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林茹梦

35、第 35 章

　　若说相思，应是情深似海，二情依依，白首不相离，然而今夕何夕？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终将是玉楼深锁，此情难寄。
　　玉寒醒了。
　　昨晚，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回旧地，雏菊，竹楼，还有那她日思夜盼的白衣少年，他一如往日，病弱却不乏坚毅，眼神清澈而深情，梦里的他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继而绽放出犹如清风繁花般温暖的笑。她的心就在顷刻间融化，于是，她朝着他的方向拼命奔跑，欲投入他得怀抱，可是不知为何，天色骤变，厚黑的云翳瞬间遮天蔽日，沉沉雾霭也正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枯花凋零，寒风席卷，她用尽全力的跑向他，可是前方似乎永远有什么在阻碍着她的脚步，直到，当她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终于，他就站在自己眼前了！她竭尽全力，似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可是，他的面容竟变得模糊起来，笑容也早已消失不见，脸色变得陌生而冰冷，她还没来得及思想，为何他会忽然变了模样，他就硬生生的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梦里的她连忙追上去抱住他，可是他却将他推开，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了。她呆坐在原地，心如刀绞，痛哭失声。
　　于是，她猛然间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屋子里，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梦，沈德元竟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她一时还想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心中苦闷难当，便喝了很多酒。她起身，轻缕发丝，却发觉眼角还有泪痕。
　　沈德元听到声响也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睡眼，笑着对她说：
　　“你醒了？昨晚你喝醉了，担心你出事，所以一直没敢离开，没想到，竟睡在这了！你先歇着，我去帮你烧菜。”
　　“不必了，想必你也没有好好休息，还是我去吧！”
　　玉寒拦住了他，转身走向厨房，
　　沈德元怔怔的望着她，竟出了神：
　　她真的变了，变了…

　　“盼盼，一直以来，你都是很少进食，更别提是下厨炒菜了！近些日子看到你竟然自己烧菜，看到你慢慢的好起来，说真的，我真的很欣慰！”
　　他竟由衷的为她的改变而高兴，仿佛是自己积累多年的心事也最终落下了。
　　“昨天…谢谢你！”
　　玉寒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她始终的感激的。
　　“千万别这么说！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不该是如此客气！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便安心了！”
　　他夹了菜放进她的碗里，望着消瘦的她，心里升起一丝怜惜。
　　“嗯。”
　　她低头吃菜，并没有抬头看他。
　　“盼盼。”他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以后你若是心里有苦，就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尽力帮你！我不许你再像昨晚那样借酒浇愁，而且…你不要总是委屈了自己！”
　　他话里有话，只是玉寒一时还不能确定他的意思。老实耿直的他，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一直都是有一说一，很少有此刻这般样子。
　　玉寒抬起头，发现他正用关切的眼神笑着看着她。
　　只是，似乎有什么立刻转移了她的注意。她的眼神盯着他的额头，良久之后，问道：
　　“你的头怎么了？”
　　听她这么一问，沈德元这才想起昨天被星魂打伤的事，他连忙尴尬的笑了笑，准备搪塞过去：
　　“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我这伤…是我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倒在台阶上…”
　　并不擅长说谎，尤其是不擅长在她面前说谎的沈德元，编织这个理由的时候，不但声音变得吞吞吐吐，而且竟连正眼都不敢瞧她，这岂能瞒过她的眼睛？就在他刚开口，她就早已发现了他的异样。
　　“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吞吞吐吐的？”
　　“没…没有啊。只是…你这么忽然关心起我，我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面对她的质疑，他更加慌了。
　　“没想到你竟然也会瞒我！”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嗔怪，起初自己也是无意间的一问，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说谎，倘若真的是无意被伤到，又何苦瞒她？她隐隐的感觉到，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他的伤，也并非摔伤，行走江湖多年，这她绝不会看错！
　　“盼盼…真的没事啊！你还是老样子，凡事总想得太多！我真的是不小心摔伤了！来，吃菜！”
　　他感到她已经有些恼火，自己也本无意惹她生气，只是，他实在不想让玉寒得知此事，怪罪星魂！
　　“是他吗？”
　　玉寒忽然问，语气却是如此平淡，仿佛是在问一些事不关己的事。
　　沈德元微微一怔：
　　“什么？谁？盼盼…我不懂你在指谁…”
　　“孟星魂！”
　　她毫不掩饰，直截了当的问。
　　“呃…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他几乎将头埋进饭碗里，尽管拼命的掩饰，可是实在是快支撑不住。
　　“到底是不是他？就算你回答我，我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玉寒重重的将筷子放于桌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这可吓坏了沈德元：
　　“盼盼，盼盼！你千万别恼火！也千万别怪星魂！星魂这孩子毕竟还小，毕竟还不懂事啊！刚刚我瞒着你，也只是不想你生气，也不想你怪罪他！盼盼，既然我都丝毫不介意，何况你呢？你就原谅他吧！星魂…他到底还是个好孩子啊！”
　　玉寒见他竟然哀求自己，叹了一声：
　　“没想到，竟真的是他！”
　　“盼盼…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你就不要怪他了！”
　　尽管他昨天被星魂打伤，可是，他仍然无法责怪星魂，也仍然觉得星魂是个乖巧的孩子。
　　“哼！你等着！”
　　说着，玉寒夺门而出。
　　“盼盼！你不要去！你冷静一点！星魂昨天喝了很多酒，说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是他的姐姐，你为了我而责怪他，只会让他伤心啊！他那么听你的话，对你又那么好，他喝醉也十有八九是为了你！你别去…你回来…”
　　玉寒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劝阻，甩开他，径自往外走，可是，没等她走多远，便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她抬头，此人正是孟星魂。

　　星魂酒醒之后，便兴冲冲的准备去见姐姐，他知道姐姐或许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可是，他仍不能放弃，他坚信姐姐不能没有他，就如同他的生命不能失去姐姐。

　　“姐姐…”
　　他站在她面前，笑容依旧清澈。
　　“啪——”
　　星魂没想到，姐姐竟然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措手不及，他只觉得一时间，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痛。
　　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便看到远处有一个人跑向他们，那正是沈大夫。他似乎明白了，难道，是为了他？
　　“孟星魂！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他曾经救过你的命啊！那些上好的药材全都是他给你的！你怎么能对他出手？”
　　星魂只是捂着脸颊，低头不语。
　　“盼盼！你这是何必呢？我都说了不要怪他，不关他的事！”
　　沈德元竟也急了，来到星魂身边，关切的询问：
　　“来，快让我看看！盼盼，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他是个多么乖巧的孩子！就算偶尔犯错，你也不能打他啊！”
　　星魂只是呆立在原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又一次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他无法思想，更不敢思想。
　　姐姐…竟会为别的男人…打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当年你不是很会说吗？你不是口口声声指责我恶毒残忍吗？那你呢？你究竟又有多善良？”
　　玉寒并没有任何退让，星魂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天啊！这还是姐姐吗？以前的姐姐，向来是不忍心责骂他，更何况动手打他？
　　“姐姐，沈大夫，对不起！”，沉默良久之后，星魂竟轻轻的吐出这句话，神情如此诚恳而平和，“沈大夫，昨天是我不对，也是我一时冲动，姐姐，你不要生气，都是我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使玉寒感到微微的惊讶。
　　她动手打了自己最爱的星魂，说到底，她还是不忍心的！可是就如同她昨夜醉酒之后所说，她偏偏控制不住自己。尽管她是如此思念星魂，可是每当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会想起他给她的伤害。望着他心痛的神情，她的心，又何尝不痛呢？
　　然而，她本以为星魂会伤心，抑或恼怒，但是他并没有，他如此诚恳的道歉，竟然比任何多余的语言还使她震惊，一时间，她竟无语回答。
　　玉寒就这样久久的，略感惊讶的望着他，之后挤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缓缓的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