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打酱油》独立斜阳伤晚照

255、罗立如的故事（五）

　　邱大成觉得很累。作为一个被截肢的重伤员，他没有得到他意识里一个重伤员应该得到的任何一项待遇，比如输血、补品、休息、护理等等。不但如此，他还不得不整日跟着袁承志舞刀弄棒，时间长达八个多月。在这几个月里，每次回到自己的住处，邱大成都是一头扎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但是他不得不起来，因为他担心，万一他病倒，袁承志可能趁机一走了之，他再也没有学习那套刀法的机会了。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这可是他唯一的保命砝码。不管有多累，他都不能不坚持。如今袁承志一走，邱大成心上那根绷了大半年的弦立刻松了，在虚弱和疲惫的双重折磨下，他躺倒在床上。

　　焦公礼对此非常不满。在他看来，混□□的人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哪怕伤得再重，也得咬牙挺着，一旦挺不住，那人也就废了。在焦公礼的眼里，正在床上卧病的邱大成身体残疾，学那套独臂刀法也不成，如今更连精气神都没了，已经是废人一个，不适合留在金龙帮。当然，作为金龙帮的“领导”，他得考虑“群众”的感受，不能让大家认为他焦公礼看见徒弟没用了就将人扫地出门。于是焦公礼打发人去找了一位媒婆，他打算给邱大成说一门亲事，再给一份产业“妥善安置”了他。

　　那媒婆倒是个能干的，虽说邱大成条件不好，还是被她打听到了三户有可能结亲的人家。头一户住在南京城里，这家的女儿腿脚有些残疾，倒是能走路，嫁个残疾人也算般配；第二户住在江北的六合，姑娘的父亲早逝，母亲拉扯三个女儿长大，如今两个已经嫁了，要留下小女儿招赘女婿养老——赘婿鲜有人愿做，只好降低标准；还有一户住在溧水，姑娘的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姐妹，依附伯父过活，她的伯父也是金龙帮的人，不过只是溧水分舵一名寻常帮众。媒婆将三个姑娘的情况细细告诉焦公礼，等待他的答复。焦公礼既打算让邱大成自立门户，便不肯替他做主，叫人将他扶了来，自己与媒婆分说。

　　邱大成打心底不愿意娶一个小脚女人，不为别的，就说即将到来的这段兵荒马乱的岁月，一个小脚女人连逃难的能力都没有，只有悬梁殉节一个选择。如果眼下非要娶亲的话，他宁可娶个像孙二娘一样的女壮士，可以在乱世中背靠背地迎敌，而不是等他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之后，那女人还在原地颤着小脚哆哆嗦嗦地啼哭。可话说回来，就他这样一个才学了点皮毛武功的残疾人，人家女壮士能看上他么？

　　被催促了两回，邱大成才斟酌着说道：“弟子多谢师父关爱。只是弟子速来愚钝，如今又失了一条手臂，纵有高深武功，也不能领略其精妙之处，竟成了废人一个。只有弟子一个倒还罢了，若是娶了妻，将来拿什么养活妻子儿女？弟子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敢耽搁人家姑娘。”任凭媒婆那撮合山的嘴说得天花乱坠，邱大成无论如何也不肯应承。焦公礼心下越发恼火，只觉得邱大成不知好歹。

　　是日诸事忙完，回到内宅时，焦公礼的脸上犹自有些愤然。他的夫人见了，免不了询问缘由。听说罗立如拒婚，焦夫人不觉有些沉吟。焦公礼察觉夫人心里有事，少不得也要询问一番。焦夫人因说道：“早先我就瞧着他看宛儿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当是想着他这人虽然愚犟，倒没甚么坏心，不会失了分寸，便不曾与你说起。如今看来，只怕他心里过于执着了。眼下宛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闹出点是非来，误了终身，可如何是好？”听得焦公礼大吃一惊，连连抱怨夫人“怎么不早说”。

　　次日清晨，焦公礼早早地起来，匆匆地吃罢了饭，忙忙地叫人传话给赵师哥、滕师弟、黄师弟一干人，叫他们速速帮邱大成收拾行李，送他去苏州府的崇明县，接替那里的香主。邱大成知道崇明县这个地方，就在中国第三大岛崇明岛上。几百年后的人们说那里地理位置优越，不过在这个海洋经济不发达的年月，如果某地靠近大海，那就意味着那里要比别的地方多一项自然灾害——台风。从繁华的南京搬到有台风威胁的崇明岛，而且是在这个时刻，这项任命显然是一种变相的发配。不过邱大成倒觉得这也挺好，这个年代的人认识不到崇明岛的价值，就意味着不太可能会有人大动干戈地到那里打劫——对于一个生逢乱世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个好消息。既然是好事情，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临走时少不得拜辞焦公礼，焦公礼虽然厌恶罗立如不知好歹觊觎他的女儿，还是做出一副慈祥长者的模样勉励了一番，无非是服从苏州分舵舵主的领导，团结太仓等县的香主，好生约束手下弟兄等等。邱大成一一应诺，又表了努力工作绝不辜负领导厚爱的决心，这才说道：“弟子因为一件事，心里始终不安，今日若是再不说与师父，只怕日后越发没了机会……”

　　焦公礼还道他要说起焦宛儿的亲事，早已预备好了拒绝的说辞，谁知邱大成却说道：“弟子听说师父将太白三贼交与官府处置了。若是太平时日，官府清明些，交给他们也未尝不可；如今这些官老爷们，都是能让天高三尺的主儿，不管是什么罪犯，只要收了足够的银子，没有他们不敢放的。弟子担心当日在南京城里还有他们的同党，当真如此，只怕那三贼早就不在监牢里了。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还请师父小心提防才是。”

　　邱大成知道焦公礼原本死在太白三英手里，这才出言提醒。焦公礼却只道罗立如天性愚鲁，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邱大成还要再说时，焦公礼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因说道：“里通外国背叛朝廷是何等罪过，哪里有那么容易放出来？况且南京官府收了咱们金龙帮多少银子，哪有为了个不知来历的人物削咱们金龙帮的面子的道理？”邱大成知道他并不相信，只得再拜了三拜，往崇明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