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沧海》霍听婷

26、第二十五章 沧波万里凝苍烟

　　皇宫大内，如春宫。
　　王云和王霓各抱一个孩子戏耍。这时完颜珣来了。姐妹俩一同跪下。“臣妾见过陛下。”
　　“朕的宝贝外孙在哪里？”完颜珣好奇地问。
　　“陛下，这是哥哥再均，那个是弟弟中浩。”元妃王云命宫人将两个孩子抱到完颜珣身边。
　　完颜珣俯下身子，仔细把外孙来看：“梁再均，梁中浩，嗯，清新的名字。你们看，这两个孩子一个个粉雕玉琢，叫人看了欢喜得不得了。”
　　王霓接道：“可不是么。”
　　“扶风人呢？”
　　“在如春宫呆了有一个时辰，刚往皇后那里去了。”王霓装作毫不在意。
　　完颜珣点头：“这孩子产后刚回宫里，就闲不下半刻。罢，由她去吧！虽说她是你生的，从小我就把她过给了皇后抚养，这回进宫里来，去看看皇后也是理所应当。她就一点——孝顺。”
　　他又继续道：“还有一点，心眼开，什么凶险之事都不放在心上。梁浔要去议和，我看她一点也不当回事的样子，难道她不晓得朕派了梁浔给完颜承晖做副使？”
　　王云问道：“梁浔要去？”
　　“我朝三品以上，只有他一人会讲蒙语，了解蒙古人的风俗，去了好办事。朕也想让他立些功劳，好给他升官，免得朝臣说朕偏袒内亲，无功封官。”
　　“梁浔是驸马，陛下重用他自然会惹来非议，古来驸马反叛的也不是少事，比如后唐的石敬瑭……”
　　王霓慌道：“贱妾多嘴，平日里不过多看了几本史书，竟然犯了糊涂，言语涉及朝廷之事。”
　　完颜珣大笑：“爱妃快起。原来爱妃还看史书，读史可以明智，爱妃是提醒朕，又不是进献谗言，何罪之有？梁浔是你的亲女婿，你又怎么可能害他呢。”
　　王霓跪道：“陛下明察。”
　　“起来吧！”
　　王云扶起姐姐王霓，暗地里挥手让她别再多说。
　　王云笑脸逢迎：“陛下，近来听闻宫内的伶官们又排了出《观露记》，陛下刚下早朝，不如让他们来给你解解乏？”
　　完颜珣的寝宫，丞相徒单镒跪了许久。老太监出来：“丞相，回去吧，奏章老奴已经让小太监送去陛下那里了！”
　　“敢问公公，陛下何时回宫？”
　　“陛下往如春宫去了，今夜还不一定回来。”
　　“还请公公代为传话，希望陛下尽快决断，那是急奏，拖不得。”
　　北口大营，雄风烈烈，风尘扰扰，阳光刺眼，众人皆半眯着眼。
　　金国使团一行来到这里，却未见到成吉思汗，主使完颜承晖发觉不对劲。
　　“敢问成吉思汗现在何处？”
　　负责接待使团的耶律阿海笑吟吟道：“我们大汗外出打猎去了，他说只要完全照着我们的意思，这和议我们俩签了便是，他就不来了。”
　　“没有成吉思汗本人在，签和议？恕难从命！”
　　“大汗的命令少有更改。他还说了，此议签与不签在金国，战与不战也在金国，金国来使尽请自便。”
　　简直是侮辱人！听了这话副使梁浔气得要跺脚。他道：“耶律公在蒙古官不过二三品左右，完颜平章在金国官居正一品。这和议要签也可，在下刚好品秩与您相当，不如在下同您签！否则，就请请回成吉思汗！”
　　帐外的蒙古将领吼道：“杀了这帮金狗就是，跟他们费的什么话！”
　　梁浔拍案冷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你们食言在先，若杀了我们，错不在金国。成吉思汗不义之师，如何长久得了？！”
　　完颜承晖也赞赏属下的做法，气定神闲地对耶律阿海道：“我国就派梁副使与您签。若贵国不允，就是无议和之诚意，出尔反尔，非贵国之福。”
　　话毕，只听得帐后有人抚掌：“好胆量，好口才！”
　　耶律阿海告之完颜承晖此人便是成吉思汗。
　　“起初我还怕是他们夸大其词，把金国派来的草包说成荒原上的海东青。今天见识过了，真是不卑不亢啊！”成吉思汗虎背熊腰站定在完颜承晖面前。
　　完颜承晖整衣拱手道：“大金国平章政事兼北京都元帅完颜承晖见过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上前拍拍他的肩，和蔼道：“完颜平章不必多礼，咱们签和议吧！”
　　不消多时，议书各自收好。
　　成吉思汗道：“好，公事办完，咱们也该轻松轻松。完颜平章是女真人，不知射猎怎么样？”
　　下面的蒙古将领大笑：“女真人到了关内，轿子坐久了，就什么也不行了。况且像主使这样的读书人，柔柔弱弱，怕是骑不得马，射不得箭，只会啃些书本上酸的要命的话。”
　　又有人道：“主使能骑马来已经很不错了，你们怎么好激怒他，让他去射猎颠簸掉老命呢！”
　　“是呀是呀，说的不差，看看他，听说才五十多吧，面色却很难看，老得还真是快呢！”
　　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来是故意说给完颜承晖听，想激怒他，好让完颜承晖迎战，以便使他丢尽颜面，达到羞辱金国的目的。
　　梁浔不忍，悄悄捡起一小把石子，出其不意朝那些人掷去，一行人纷纷痛得差点落马。成吉思汗不悦，抓紧了马刀。
　　“不是说狩猎么？在下不过打了几个叽叽喳喳的鸟儿。大汗以慷慨著称，还不至于为了几只不吉利的鸟儿气量狭小如此吧？！”
　　“弓呢？”完颜承晖终于发话，向成吉思汗伸手。
　　成吉思汗命人将自己的硬弓递给了完颜承晖，那弓有五石的劲。
　　完颜承晖连眼都不眨一下，拉弓上弦，一箭射下了正在天上盘旋的海东青。
　　最后他在大家的惊讶当中，一如既往地平静道：“大汗，恕承晖朝中还有公务，不能再奉陪。待承晖回京复命，立马送岐国公主来北口同大汗完婚。”
　　使团远去。逐渐消失在成吉思汗的视野里，只有黄沙漫漫，铺天盖地………
　　回中都的路上，完颜承晖一口血喷出来，落马倒地，不省人事。
　　蒙军大帐，成吉思汗的幼子拖雷道：“不想，那老骨头还有些气力。只可惜父汗亲手养的海东青被他射死了。”
　　成吉思汗说：“海东青不过是玩物而已，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用处。要是可以得到完颜承晖那样的人才，我宁可让全天下的海东青都被射了去。”
　　耶律阿海说：“他已经快三十年没有担任武职摸过弓箭了，况且年纪又大。我还在为他担心，可看他刚才一伸手接了弓，我就知道，我这么想是错了的。”
　　成吉思汗慨然：“他的武艺不如他的女真先辈，可是却继承了他祖先的勇气。我知道为什么我一时还难以拿下金国了，因为金国的皇帝身边还有这样的人在，只可惜越来越少了。”
　　拖雷问父亲：“父汗，将领们都问父汗，我们要是回到了草原，那这些年在金国掠来的奴隶和部民女人太多没有办法尽快带走怎么办？是不是现在先赶他们回草原，我们等得到了金狗的公主和钱财马匹再走？”
　　成吉思汗骂道：“金国就在这里，还带什么奴隶回去，要时来这里取就是了。我们这次南下金国，屠城不知道多少，前一阵子还流行过瘟疫。难道想让那些掳来的贱民把瘟疫带到草原吗？！留下漂亮而且健康的女人，其余男女老少不论是否感染了瘟疫一律杀掉！”
　　不久以后，完颜承晖送岐国公主来北口完婚。
　　所有人都在之后返回了中都，完颜扶风唯独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
　　“他们为什么就独独扣押了梁浔？！”完颜扶风伏在完颜珣的寝宫里哭泣。
　　完颜珣将梁耘醒、梁耘佑通敌的物证拿给女儿看。
　　“他家原来和蒙古人有这么多的瓜葛。”完颜珣没好气。
　　“爹爹最喜梁浔这个女婿了，他是什么人，您怎么会不知道。”
　　完颜珣痛心道：“他辜负了朕。”
　　“您已经因为这些物证而把梁家的人都压到天牢去了，您真要灭他们梁家的族么？梁耘醒和梁耘佑的罪，关梁浔他们何事？只因为是同族血脉，您现在连您的的亲外孙也要害死。”
　　“叛国通敌，只灭他们一族，已经是便宜了，按律最少也要诛三族。你是公主，朕的女儿，家国为重，你夫家要害的可是你的父亲和你父亲的国家！”
　　“呵呵。”看着无可辩驳的物证，“那您也赐儿臣一死了吧！丈夫，儿子，都不在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你说什么胡话，我要将你重新许配给朝中大臣之子。”
　　“我谁也不要，我只要我的丈夫和儿子……”
　　完颜扶风失落的一个人去寻找天牢。
　　“拦住她！”完颜珣气急败坏，“梁家给你灌了什么迷药，让你如此迷失本心，连父亲都不认了！”
　　说罢，他又抹泪：“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活着，也丢了您的脸面，何苦让我失去亲人又被人不齿呢？死，不是儿臣最好的归宿么？”
　　神情恍惚的完颜扶风被带到了皇后徒单氏的寝宫。
　　当日，徒单氏就为完颜扶风求情，也希望皇帝再次彻查梁家通敌一事。并言汉代李广和李陵的事。
　　完颜珣从此不再进皇后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