊连忙摆手。“那现在怎么办？”
　　“再给她一天，不行就……我会跟昊哥说，也别把她编进swat了。她这个状态上去就是死。”楼哥沉重地说。
　　但是第二天阿秀出现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了。同步率又回到了80％左右，而且相当稳定。楼哥等人也渐渐放下心来。
　　另一边，九曜的训练却毫无进展。流云试着教九曜射击，格斗，拆装枪支。不管是什么九曜都学得相当慢，眼见进攻药店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连向来善于隐藏情绪的流云都整天满脸阴霾，愁容满面。“从来没见过流云着急成那样。”昊叔对子渊说。他靠在铁丝网上眺望着不远处的两人，最近流云把大半天时间都花在九曜身上，他就乐得轻松。
　　“他会死的。”子渊难得地一脸严肃地说。
　　之前的流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正是因为他对一切都不在乎。他只是凭着本能在战斗，他的求生欲比任何人都强烈。
　　流云走出射击训练场的时候子渊叫住了他。“你太在乎九曜了。”子渊说。
　　“与你无关。”流云冰冷地说。
　　“你会死的。”子渊一字一顿地说。
　　流云望着晚霞密布的天空，眯起幽黑的眼睛。“人都会死的。”
　　“九曜的心里根本没有你。那个叫米凯尔的家伙，就是那个制造了军火库爆炸事件的魔法师，九曜爱的是他。”子渊说。
　　“与我无关。”流云冷冷地回道。他向总部的地下入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