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冷月》吉现

15、与她同卧小船里

　　尤悔和莫忆涵走了大约三里路，来到一条小河边，河边系了一叶小舟。

　　莫忆涵在船头划桨，尤悔坐在船尾看着她那利落的动作，两人默然不语。阳光明媚，河边的小草绿油油的，一阵微风吹过，带来清新的野花的香气。

　　“我来划桨可以吗？”尤悔不好意思道。

　　“不用，马上要过山洞，你不熟路。”

　　说是山洞，其实只是很小的一条缝隙才对，比那小舟宽不了多少的山洞，高不过一尺。

　　“趴下，不然过不去。”

　　尤悔闻言躺下。

　　“你躺到左边去，纤绳在这边，我要控制小舟。”莫忆涵道，说完，她在尤悔的身边侧身躺下。

　　原来小舟已经没有办法用划桨前进，每隔一段距离岩石中会伸出一个钩子，上面系着粗绳，莫忆涵不断往后撸绳，小舟不断前进。

　　划水的声音消失了，身旁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尤悔转身背靠莫忆涵躺下。

　　莫忆涵的右手一直在撸绳，动作幅度有点大，偶尔手肘会碰到尤悔。

　　往山洞里面行了一会儿，光线完全消失了，四周漆黑一片，狭窄的空间让尤悔的心跳加速，他从未在清醒的状态下与一位女子如此接近。

　　起先他的心总是静不下来，行了一段路后，他渐渐习惯了水汽和莫忆涵身上的香气混合的空气，“如果每天的日子都像今天一样，总是好过昨天许多，可出了这个山洞，我们又会面对什么呢？还是索性不想，反正不会有比昨天更糟糕，享受今天好了。”

　　尤悔在自我催眠下睡着了，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发现莫忆涵已经走了，小舟系在河边的小树上，河岸边是一片桃花林。

　　“她没有跟我告别，一位奇怪的女子，好像女人都比较奇怪，还是我遇到的女人太奇特？”尤悔喃喃自语道，“如果只是信步走，我会走到哪里，不试试又如何知道？”

　　尤悔这一次没有刻意去关注路的方向和自己身处何地，而是去看周围的树叶、草丛和野花，聆听昆虫的鸣叫和仰望鹰的翱翔。特别是那雄鹰的飞翔让他的心顿时开阔起来，也像是要挣脱自己的身体，心灵飞翔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走出了那片桃花林，来到了官道上，官道上有人飞掠而过。看来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来到了中原，居然有大胆地黄天白日施展轻功。尤悔从梦境走向了现实，他开始惊觉起来，不料竟是一路太平走到了洛阳，与华山派的众位汇合。

　　“尤大哥，你回来了？”薛豹跑过来紧紧地拥住他，而后放开尤悔，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尤悔见他眼中隐隐有泪光，答道：“我很好，没事。”

　　尤悔给殷首逊行了礼，将那柄金贵的匕首双手呈上。

　　“那个已经送给你了，你就收起来。”殷首逊道。

　　“这个原本是诸葛兄的，不知他现在何处？”

　　“他还没有回来，我们听闻你坠崖死了，还听闻你将宝图送给了岳武道人，这阵子通幽山庄不得安宁了。”

　　“这都是晚辈冒失，竟然将劲敌引向了岳武前辈那里去。”

　　“你不用太在意，我相信这个世间聪明过岳武道人的人还没有出生，他一定有办法的。”

　　尤悔与众位寒暄过之后，悄悄将薛豹拉到一边，“宝图还在吧？”

　　不料薛豹“扑通”一声跪在尤悔的面前，低下头道：“尤大哥，我薛某人是一个十足的混蛋，辜负了你的信任，宝图不见了。”

　　尤悔呆在当场，半响没有说话，回过神来后，慌忙把薛豹拉起身。“那你知道是谁拿走了吗？”

　　“不知道，我明明非常小心，可半个月前的一晚我睡熟了，第二天醒来宝图就不见了。”

　　“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最后他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出神。

　　“尤兄，我们可以进来吗？”司徒星问道。

　　尤悔根本没有听到，或者说没有听进去，薛豹慌忙去开门，他心底对司徒星的到来有一丝的感激，他再也受不了尤悔的沉默，被打或者骂都比忍受这该死的沉默要好。

　　“尤兄，你看这是不是你在找的东西，小玥太顽皮了，她本是与薛豹开个玩笑，以为他定会慌得跟什么似的，不料他竟是一路闭嘴不问。”司徒星递过画轴，他见尤悔并没有展开画卷，而是将它收进怀里。

　　“多谢司徒兄。”尤悔道，凄然一笑，这幅宝图已经费了他太多的心神，他恨不得立刻交给玄悟方丈。

　　“尤兄不看一下？”司徒星诧异道。

　　“我没有看图的权利，再说我相信司徒兄和司徒姑娘的为人，不用看。”

　　司徒玥站在司徒星身后，她朝着薛豹做了一个鬼脸，弄得薛豹哭笑不得。她推着司徒星正准备离开，被尤悔叫住了。

　　“司徒兄，不知殷前辈打算什么时候去少林？”

　　“尤兄有自己的想法？”

　　“可不可以立刻赶去少林，就明天？”

　　“恩，我们原本也是打算明天上少林。”

　　“哎，你不打算逛一下洛阳吗？上次你也没有在洛阳多作停留。”司徒玥道。

　　“上次？司徒姑娘怎么知道我上次没在洛阳停留？”

　　“我只是对你这个小和尚有一点点好奇啊，你现在的头发好乱，真的头发更加需要好好打理，不然就像个鸡窝。”司徒玥道。

　　“多谢司徒姑娘提醒。”

　　“你这样子算什么，难道是在生气么？”

　　“姑娘何处此言？”

　　“你对薛豹好不用说，对三师兄和诸葛楠也颇为关心，就是师姐你也是关心得很啊，为何对我如此客气，语气生硬不说，更是有一种拒人于千里的气势。”

　　“我，我……”尤悔一紧张就结巴，此刻他不知如何辩解，特别是那句“对师姐也是关心得很”，他看了司徒星一眼。

　　“小玥，别胡闹，你这张利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事，不道歉不说，还挤兑尤兄，像话吗？”司徒星道。

　　“我说实话而已。”司徒玥吐了一下舌头，轻声说道。

　　“我们走吧。”司徒玥推着司徒星离开，薛豹也跟着走了出去。

　　尤悔一个人在房间呆了一会儿，收好藏宝图之后，离开了客栈。他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经过一个首饰店，他停下给自己买了一把最普通的梳子，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根镶有蓝宝石的簪子，拿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忽然感觉到有人正在看自己，他抬头像外望，看到柳纪海身后跟着几位弟子，他们缓步而行，也像是在逛街一般。

　　尤悔疾步走出，被店主叫住，又转身回去付了银两，再往前追去。

　　柳纪海身边跟着几位年轻的女子，却没有莫忆涵。

　　尤悔只好缓步而行，不再追从，他对自己刚才的追逐心生懊悔，甚至心里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去追，只是警告自己下次远离女子远一点。

　　“孙姑娘生死未卜，我在这里追逐别的姑娘，真是该死。明天把藏宝图交给方丈，一心一意去寻找孙姑娘，希望她一切平安才好。殷姑娘温柔贤淑，孙姑娘天真可爱，司徒姑娘太有心计，表面天真可爱，可心里总有别的主意似的。莫姑娘不太像一个姑娘，可能对姑娘的认识不够，为什么她会如此保护自己，不表露自己的情绪，遇事沉着，处事果断，比我这位男子更为利落，更会处理急变。”尤悔在心底里比较这四位女子，得出的结论是还是孙姑娘好，简简单单容易相处。

　　太阳给月亮让出了位置，皎洁的月光让晚上的洛阳城宁静美丽，尤悔转身向自己住的客栈走去。

　　不料转身之后，他看到了那位苦苦追寻了一个下午的红衣身影，顿时目瞪口呆。“背后莫说人，她听到了我的想法？”

　　“你在大街上发什么呆？”

　　“莫姑娘，你怎么没有跟柳掌门他们一起？”

　　“你在找我？”莫忆涵露出了这两天从没有过的表情——微笑，那笑意如同六月天清晨的阳光通过浓密的树荫照在人们的身上，虽然温暖炽热却不惹人厌烦。

　　“不是，早上没有跟你道别，我睡着了，对不起。”

　　“就是这个？”

　　“恩，我要回去了，后会有期。”尤悔说完再见想到如果自己只是送了宝图给方丈，然后去找孙梦瑶的话，会不会再也见不到莫忆涵。

　　“后会有期。”

　　月光清辉，寂静的洛阳城中的大街上站立着默默对峙凝望着的一男一女，谁也没有移动一步，晚风吹拂着那鲜艳的红衫徐徐飘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莫忆涵从尤悔的身边缓缓地走了过去，那不过一丈不到的距离，也许沉默会延长时间，或者是延长人们的感觉。

　　尤悔没有回头，心随着那远去的步伐默数着步子，已经转过街角了，她的落脚的节奏也与别人有所不同，他听到了，在百丈之外。

　　莫忆涵的思绪飘到了洱海边，那里的风与此处颇为不同，是时候回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