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乘月》徒弋

4、月下的悠游浪人

　　无边的黑暗就像是一道深沉的大幕一样盖住了整个大地，天地一片静谧。
　　白日看到的大好的湖光山色，秀美芳草，皆看不到一点点影子，黑暗隐藏了生命。即使是平时热热闹闹的草丛也在此时安静下来，不敢打扰这令人心悸的夜色。
　　然而这黑暗中，却有一双赤红的眼睛亮着。那红的似血的眼眸里流转着华光，妖冶诡谲，美丽得让人窒息。除了无边的黑和两簇红光再没有什么别的色彩，近乎混沌。
　　这时候的风声却是可以听到的，一阵一阵，春日刮着隆冬的风，摩擦声尖锐地几近刺耳。那些树叶发出哗啦哗啦声，柳枝胡乱抽打的声音，像是发出哀鸣，凄凄凉凉，悲悲切切。
　　然后，天上的云被吹散开来，迅速往别的方向离散。饱满的月亮显露出来，皎洁的银辉一瞬间笼罩了所有空间，甚至照亮了那些黑云的边际。那些挡住月亮的黑云越走越远，终于看不到了。月亮占领了整个夜空，像是一位清高的志士，独自发光发亮。风开始小了。
　　一个身影显现出来，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是个男子。瀑布一般直垂而下的发丝没有扎起，在风中狂野地飞舞着。银色，还闪着那样的光芒。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衬着颀长的身材，肩膀处有被划破的一处，露出里面的绽开的血肉。连带着空气中也有淡淡的血腥味。
　　风吹开了他脸颊的发丝，露出那张脸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庞啊，便叫月光也闭上了眼，繁花也羞红了脸。
　　额头光洁，柳叶长的眉毛像是描画出的一般利落干净，赤红的瞳孔颜色转淡，透着冷漠和邪气。高挺的鼻梁更显出他的皮肤细腻平滑，反射出浅浅的莹白。那樱红的唇瓣边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整个人就这么不羁起来。
　　他的眼睛清冷得叫人不敢直视，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瞬也不瞬地盯着远方，仿佛随时便可以纵跃出去。
　　手中的剑竖直垂下，轻轻地握着，看似没有用劲，却闪着凛冽的寒光。
　　月色陡然变得朦胧而迷离，肃杀之气却浓烈起来。
　　一道寒光从一簇树丛后一闪而过，他微微笑了一下，右手轻轻挥动。一个人影便安静地倒下，惊动了旁边的野猫，野猫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
　　这一声如石投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树丛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微小动静声。一瞬间，一切像是陷入一种快节奏中，快快快，就在不远处，就在那里，就在眼前了。
　　“嗤——”“嗤——”不间断的剑刃入肉声在静悄悄的夜幕下响起。
　　旋身，飞纵，在数十人中间游刃有余，发丝飞舞。
　　鲜血随着抽出的剑喷射出来，像是一道瑰丽的彩虹划过天空，染红了这蒙蒙的月色。倒地的黑衣蒙面人眼睛睁得铜铃一般，似乎不敢相信这人的武艺这般超绝，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堂内最高机密阁中的资料竟然有这么大的偏差。不，这根本不是偏差，这简直是个笑话，可笑至极。
　　剑光的闪烁由少变多，安静，似乎马上又会来到。
　　风大了起来，吹得人衣角翻动。
　　安静了，安静了。
　　握紧手中的剑，男子直直向前走到湖边。将染血的剑刃浸入湖中，任缓缓流动的湖水冲刷着剑身。
　　眼睛猛地收缩，剑从水中带起一道银白水花，直直插入身后偷袭者的身体里。
　　水流很缓慢，而且静静地，很有节奏地向前。湖面上的月亮是不完整的，随着水流上下粼粼闪光，碎银一般，让人忍不住想捞一把。
　　在湖边坐下，剑随意丢在一旁。取出草丛中的酒坛，打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就传了出来。男人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托起酒坛举过头顶，直灌下来。
　　酒水溢出他的嘴顺着完美的下巴流进衣衫里，他豪气地用袖子一擦，再没有刚才那种邪气，反而平添几分正直阳刚的感觉。
　　身后就是数十具尸体，身前却是寂静的湖面，爽朗的男人，飘香的酒坛，真是一副非常诡异的场景啊。
　　“姑娘，既然看见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出来吧。”男人放下酒坛，取出随身的帕子开始擦拭刚刚被丢开的剑。
　　青色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上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啦，你怎么这么多仇家啊？”
　　男人微微笑开，这次眼里真的有一丝温柔的意思了。“我哪会有什么仇家，不过是几只想吸血的虫罢了。”
　　“切，”女子不屑，“这几条虫背后可还有个虫窝，虫窝里可还有个厉害的大王。你这也不在乎？”
　　“若是这样，那也是给我消遣时间，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又说大话，到时候可别求我。”女子戏谑地说。
　　男子回头，目光里流转着兴味。“这么说，你知道什么喽？”
　　女子笑得开怀，目光却不由转向飘香的酒坛，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