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沫央

5、刀客

　　“你这是何必，没用的。”叶颖感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睛也越来越想闭起来。
　　“只要有机会，就不要放弃。”刀客握住叶颖冰凉的手道。
　　叶颖听了，流下两行泪来：“你这是何苦，我都如此对你了，你还三翻两次的帮我。”
　　“我……我……”刀客急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小颖！”叶颖摇头：“我不是你的小颖，我是岳航的小颖。”
　　“你还想他！到现在你还想着他！”刀客怒道：“若是你当初听从，听从……又怎会……又怎会！”刀客说不下去了。
　　叶颖苦笑道：“我知道……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不后悔，我到如今还是爱他。”说着又哭了起来：“可是我也后悔，我对不起很多人，你，我爹还有沫儿，星儿……星儿，我的星儿，从她生下来起，我就没照顾过她一天，你说她会不会恨我？”叶颖的瞳孔慢慢变得僵硬，却还硬撑着口气。刀客忙回答道：“不会的，苏以星一定会知道，你是为了保护她，才没带她走吗，她一定会体谅你的。”叶颖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嘴上露出一丝浅笑：“我想也是这样。”又说：“沫儿，娘也是爱你的。娘希望你好好的活着。”说完，就闭上了眼，似是沉沉睡去。

　　……
　　……

　　许久，刀客拿出帕子把叶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边擦边流泪，等擦干净了，也不哭了，柔声对已经闭了眼的叶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叶颖走了，陌依看着那冰冷的墓碑也不流泪。她此时心里只是恨，恨上天既然让她来到了这里，又为什么不给她救人与危难之中的能力。叶颖那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消逝，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不了。
　　“你要难过就哭出来吧。哭过之后就不要再伤心了。”林振劝道，劝完就后悔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伤心。
　　那刀客确是很伤心，眼睛也是红红的并不时往外冒眼泪。这个堂堂的七尺男儿有着坚毅的脸庞，此时遇到了伤心事，也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陌依不管他，自己拿了匕首慢慢的在白石碑上面刻起了字。她人小力薄，每一划都要来回刻上几遍。
　　‘慈母叶颖之墓。’‘不孝女苏以沫立’
　　刻完后，又拿了毛笔在上面描了一描。
　　就让我替苏以沫向你敬这最后的孝道吧。陌依心说。

　　叶颖的死，那刀客叫她别钻牛角尖，那三人昨晚就对叶颖下了毒，不管叶颖回不回来，她都是活不成的。听了刀客的话，陌依不知道为什么更难过了。

　　那刀客叫楚天，是叶颖的青梅竹马。几年前，便是他和叶颖一起救了林家村的村长夫人，叶颖这才在这山上定居。那年轻侠客并不是像她之前想的那样，是叶颖的丈夫。至于他们之间的瓜葛，楚天和已经去世的叶颖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她看的出来，他们之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叶颖的丈夫叫苏岳航，落榜秀才，渔州富商。
　　叶颖是他明媚正娶的妻子，成亲两年后，叶颖为苏岳航生下双胞胎姐妹以沫以星。不幸的是，父亲早年结下仇家竟结伙在叶颖生下那对姐妹后不久寻来，那时候苏岳航刚刚落榜，心情低落，整日以酒度日，而自己与婆婆平时相处颇为不佳。商铺被砸，货物被截，苏岳航不管事，婆婆整日心惊胆战，直问她是江湖女子，为何不能摆平此事。叶颖本就不是武功高强之人，又刚刚生下孩子，身体正是极度虚弱之时，又怎能与那些人正面交锋？而江湖上的那些叔伯朋友，她为了嫁给苏岳航，与自己父亲翻脸的事早已传遍，做为不孝之女，又有谁会帮她？夫家无力保护她，而她亦不愿连累丈夫与婆婆。她去找丈夫，丈夫却趴在桌子上喝的不知人事，她强压下伤心，去找婆婆，告知她要出门把那些人引开，她可能要离开苏家一段时间，婆婆当时十分动容，又听她说怕那些人会留下为难她女儿，要带走一个女儿以保另一个女儿的绝对安全。婆婆听了担心的表示，要买一个女婴给她带走。她虽忤逆父亲，但心中依然对父亲敬畏非常，父亲从小教她做事要光明正大，她又怎可能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遂当场拒绝。
　　甩开那些仇家之后，她本该回去的。可恰逢碰上一个姐妹落难，那姐妹从鬼门关里走出来，却受了重伤，她不能弃她不顾，她便留下照顾她。这一照顾，就是两年。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姐妹好了，却轮到她受难了，两年的时光，苏岳航以另娶她人，且是以正妻之礼。那个叫薛萍的女人是苏夫人，那她又是什么？她不愿听婆婆口中的种种苦衷，种种质问，只愿苏岳航亲自对她说她没有背叛他，或者给她一纸休书。可是苏岳航面对她竟无言以对，她离开了，既然苏岳航不敢对她说话，那她也不再给他机会。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但是却受不了这样的背叛，即使他有这样或那样的苦衷。

　　陌依替叶颖守墓，楚天买了很多酒，一壶接着一壶的喝。陌依觉得这样酗酒不好，但又想或许醉了，他才能好过一点儿吧。
　　这几日，林振一直陪着她，或许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已逝的父母，便对苏以沫有了同命相连的感觉。他一直不停的说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是，她不仅是个五岁的稚童啊，这个身体里装了一个二十一岁的灵魂。她忍不住想，若叶颖没有回来，她在山下，或许能有什么奇人解了她身上的毒。
　　她偷偷的尝了一口楚天的酒，辣的不行。又想，若是叶颖爱的是楚天，一切是不是又会不同？
　　“你回去吧。”陌依道。
　　“不，不用。我在这里陪你好了。”林振咬牙道。
　　“回去吧。要不然你婶婶又要找你麻烦了。”陌依沫尽量扯开笑容说。
　　“可是……”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林振一步三回头的慢慢下山。
　　苏以沫的这个朋友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