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盘铃傀儡 ...

  •   第二十章盘铃傀儡

      《拾遗记》:员峤山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

      ****************************************
      第二日天一亮,丁宇与云梦泽便来到春风得意坊。
      时间尚早,赌徒们还在家呼呼睡大觉,那坊子清冷得如同过了气的妓女的勾栏。
      都是让人刺激的地方,赌坊却好太多,因为再美的女人都会变老,变丑,而骰子却不会,即使旧了,也没人在意。
      丁宇上前砰砰地叫门,里面有人粗声粗气地喊道:“敲个鬼啊!赌局还没开,要来过了晌午再来!”
      丁宇也不理,只顾拍打,里面的人骂骂咧咧地起了身,开门的是个马脸大汉,赤着上身,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丁宇道:“找人!”
      马脸大汉问:“找谁?”
      丁宇道:“公冶小楼!”
      马脸大汉一听愣了一下,道:“等着!”说完咣当一声把门关上。
      少刻,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却是那日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身上一件紫绡绫长衫,身材瘦长,见到他二人,温文一笑,道:“抱歉的很,让二位大侠久等了,请随我来!”
      二人随他穿过前厅,那里面光线昏暗,沉淀着经宿的臭气,地面上很脏、很乱,几个方桌拼凑在一起,上面横七竖八睡着几条汉子,此时已都醒了,点头向那年轻人问安,其他的桌子上,散乱着昨夜的残局。
      直直穿过了前厅,有一道后门,二人跟着他出来,云梦泽似乎对这人很有好感,一路上没话找话:“请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小的姓沈。”
      “原来是沈公子!失敬失敬!”
      那年轻人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的地位卑贱,怎可以公子相诚?”
      云梦泽道:“沈公子太谦虚了,地位尊卑,只不过是俗人眼里的圭臬,对于在下,只看到沈公子的人品。”接着又笑道:“不知沈公子今年贵庚?我看还不到二十吧。”
      那年轻人也笑道:“云大侠真是好眼力,小的今年二十整。”
      云梦泽自鸣得意道:“我猜这个一向准得很~~~~~” 丁宇翻了个白眼:真是个白痴。却听他又接道:“沈公子结婚了没有?”
      那青年愣了一下,摇摇头:“还没呢。”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慢慢穿过了两条街道,来到一条巷子,越走越僻静,直至走到一户,那青年推开了门,里面是个院落。
      很静,没有一点声音,好想是没有涟漪的海面。
      丁宇奇道:“公冶兄一向都是一个人住么?”
      那人点点头,淡淡道:“这里十分隐蔽,只有小的一人知道。”
      三人穿过了前厅,来至后院,里面有个厢房,那青年道:“二位请在此稍等片刻,容小人进去通禀!”
      丁宇点了点头,云梦泽盯着他的背景,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吃力,心中一动,用手肘碰了碰丁宇,神秘兮兮地道:“哎,你猜,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这猪头心里那点腌臜事儿谁还不知道?丁宇准备不理他。
      云梦泽仍不死心,还要说话,却听里面一声惨叫,丁宇立刻箭一样冲了进去。却见那人跌在地上,此刻的脸色比刚刚还要苍白,仿佛死人一样,瞪着双眼,死死盯着床榻。
      那是个冬暖夏凉描金漆拔步床,攒海棠花围,垂花牙子,十分的华丽空灵,重重垂着幔帘。
      丁宇用手中竹剑轻轻一挑,里面“睡”着一个人。
      这人也就三十岁左右,跟普通的书生没什么两样,长得也不难看。
      这人若是走在大街上,绝没有人会想到他就是公冶小楼。
      没有人见过公冶小楼,丁宇终于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但是他却已经死了。
      他当胸中了一刀,那刀伤很深,而伤口周围的皮肤都被烧成了焦炭,似乎还冒着烟,一阵烧糊卷子的臭味。
      丁宇惊道:“炙焰刀!”
      “主人~~~~~”那青年似乎回过神来,立刻扑到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丁宇仔细检查了一下,他大概死了不到半个时辰,又看了看房间的每个细节,云梦泽靠了过来,悄声问道:“你刚刚说炙焰刀?”
      丁宇点点头:“是的!”
      云梦泽道:“莫非就是焚天教的炙焰刀?”
      丁宇道:“正是!”
      “这么说,他很可能是因为调查火灵圣女而遭灭口的?”
      丁宇没有回答,沉思片刻,走上前问道:“沈公子,在下有几件事想请教。”
      那年轻人擦擦泪水,哑声道:“丁大侠但说无妨。”
      “请问你最后看到公冶兄是在什么时候?”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昨、昨夜三更。”
      “在这之前你们一直都在一起么?”
      那年轻人低下了头,没有回答,而他惨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实在是不正常得很,因为这红晕令他挂着泪水的脸发出光华,整个人也跟着生动了起来。
      云梦泽不觉痴了,他刚刚还很自责和难过,反正他的理智本来就不多,但是情绪却比女人还气象万千。
      丁宇又道:“在那之后你在做什么?”
      那年轻人低声道:“之后,小的,小的就一直在账房里算账。”
      乖乖,这样的,咳,那啥上哪里去找?简直是入得厅堂下得厨房,二十四小时服务,怪不得脸色会这么苍白。
      丁宇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再追问,对那年轻人一抱拳:“沈公子,此事因在下而起,丁某定要查明凶手,为公冶兄报仇,只是眼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说着拉起流着口水的云梦泽走了。
      (也不知道一个人口水流得过多会不会死?)

      ****************************************
      唐玉竹并不是铜头铁臂,而且比一般人生得都要单薄。
      但是区区一个血肉之躯竟然生生将那石壁凿了个大窟窿。
      他晕头转向地倒在一堆土石之中,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见魏忠贤自靴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这是大内特质的火折子,价值千金。魏忠贤一把将他拽起,叱道:“算你小子命大,没有骗我!起来,给我走!”说着使劲一推,唐玉竹踉踉跄跄,又重重跌了出去,扑面一阵经久密闭的难闻的气味,有阴风瑟瑟吹出来,他抬头一看,那石壁后面竟有一条长长的密道,黑黑漆漆,不知道通向何处。原来这石室后面是空的,而那石壁虽然看起来很坚实,却并不厚,又因年头太久而被风化得很脆,否则任何人被这样一摔,不死也会没半条命。
      魏忠贤推着唐玉竹走在密道中,他点起火折子,黑漆的地道里染出一段黄晕,映着一个斗大的头影,晃来晃去。唐玉竹扶着石壁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前面,那光只顾照到魏忠贤的脚前,他的眼前仍是漆黑一片。
      吞噬掉一切的黑暗,有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来,好像在计算着距离死亡的时间。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仿佛很久,又彷佛很短,终于,魏忠贤忍不住道:“这鸟地道还有多长?”
      唐玉竹摇摇头,怏怏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从未带我进来过••••••”
      魏忠贤将信将疑,他举起火折子来,照在唐玉竹脸上。火光如豆,唐玉竹的眸子出奇的亮,是颗不夜的明星,看起来无辜得很,但是魏忠贤始终不放心,刚刚在八卦林,他虽懂得阵法,但若非唐玉竹没来得及走远,自己也死定了,这小子鬼得很,发起疯来命都豁得出去,必须想办法将他制服。
      ••• •••
      火光扑闪了一下。
      杀手毕竟是杀手,有超出常人的敏锐。
      唐玉竹直觉到危险,猛地一闪身,哗啷一声,一道银光嗖地擦着脸颊飞过去,他转过去看,不知何时,魏忠贤手上多了只小小的摇铃,□□正对着唐玉竹的面门,他的眼睛里鬼火一闪,又是一声响。
      哗啷啷————
      眼前又是一道银光,而唐玉竹只来得及伸手护住命脉,右腕上一丝疼痛,整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细如牛毛的银针已没入了青色的经脉,只露出一颗小小的银铃,连接着一根极细极白的丝线,几不可察觉,一直连接到那摇铃上。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银丝,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颤声道:“盘,盘铃傀儡!”
      盘铃一响,傀儡抽丝。自立不能立,自言不能言。
      盘铃傀儡阴毒无比,如果那银针刺入人的百会穴,甚至可以控制人的思维,成为真正的傀儡人!
      “哈哈哈~~~”魏忠贤狂笑起来:“鬼小子!够机灵,不过对付你,这样就足够了!”他微微摇了摇铃,唐玉竹的手臂立刻跟着挥舞了起来,仿佛已不是自己的,唐玉竹忙用左手将其按捺下来,然那右手翻了一下腕子,竟然挣脱开来。
      魏忠贤狞笑道:“奉劝你一句,不要企图将针拔下来,它已经融入你的经脉,你若妄自去动,就会致使自己经脉断裂!哈哈哈!”
      唐玉竹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你好狠!”
      “所谓无毒不丈夫!哈哈哈!”
      唐玉竹嗤笑一声:“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也算是丈夫?”
      “啪!”
      魏忠贤面色沉了下来,只一摇铃,唐玉竹便抬起右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那白皙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
      魏忠贤狂笑道:“不要企图和我作对!否则我有办法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给我乖乖地走!”

      终于这地道看到尽头,昏明的火光中一个小小的石门,唐玉竹心念转动,不知这石门后面隐藏着什么秘密,那日解铃师兄神色异常,似乎看到了很可怕的事情,而这件事,也不知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魏忠贤命令他将门打开,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唐玉竹不得不假意顺从于他,只得用力推了推石门,纹丝未动,忽见一旁的墙壁上有一盏壁灯,便上前试了试,果然那门轰隆一声开了。
      门后只有一间小小的石室,魏忠贤复又令唐玉竹将里面的壁灯都引燃,整个石室亮了起来,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十分诡异的画,走近来仔细一看,原是南宋李嵩的《骷髅幻戏图》:画中一个大骷髅席地而坐,悬线操纵着一个小骷髅,正在引诱一个小儿,小儿后面的妇人从远处赶来做阻止状,大骷髅后面坐着一个妇人,解开衣服给怀中的婴儿喂奶。此画自流传以来便是一个谜,无人知道所绘何意,而在如此情景下出现,更显得诡异可怖。
      魏忠贤忽然笑道:“这瞬华剑一定就藏在此地!”
      唐玉竹瞳孔一缩,难道瞬华剑真的藏于此处?如果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假戏真做?魏忠贤却不由分说,一摇手铃,他的手臂便直直向前伸去,而唐玉竹猛然翻转身体,反向魏忠贤扑去,他早有准备,哗啷一声,这声音如有魔力,而唐玉竹的右手也似乎有了思想,反向自己的拍去,唐玉竹左手格住,左右手互博起来。
      唐玉竹师出说剑堂,而其创始者本自师承昆仑一派,也系数名门,武功路数中规中矩,深沉内敛,尤其是刀无极有君子剑之称,其内力之精纯,武功之正统,更是无人可极。然而唐玉竹本自一颗七窍玲珑心,性灵如水,似乎天生与深沉相悖,所以每一招每一势都生出许多变化,因而他的武功非正非邪,似正而反,虚虚实实,倏忽变化。
      然而聪明也有聪明的致命伤,招式虽可以千变万华,但是内功的修为却需要日积月累,像他这种颖悟之人,却很容易忽视基础的巩固,他本是可遇不可求的练武奇才,若得名师指点,或可成就大器,而奇怪的是,刀无极虽然对待门下十分严厉,却独独不会对他严加管教,通常任其自由发展,因而,他的内力并不十分精粹和浑厚。
      今日,他面临魏忠贤这样的高手,方觉得十分吃亏,他的右手间掌风轻飘飘一出,与魏忠贤如出一辙,柔若无骨,而这细若抽丝、柔若流水的掌力之后竟然有排山倒海的连绵内力,深不可测,唐玉竹左手格出,竟然像打在了水柱上,一动未动,那手依然缓缓地伸来,唐玉竹心头大吃一惊,急急吸气退身,一招“浮光掠影”忙要跃开,却觉后背心一麻,魏忠贤从其身后略来,点了他的大穴,便如同石像一样再也不能移动半寸。而那一掌飘然已至,呯地打在他身上,唐玉竹只觉身体似开了个口,有呼呼地细风鱼贯而入,非但疼痛,还很舒服,然嘴角已有汩汩的鲜血流出,于无形之中,心肺俱受摧残!

      魏忠贤将他抱起,却见唐玉竹已是泪流满面,因笑道:“怎么?不过是一把破剑而已,就心疼成这样?”
      唐玉竹哽咽道:“我,我恐怕已活不成了!”
      魏忠贤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放心,我不会杀你,九千岁还等着看你舞剑!”
      唐玉竹叹道:“我知道公公不会害我性命,只是,只是我师父在那幅画上淬有剧毒,任何人只要稍稍一碰,就会没命••••••”
      魏忠贤在心内衡量了一下,他并不担心唐玉竹的性命,然而他身份特殊,胡惟庸的势力还不容小觑,目前和他势均力敌,也不是时候,然而事到如今,自己的阴谋已败露,而九千岁的密令,却不可不执行。正迟疑,却听唐玉竹又哀叹道:“哎,我已报了一死的决心,只求公公答应我一件事!”
      魏忠贤道:“什么事?”
      “求公公放了我的师兄弟,唐玉竹便死而无怨!”
      魏忠贤想了想,这小子又不知耍什么鬼花样,不如先将他稳住,因道:“好吧,我答应你!”接着将他放在那副画的前面,唐玉竹呆呆地耸立,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画,忽然,那大骷髅似乎动了一下,他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看,那大骷髅竟然转过了头,而小骷髅也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一样舞动了起来,他吓得寒毛立起一片,刚要开口,后面哗啷一声,他的右手已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