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沫央

6、林振

　　过了几日，楚天对她说：“我带你去找你爹吧。”
　　陌依因为叶颖的关系，心里有些排斥苏岳航，可是她能怎么办，来到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后，什么事都由不得她。

　　叶颖的死，陌依说要去报官。楚天却不认同，他说江湖时江湖了，更何况就算报了官，他们也未必会管。她又问那些人和叶颖有何冤仇，他说叶颖的父亲叶子真还没退出江湖时爱打抱不平，爱惩奸除恶。后来叶子真因为叶颖的婚事，一气之下跑到大漠，从此退出江湖，那些人便乘机来寻找他女儿的麻烦，三年前他帮叶颖打退那些人，他本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却在几日前真让他们得手。

　　陌依收拾了几件衣服，楚天把叶颖用过的物品首饰都锁进箱子里，然后在大门上落了锁，带着她到叶颖墓前告了别，便拉着她下山。
　　下山时，他们路过林家村，远远的便看到林振背着个小包袱等在那里，见他们过来，便挥起手来。
　　“怎么回事？”楚天问。
　　林振有些忐忑的道：“楚叔叔，我能跟你们一起去渔州吗？”
　　“你去做什么？”
　　“我……”林振身后是有些破落的村庄：“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楚天皱眉：“你嫌弃你的家乡？”
　　“不，我……”
　　陌依道：“娘说的男儿应志在四方便是这个意思吧。”楚天此人最恨的便是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即使林振的叔婶待他不好，但他却不能说叔婶的不是。楚天能姑息叶颖，却不能姑息林振。
　　楚天听了陌依的话，面上释然：“既然如此，你家人同意了吗？”
　　“同，同意了……”他有些结巴，刚才楚天皱眉的样子让他毫不怀疑，他时刻准备这训斥一顿。他在婶婶面前不怕打不怕骂，在外人面前却不然。
　　“那我和沫儿再一同陪你到你家里去确认下吧。”

　　林振不情不愿的领着楚天和陌依来到林家，这里并不比她之前住的地方好些什么，她明白，估计是家里孩子太多的原因。刚进林家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坐在地上玩泥巴，看了楚天几人进了家门，也不知道叫人，坐在那里自己玩自己的，很是自得其乐。而据陌依所知，这林家还有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在山下大些的村子里念书；另外还有两个女孩儿，大的给官家做了妾，小的被姐姐接了去留在身边教养。
　　“谁呀。”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打开门走了出来。
　　楚天一拱手道：“这位夫人，在下楚天，我……”
　　那女人一叉腰，嘴里磕着瓜子，也不让人进屋，漫不经心的说：“是你喲，那小子就是要跟你去渔州做活啊。咦？那小子怎么又回来了，还带了你？我告诉你啊~你不要听那小子胡说八道，我家可没有路费贴补给他啊。”
　　“林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天不耐的解释道。
　　林婶一扭腰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意思？我可告诉你，我家没钱，一点儿也没有。”接着拍拍手，把瓜子皮倒地上，看了看还在玩泥巴的两个孩子说：“二娃三娃，饭凉了，去厨房乘饭吧。”说完，扭着腰，进了屋，‘啪’的一声把人隔绝在外。
　　良久屋内传来一句话：“对了，林振啊，婶婶养你这么大不容易，赚了钱，别忘了托人带回来。”
　　楚天被弄了个没脸，烦躁的领着两个小的下山去了，不管怎么样，弄清了林振家人的确同意林振去渔州，那他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反正也是顺路，自己就稍上他好了，况且……他看了看叶颖的女儿，他还有别的打算。

　　楚天带这两个小孩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这位大侠，壮士，侠士，等等，等等。” 楚天回头，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被着个锄头，脸色潮红，气喘吁吁的在后面挥着手远远追赶。
　　“叔叔……”林振低声道。
　　林叔见三人停了，才松了口气，呼呼歇歇的赶上来，抓住林振的手：“阿振，是叔叔对不起你，叔叔没用。”
　　林振也是一脸黯然：“叔叔别这么说。”
　　“要不然你别去了，我再给你婶子说说~啊。”林叔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带着点儿为难。
　　林振撇嘴：“算了吧，婶子又要和您吵架了。”
　　林叔沉默了会儿，对楚天鞠躬说：“这位大侠，阿振这一路麻烦您了。”
　　楚天道：“没事，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林叔在怀里摸了摸，摸出几个铜板，看了看有七枚，咬着牙递给楚天：“这为大侠，我是庄稼人，身上我只有这么一点儿，您别嫌少，算作阿振的路费吧。”
　　“不用不用。”楚天忙摆手，这林家本就生活困苦，他又何必贪别人那点儿钱。
　　“您拿着吧，就当给小沫买点儿小零嘴吧。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一点儿。”楚天无法，收下了，这也让林叔安了心，不必再担心他不会好好照顾林振。

　　拉拉杂杂的林叔交代给林振好些话，又恭维楚天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三人离去。
　　三人下山时，天已经很晚了，便在山下小镇里的一个客栈中借宿。楚天租住的房间是大通铺，楚天看着她进了房间后，才带着林振去另一间房。陌依进了房间，里面灰沉沉的，只在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房里的大通铺上，已经住了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还没睡着，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到她身边去睡。这几日，陌依实在是疲惫不堪，身累心也累，竟管铺盖潮湿，但她躺在床上，闭着眼，没多久就沉沉的睡着了。
　　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外面有些吵闹，她推开门，楚天坐在客栈大厅的一把长凳上，林振和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站在两边，两人都是面红耳赤，脸上脖子上都是青青紫紫。
　　楚天此时就像是对待不听话学生的老师，他坐在那里，一拍桌子道：“说！为什么打架！”
　　林振瞪着眼，指着那男孩儿道：“他，他说沫儿妹妹，沫儿妹妹……”下面的话，他不能说，不吉利。“我又没说错，叶娘的女儿就是死了嘛！”男孩子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你，你……”林振给气的说不出话，正要过去再打他，就被楚天又一拍桌子吓了一跳，不过这次拍桌子的原因可没他的份。“说！你是谁家的小孩子，你家里人是怎么教你的！这么诅咒人家女儿！”楚天凝眉握拳道。男孩儿被楚天的脸色一吓，顿时哭了出来：“又不是我说的，是我叔叔说的，你干嘛骂我，他还打我。”说着，男孩儿用手指了指林振。
　　楚天很林振被男孩一哭，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矮小了许多，楚天硬巴巴道：“不准哭。”那男孩儿却不听他的话，依然用脏兮兮的小手擦着红红的眼睛，楚天没法，只得放轻了声音说：“好了，不要再哭了，以后不要再胡说就行了。”
　　“我没胡说，那天叶娘来找我叔叔到她家里给她女儿看病，我叔叔回来的时候就说他到的时候，她女儿就已经去了。”男孩儿抽噎着还嘴道。
　　‘啪嗒’楚天一拳砸在桌子上，狠声道：“你叔叔在哪？我倒要看一看，是谁这么缺德，这么狠心的诅咒一个刚失了娘的小孩子！”
　　“我……我叔叔到乡下巡医去了。”
　　……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陌依不知道。她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间，关了门，在一头栽倒在床上。
　　叶颖她……她知道她不是苏以沫，那为何……
　　叶颖，你这是何苦？你这样做，她该怎么办？这份情她又该怎么还？
　　陌依忍不住，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鼻涕的一起下来，连着多日来的无助与害怕，还有对叶颖复杂的心情一起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