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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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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暗咬着牙,手中是一把短而锋利的匕首,握刀的腕上却有血迹缓缓渗出,显然齐轩刚刚那一击震伤了他。
“你的女人,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道,目中是难掩的恨色。
他这样恨齐轩?
我想将他脸看得更清楚,胸前却有阵阵刺痛传来。我知道他刚刚那一刺必然伤着了我,只是不知道伤口有多深,也不敢断然出声,怕让齐轩他们分心,便努力扶了身边一棵小树站着。
齐轩道:“你不是我东宫的人,你究竟是何人?”
陆暗道:“你错了,我是东宫的人。曾经是,现在却不是了,现在——我只想杀了你!”
齐轩冷笑:“那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我?”说着手中软剑挽起,抖出一串剑花,寒意迸出。
陆暗却不动,笑道:“他们说的不错,你果然有些份量,只是,你的剑再快,能敌的过他们么?”
我扭头一看,先前那二个暗卫竟变了脸,手中拿着黑色巨弩,正冷冷对着我和齐轩,似乎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把我们射成肉酱。
齐轩脸色微变:“你是靠山王的人!”
“不是。”陆暗摇摇头,声音里往日的儒雅风俊全然不见,“他要杀你,我也要杀你,我们只是暂时合作而已。”
“很好,原来是同流合污。”
齐轩收了剑,从腰中掏出一块软布,像拭一件宝贝一样擦拭着那把软剑,轻轻道:“这剑陪了我十六年,从来都不离身,今日,竟然要随我葬身此地了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陆暗脸上是势在必得的满意。我努力站的直了些,这边是二人对峙,而山下那群刺客马上就会上来,单是眼前这二人加上陆暗,就已经相当棘手,若是等他们再上来,是不是连最后一丝逃脱的机会也没有了?可是齐轩,他眼下神情虽然自若,可我知道他并不轻松。若是只他一人,可能还有逃掉的机会,而如今加上我,他该怎样?
我看看他,再看看眼前的陆暗,突然定下心来,悠悠叹了口气:“陆暗,你真的要杀我么?”
陆暗身子抖了一下,他看着我的眼睛,“真可惜,我并不想杀你,可是我不能让他快活!”他说着,手中匕首指着齐轩,脸色渐渐变得痛苦而狰狞:“他从来不知道,失去心爱女人后的痛苦,今天,我就要让他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我很同情你,真的。”我说,“可是,你却弄错了一件事。”我轻轻往向前走,一直走到那悬崖边上才停住,“我并不是他的女人,我只是他的妹妹。”
我指着齐轩,用无比清晰而又缓慢地语调说。
陆暗睁大了眼睛,齐轩也一怔,转身盯着我,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表情。
“我们是兄妹,这是事实。”我道,“而你,不管你和他有什么仇,今天却都已成了别人借刀杀人的工具。”这话尖锐,瞬间戳的陆暗脸色苍白,他手微微抖着,突然暴怒,吼道:“没错,我早就知道,我是被人在利用,可是这有什么?只要能杀了他,杀了他替她抱仇,我怎么样都可以!”
“怎么样都可以?”我问,“那么死呢?与我们一同身死你可想过?依我所见,他们似乎也并没有打算放过你呢。”
我指着身后那一群已经奔上来的刺客,阳光下他们手中的黑弩正闪着冷蓝的光泽,将我们逐渐包围,而陆暗,显然也和我们一样,正处于他们的包围之中。
“看到了吗?”
他脸色瞬间煞白。似乎突然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先前狠厉的神色渐渐变得如死灰一般。
“你瞧,这就是你们的合作。”我道,“你心中有恨,可你却并没有想过死,否则你也不会独活这么多年。那人要杀我们,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天下谁也不能知道的秘密,所以,他又怎么会让你活着?”
陆暗不作声,只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你想听故事吗?一个宫中的故事,一个姑娘在宫中的故事。”我问。
陆暗蓦然惊住。
“其实,我与那个姑娘也认识呢,也知道许多关于她的事,你一定想听吧……”
“不!”陆暗突然暴喝,双手抱着头摇晃,似陷入极大的痛苦中。
“我不想听!”他吼着。
“故事?”一直未吭声的齐轩突然道,“他不愿意听,我倒是想听听。”
他仍在擦剑,那块布在风中被吹得微微张开,翩翩如蝴蝶。真是块上好的绸缎,颜色粉红,柔软适中,剑已擦的光亮明净,他却仍不住手。
他问陆暗:“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陆暗笑意凄婉,他缓缓道:“你当真不明白?”
“不明白。”齐轩道:“我只知你有杀意,却不知我们结了什么仇……”说到这里他手一松,那块软布轻飘飘飞了出去。
“什么仇?哼,你自然……”陆暗说着,身子却猛地一软,接着半跪了下去,而身后那二个离我们最近的暗卫,也同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手中的箭想发出,已没了力气。
“你……”陆暗指着齐轩,“你用了什么……?”
“一点软骨粉而已。”齐轩话音刚落,人已经飞了起来。
他修长的身影如闪电惊鸿般掠起,手中的剑在那软布上一挑,布块便顺着风向密林那边飞了过去。那群刚上来的刺客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步子微跄,身子发软,也就在此时,一条长带从齐轩袖中飞出,灵蛇一般缠住我的腰,拖着我与他一起,直直往崖下坠去。
这家伙放迷药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身子绵软,头脑也迷糊,显然也吸进了齐轩所说的软骨粉,掉落间连眼也睁不开。只感觉耳边是呼呼的冷风,崖底深不可测,仿佛一张黑色的巨网迎面而来。身子在急速的坠落间被凛冽寒风钻进衣衫,吹得肌肤生疼,却又突地失重一样猛然顿住,被一股重力牵扯着制住落势,然后又断断续续往下滑了十来米,终于摇摇晃晃停住。
这真是玩命的举动啊。我吐出一口气,大口呼吸着空气,差点昏死过去。耳边草木和石土碎屑粉粉滚落,一阵杂乱,过了许久,我才敢稍稍张开眼睛,原来我们竟挂在了半崖间。
齐轩长发微散,衣衫也被挂的有些破烂。他手中长剑在崖壁上划出长长一串火星,叮叮当当的声响,最后终于在一条石缝中抢住,卡在那里,勉强借力将我二人挂住。另一只手则紧紧挽着长带,挂着彼端摇摇扭扭的我。
这一落一坠之间,冲力极大,我生平是连蹦极也不敢玩的胆小之人,眼下这一番起落,早将内心震得七上八下,一股翻涌冲上来,头晕眼花。而胸前那伤口似乎也被牵扯到,被彻骨冷风一吹,更痛了,我不禁苦笑。
“你信不信我?”
大风呼啸间,齐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与他相隔丈远,仅靠一条布带维系。此时崖间冷风凛凛,阳光却从云层中迸现,齐轩的脸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异彩,我仰头看他,却因身在危尺之间,不敢有任何轻易举动,一时默不作声。
他大声道:“生死悬殊,唯有一搏,你若信我,我便与你一起跃下这悬崖去!”那一股神情果然再熟悉不过,我心中猜断证实,不禁叹了口气,轻轻道:“你向来就是你,东宫之主,行事干脆利落,可是我却不想你因我而送了命。你的天下,不管了么?”
他脸色一变,挽着长带的手慢慢收紧,半晌才道:“你知道是我?”
“在路上我就猜出,只是一直未敢确认。”我道。
果然不是齐轩。毕竟他有那么多的地方,是齐轩永远也学不来的。
“那好!”声音一变,已恢复成往日上官重瑛的决断,他将长带紧了紧,“你既知道是我,就知道我从来不会向老天认输,今日只有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捡回一条性命!”说着长带疾收,我尚不及惊呼出口,他脚已在壁上一蹬借力将我扯了上去,一手顺势拉住,一手中长剑也从石缝中脱出,嗤嗤划出火星,在石壁上不断找着石缝和凹槽借力,二人一起跌跌撞撞向崖底落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迷迷蒙蒙中醒来。
第一反应就是冷得快要死了。四下一看,果然已是在崖底。上官重瑛躺在我身下一动不动,身子也冷得像块石头。我心中一惊,想起最后落地的瞬间,他曾将身子一转自己垫在了下面,为我做了缓冲的肉盾,眼下,莫不是摔死了?
我颤抖着伸出手去,脑中祈祷着不要不要,最后总算感觉到那鼻下有一丝温热的气息,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眼下这情形,应该怎么办?
我爬起来,手和脸冷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胸前衣襟已经有血迹渗出,微一使力便一阵刺痛。崖底阴森冷暗,看不出时辰,只能隐约从那崖壁上残留的阳光可以判断出,已是黄昏。崖底四周尽长着茂密的枯草和一些低矮的树木,周围是嶙峋的乱石。
我和上官重瑛幸中之幸,摔在了一堆乱石中间略平坦的地方,若是直接扑上这石堆,估计早已四分五裂去了阎王殿报道。但饶是这样,上官重瑛依然伤的不轻。他一身衣衫尽破,手臂上好几道伤口,正鲜血直流,我唤不醒他,只得咬牙将他扶了起来。一看,背后也是一块颇大的血迹,衣襟已被撕开,正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这是在掉落的过程中,弹上崖壁的一棵老树所至。
当时有一段时间,长剑没有找到石缝借力,恰有一棵老树在崖上斜伸而出,他来不及闪避,后背重重弹上去,喀嚓压断了树枝,又接着掉下。当时只听他闷哼了一声,却不想伤得这样重。不过也幸好有这棵树缓冲了我们下落的重力,否则我能不能这样快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我拍拍他的脸,仍然没有反应,又掐他人中,还是照样不动。本想再折腾一番,想到人家好歹是一介当朝太子,被我这样在脸上毫不顾忌的折腾,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起身四望,这崖是一条深谷。一端是高山,另一端却通向谷外,此时正从那谷口往这里面灌着冷风,难怪会这样冷。上官重瑛伤重走不了,而我必须得先找个避风栖身的地方,否则这样一夜吹下去,早风干成了人偶。
在乱草中寻到上官重瑛跌落的长剑,拿在手中,起身往外走风却越大,于是转向往山边走。好在上天有眼,居然在山根处有一条小溪流,虽是冬日,溪水却还清澈,我俯身喝了几口,奇异的是这溪水竟然略温。后又找了一番,我才明白,原来这溪水的源头竟是一处山泉,正从那山上的一处石壁下流了出来,怪不得会冬暖夏凉。
山泉的后面,有一棵巨树,遮天蔽日,在这阴森的崖底竟然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此时虽然叶已落尽,但那树枝四散,气势迫人,直指天外。枝枝杈杈仿若一张大网,吸取着天地精华。我比了比树身,思量起码得四五个人合抱才能围住它,正在惊叹,在树干上发现了一个树洞。
这一发现简直让我惊喜不已,这树洞颇大,足可容四五人,要是搁在现代,支一桌麻将也足矣。我用剑将洞口垂下的老藤和里面的苔衣清理干净,又割了一些枯草铺进去,然后转身去拖上官重瑛。
这家伙够重。我一边一点点挪动他,一边咬牙想,为什么一遇到他,就尽是些复杂事呢?在宫中,得与他一起装疯卖傻,好不容易出来了,却又要遭人劫杀,果然是只能共患难没命共富贵啊!
好不容易将他拖进去,我跌坐在枯草上一动也不想动。虽然这洞中有些潮霉味,但毕竟挡住外面的寒风,暖和了不少。坐了片刻,我脑中一片混乱,山间有枭鸟的叫声响起,伸出头去,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已快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