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重头》莫小宝

3、第 3 章

　　永安当

　　景天正打算把当铺的门板阖上，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前。
　　景天连眼皮也不抬下：今天小店已经打烊了，客人有事明天起早。

　　那人依然站在门口，突然冷冷冒出一句：想不到你竟然沦落至此。

　　沦落？景天心想自己虽然现在混得不怎么样，但跟之前比也没有更差的道理，怎么也谈不上沦落吧。好在这开当铺的，时不时也会来一两个脑子有问题的，景天见多了，也不觉得那么奇怪。只是不耐烦道：我们这儿是开当铺的，你要是没东西要当，就快走。要是有东西要当，就明天再来。

　　那人不但没走，反而径直走了进来，景天还没来得及骂人，那人突然将一把剑扔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景天在当铺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这东西不同一般。造性古朴而工艺精湛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剑鞘和剑柄已然黯淡磨损，但是剑身却依然锋利夺目，显然不是凡铁所铸。景天忍不住啧啧赞道：这好东西啊，看起来至少得是五百年前的古董。又重新打量了下来人道：这剑你打算当多少钱？

　　＂一文不要＂那人还是冷冷道： ＂只要你赢了我的话。＂

　　啊？景天脑子里转了一圈，突然恍然大悟道：这你找错人了，鉴定古董我在行，舞刀弄剑我不会，你要想找人打架，出门右手唐家堡里多的是。

　　＂废话少说！＂那人话音未落，已然向景天袭来。与此同时，那剑＂镪＂一声自鞘中飞出，不偏不倚落到景天手中，几乎是下意识的，景天一抬剑，只听＂铛＂一声一瞬间火花四射，原来那人使的竟是一把不足一尺的腕刀，魔剑正挡在钢刀与景天之间，堪堪挡住钢刀的攻击。

　　＂果然没错＂那人暂退一步，语气里竟有几分欣喜。景天却一脸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古剑，似乎还没明白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待回过神来，对方新一轮的攻势已快到眼前，景天一见不妙，这人要来真格的。转身朝后院跑去，重楼紧随其后。这后院本就不大，没两步就到院墙了。景天背靠后墙连连摆手道：这位大侠，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一见面就出手打人啊。

　　那人充耳不闻，挥刀直向景天头上砍去，气势凌厉比刚才胜出几倍。只听哗啦啦一阵，院子里顿时一股烟尘弥漫，待烟雾散去一些，只见这小半边的后墙已然成了一堆瓦砾，却不见景天人影。

　　重楼冷哼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一跃朝墙外追去。

　　原来这后院有一道窄门，只有半人多高，以前用来卸货用，后来废弃多时，上面爬满了藤蔓，不细看真发现不了。景天虽然逃的狼狈，但脑子还算冷静，一进后院就奔来这里，等看准了重楼一招过来，直接踹门逃走。
　　回头再看那塌了半边的院墙，景天大呼好险，要不是自己跑的快，现在哪还有命哉？心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人不但脑子有问题，而且还一身怪力。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今之计只有先去唐家堡躲一躲了，那边人手多，估计这疯子也不可能占到便宜。主意一定，撒腿往唐家堡方向跑去。

　　跑了还不到两条街，忽然听到前面一声：哪里跑。声音不大景天却好像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坏了，这疯子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立刻掉头逃窜，慌乱间慌不择路，一头栽到一个死胡同里。景天背靠着巷子底的墙角连连叫苦：真是阎王爷来催命了。

　　那人见状也不着急，一步步逼近道：这可不像你飞蓬的作风，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今天一定要分个胜负。

　　景天连忙道：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更不要说什么胜负了。

　　重楼道：你倒是忘的干净。

　　天地良心。景天叫道：我要是说谎就让我天打雷劈。

　　重楼道：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景天只见一团黑影伴着钢刀破空的声音向自己扑来，心想完蛋了，这一次还有哪里能躲，干脆两眼一闭抱头等死吧。想不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想象中的致命一击。景天偷偷睁眼一看，竟是有人执剑挡在了他身前。重楼的腕刀距离那人不到三寸，却似被一道隐形的屏障挡住无法再靠近一分。再一看，此人一身白色道袍，手持建言剑，不是徐长卿是谁。

　　景天立刻像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徐长卿：白豆腐快救我！

　　长卿点头道：放心，长卿定会让你脱险。另一手在空中画了天师符，清喝一声＂去＂，那符便化了一团火球朝重楼飞去。重楼哼道：真是班门弄斧。略一撤身接了那火球。长卿趁此机会默念万剑诀，建言剑一瞬间化出万千剑影，将重楼笼罩其中，只听得一阵金器碰撞之声，紧接着一声巨响，巷子两旁的墙壁哗啦啦都倒了下来。

　　于此同时，长卿一把抓住景天道：走！建言剑应声载着两人朝蜀山飞去。

　　景天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吓得眼睛也不敢睁开，只能紧紧抱住徐长卿。待过了好一会儿，身体渐渐习惯了飞行的感觉，才敢睁开眼来。只见两人在半空穿行，一边是碧山峭壁，云雾缭绕，一边是原野耕地，一望无际。低头望去，整个渝州城尽收眼底，恍然间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由精神大振，忍不住赞道，＂白豆腐，我还以为你只会推拿的功夫，想不到还真有两把刷子。那个疯子中了你一招，我看不死也得搭上半条命。＂

　　长卿道：怕是没那么简单。语气里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景天暗想那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白豆腐好像对他很有戒心。忽然耳边啪的一声脆响，一边的岩石像被火器击中一般爆裂开来，碎石四溅。长卿道：小心！建言剑急向另一边偏去。

　　景天回头一看，竟然是那疯子追了过来。再一看，那人背上竟赫然生着一对漆黑的翅膀，宛如一只猎鹰一般飞向景天两人。景天大惊道：妖。。妖怪！长卿眉头一皱，建言剑箭一般向前飞去。

　　两人飞了一阵，景天再回头看，重楼竟没追上来，反而收了翅膀，远远站在一处悬崖上。景天刚想喘口气，忽然一个巨大的火球朝他们扑来，比起长卿刚才使的那个大出了不止十倍。景天连忙道：不好了，白豆腐咱们快跑！

　　眼见那火球越来越近，建言剑忽然一个掉头急转，跟那火球迎面相撞，火炎呼得把两人裹了起来。只见在那火焰的正中，徐长卿用咒文支了一个结界，将自己和景天保护其中，一时不受伤害。

　　只是渐渐的，景天觉得那火球势力不减，身边的结界却是越来越小。再看徐长卿脸上的汗已经沿着鬓脚滑落下来。傻子都看得出来现在他的情况不妙，偏偏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真是打从娘胎里出来没这么着急过。这时忽听长卿道：抓紧了！结界猛地扩大了数倍，随即啪得一声爆裂开来，那火球随即碎成了一团团火焰往地面坠去。于此同时，建言剑也像没了动力似的从半空直摔下去，一直到贴着地面不到一丈的地方才勉强挺住。

　　景天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缓过来：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呢。转身看徐长卿，只见他脸白的像纸一样，弯着腰不停喘气，显然刚才那一招消耗不小。景天吓道：白豆腐，你不要紧吧？

　　长卿顿了下，随即一脸严肃地对景天道：景兄弟，今天这事怕是没办法善了。为今之计，只有我先在此抵挡一下，你乘此机会尽快去蜀山，蜀山界内都有结界守护，只要到了那儿应该就能脱险。

　　景天道：胡说八道，只有疯子才会想跟那妖怪打！你快教我怎么让这剑飞起来，咱们一块儿使力，说不定能跑快点儿！

　　长卿苦笑道：再不走，就怕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重楼一声：已经迟了!环顾四周不见重楼的身影，却只觉四周气压陡增，一股冲击波迎面袭来。长卿反应极快，一把推开景天，另一手同时展开防御屏障。但这一次，这屏障却像个脆弱的气球，只一眨眼时间，重楼的心波已然突破防御硬生生印到长卿胸口。景天见长卿像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又重重摔在地上，连忙跑过去救人。

　　景天赶到长卿身边，只见后者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景天心急如焚，连连道：白豆腐你快醒醒，你别吓我啊。此时却听一声音道：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下自己。一转头，重楼已然站在他身后。

　　景天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朝头上涌去，真是到了怒不可遏的程度，居然也不再害怕，对着重楼吼道：你这个疯子，妖怪，杀人魔王，你不是要找我打架么，为什么连毫不相干的人也不放过！你是非不分，滥杀无辜，你卑鄙无耻，你，你不得好死！

　　景天连珠炮地说了一堆骂人的话，重楼竟没有一丝被激怒的神情，只待景天骂够了，才道：你偌不想他死，就认真跟我打一场。

　　景天心想看来这疯子今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如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跟他拼了。于是应道：打就打，我景天今天就来为民除害。

　　重楼笑道：好，不过不要忘了你的兵器。一挥手，那魔剑正落在景天手边。

　　景天拔剑道：好，我数到三咱们就正式开始。一。
　　话音未落已然挥剑向重楼砍去。

　　重楼冷笑一声，左手劈向景天手腕，只听喀一声轻响，魔剑已然脱手飞出。重楼右手抓住景天的脖子，竟然单手就把景天举了起来。景天凭着求生的本能拼命挣扎，仍无法挣脱这桎梏，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看就要窒息而亡。

　　重楼脸上阴晴不定，忽然景天觉得呼吸略畅，只是周身有如置身火海，炙热无比，下一秒又觉得仿佛跌入冰窟之中，连牙齿都冻的打架。如此反复几次，景天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几回，想要求救，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神志恍惚中想难道自己真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疯子手里？更郁闷的是还连带白豆腐也不明不白的一起做了冤死鬼！

　　忽然间只听到一声娇叱＂住手＂，接着一抹紫色的倩影在眼前一晃，景天立刻觉得周身的异状瞬间消失，接着脖子一松，整个人跌在地上。

　　只见重楼身边已然多了一个紫衣女子，身姿婀娜，眉目流光。
　　重楼怒道：紫萱，为什么坏本座的好事！

　　紫萱道：魔尊大人息怒，紫萱只是不愿见魔尊辛苦找到的人轻易毁于自己之手。身入轮回，前缘尽销。魔尊若是要用魔界的方法解仙界的封印，只怕不但达不到您的目的，反而害他丢了性命，岂不是得不偿失？言语之间语气虽是十分恭敬，但态度坚决毫不退让。

　　重楼眉头紧锁，目光在景天与紫萱之间徘徊几度，最后恨恨道：天界那群废物，本座一定会想出解除封印的方法。语毕化作一道红光，转眼已经不见人影。

　　景天见这魔头离去，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从里到外都被汗湿透了。

　　紫萱俯身问景天：你还好吧？

　　景天虽然被吓的不轻，好在并未受什么实际的伤害，闻言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没事没事，多谢这位。。仙女相救！

　　紫萱摇头道：我不是什么仙女。。话未说完，景天突然跳起来：哎呀，我差点忘了，白豆腐！

　　两人急忙赶到徐长卿身边，后者还是人事不省，景天急道：仙女姐姐，你快救救他！

　　紫萱面露忧色，将手掌置于长卿胸口之上，屏息凝神，不一会儿，长卿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紫气之中。等紫萱运功完毕，长卿虽然没见转醒，但脸色已经不再如刚才那么苍白。景天见状喜道：怎么样，他没事了吧？

　　紫萱低声道：闭上眼睛，把你的手给我。

　　景天依言照做，待再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景色已然变换。景天一连茫然：这是哪儿？

　　＂这里是蜀山故道的起点＂紫萱回道：＂我们在蜀山脚下"

　　"蜀山故道？＂景天心想自己在蜀山脚下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但现在更要紧的问题是＂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紫萱要拜托景公子把长卿送上蜀山＂紫萱说这话时双眼一直未离开徐长卿，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受了很重的伤，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蜀山掌门清微道长能救的了＂＂这蜀山故道是上蜀山最快的捷径,希望景公子务必要在天明之前把他送到清微手中，迟了就来不及了＂

　　＂没问题＂，景天立刻表示：＂白豆腐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死的。＂转念一想又道：＂既然形势这么紧急，为什么不用刚才那招，直接把我们送到山上去？＂

　　紫萱叹道：＂蜀山有结界保护，紫萱法力低微无法进入＂转而对景天道：＂但是相信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景天虽然一肚子疑惑，但当务之急救人要紧，于是表示立刻出发，一定在天明之前把人送到。

　　紫萱又转身将魔剑交给景天：这蜀山故道最初是为抵挡外敌入侵而建，其中布置了很多机关陷阱。如今虽已经荒废，但不知道那些机关是否还有留存。公子一路上多加小心。这把剑原本就是公子所有，现在物归原主。若是遇到凶险，也许还能有所帮助。

　　景天心想这明明是那个疯子的东西，怎么变成我的了？但是现在解释起来太麻烦，况且这剑看来价值不菲，不要岂不可惜，于是接过来道：多谢。

　　紫萱点头道：那一切拜托公子，紫萱先告辞了。又低头看了长卿一眼，目光满是不舍，但也只得轻叹一声化作一道紫烟而去。

　　景天咂舌道：今天遇到的尽是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转身背起徐长卿朝蜀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