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邦以羽为本》衣冠败寇

1、第一章

　　项羽第一次见到刘邦的时候，是在他被人揭穿身份跟着项梁狼狈逃到沛县的时候。

　　刘邦当时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躺在码头旁边的小凉亭里，自娱自乐的哼着小曲儿。年幼的项羽被项梁拉着跌跌撞撞的上了岸，他边走边回头看着刘邦。不是因为刘邦有多俊美有多气度出尘，而是项羽第一次在人的脸上看到满足看到安逸。就是项羽对安逸的渴望让他记住了刘邦，也让他脑海中深深刻上了跟刘邦在一起就能得到安逸的感觉。

　　刘邦可没注意到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子，作为泗水郡的亭长，刘邦过的的确是安逸。他悠闲的在小凉亭享受的时候，四五个秦兵忽然闯了过来。“喂，你可曾见过一个人带着小子走过？”

　　刘邦眯着眼睛瞧了瞧这几个人，一看是秦兵，立刻殷勤的站了起来。“哟，几位军爷有事？”

　　领头的不耐烦的推了刘邦一下，“快点说，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带着小子上岸？”

　　刘邦眼中精光乍现，很快便被殷勤的目光掩盖过去。“没有，但是我倒是看见一艘小船从那边过去了。”他随便指了个方向。

　　领头的上下打量了刘邦几下，这个人一看就是胆小如鼠，想来也不敢欺骗他们。“走。”几个人便上了船，向着刘邦指的方向划过去了。

　　刘邦呸了声，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到水里，继续悠闲躺在小凉亭里。

　　项羽跟着项梁躲在沛县待了好几天，并没有看到秦兵大肆搜捕的消息，总算是松了口气。项梁在沛县买了宅子，算是暂时在沛县安了家。项梁还算有点才学，便在沛县开了所学馆，招收些学生以补贴家用。

　　项羽整天在街上转悠，他对习文练武不感兴趣，他更喜欢悠闲自在的四处闲逛。

　　刘邦正笑嘻嘻的跟一干朋友胡扯，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樊哙了。樊哙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平日跟刘邦最合得来。樊哙正取笑刘邦呢，“我说刘季，你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却连媳妇儿都没有。今天兄弟给你做个媒，就把那卖豆腐的李老头儿的独女说给你，可好？”

　　刘邦手里捏着酒杯，细白的手指分外好看。“我自是不介意的，只是怕李大娘饶不过。”

　　这些话惹得众人一阵大笑，倏然一盆馊水从天而降把众人淋了个透湿。樊哙反应最快，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就要破口大骂。回头一看，一个妇人正叉着腰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哎呦，李大娘，你怎么在这儿呢？不是上东头买青菜去了么？”樊哙那脸立马刷地变了，摆出一副掐媚像。

　　“好你们这些兔崽子，凭你们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说罢，李大娘手持扫帚就打向一伙人。

　　“李大娘，误会，这都是误会！”刘邦被李大娘追得团团转，想来那李大娘也是，放着樊哙那些人不追，偏偏来追刘邦。怪也只能怪刘邦，生了一副白嫩像，看着像个书生，肚子里却半点墨水也没有。李大娘琢磨着樊哙这些粗人跑得快，刘邦总逃不掉一顿打。

　　刘邦就这么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项羽，项羽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子就撞入自己怀中。若是项羽再大些，怕是刘邦根本就不能撼动他分毫。只是项羽此时也只是个小孩子，被这迎面一撞，直接被撞倒在地了。

　　刘邦猛然撞到人也是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那眉目英俊的少年双眼炯炯有神，看来是无碍。刘邦星目一转，露出痞气的笑容来。“哎呀，这位小兄弟，你无碍吧？”刘邦刻意挡住了项羽的脸蛋，故作惊慌。“我送你就医！”说罢，也不管项羽什么意愿，抱起项羽便往前冲。

　　那李大娘一见出了事儿，生怕自己被牵连，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追上去的，早悄然溜回家去了。

　　刘邦一路抱着项羽走至河边才大笑着将项羽放下，这边刚放了手，那边他就挨了一拳。项羽一张俊脸都涨红了，“无礼！”项羽自小就自立自强，未曾被人拥抱过，被人当做小孩子一般来抱，只让他觉得羞耻。

　　刘邦迎面挨了一拳，鼻子哗啦一下就流出了鼻血。这小子，人不大力气倒不小。“你怎的动手打人”

　　项羽傲然昂首正气凛然。“谁让你无礼在先！若是再对小爷无礼，不止打断你的鼻梁，小爷还打断你的狗腿！”项羽无论如何也是贵族后裔，荣耀虽已不在，但这份傲然还是被项梁坚持传教了下来。

　　刘邦只觉好笑，不由仔细打量起这少年来。这少年一瞧就不是沛县人，他可从未看过这少年。脑中精光一闪，这少年莫非就是前阵子秦兵搜索的小孩子？刘邦可不管那些烦人的事儿，看到眼前少年长得俊俏且自有一番气度，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刘邦倒有些兴趣，“泗水这里都归我管，你这位爷倒是哪一位爷？”

　　项羽瞪圆了眼睛，他本就是直性子的人，哪有刘邦那般奸猾，他怎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干瞪眼。

　　刘邦见这俊俏少年被自己堵的面红耳赤，也不再出言刺激他，走到河边洗掉鼻血。回过头来，那少年还愣在原地瞧着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想了想，刘邦警惕的瞧着他，“你莫不是还要揍我？”

　　听闻刘邦此言，项羽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跑的飞快，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刘邦奇怪的看了看少年跑走的方向，这孩子也颇为奇怪了些，不过倒也挺有意思。刘邦开始有点后悔方才没有问起他的名字，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土，刘邦也转身往家走。

　　项羽一口气跑回了家，碰得关上了门。项梁正在屋内看书，闻声便道。“可是项羽？”

　　“是的，叔父。”项羽平息了口气，慢慢走进内堂，低着头走向项梁。

　　项梁典型的读书人，温文尔雅。项羽走到身边来，他也未曾抬头去看，只专注着手中的书本，口中确实对项羽说的。“你今日出去了？”

　　“是的。”项羽在项梁面前是大气也不敢出的，项梁虽是读书人，对项羽确实严厉之极。项羽鲜少见到这位叔父笑过，况且叔父总让他读书写字，项羽别的都在行，却对这毫无办法。

　　项梁放下书，“你可曾惹麻烦了？”

　　项羽想到刘邦，那个看起来文气的男人被自己揍到流鼻血。“没有。”面不改色心不跳。

　　项梁点点头，“那便好，我总也担心你惹是生非。这里不比家乡，若是出了事，可无人照看。我们既然入了泗水，你明日便带些礼物去见见泗水的亭长吧。”

　　项羽点头答是，项梁未曾开口，他也不敢离开。

　　项梁见项羽身上都是灰尘，叹了口气，替他掸去了尘土。“羽儿，你要听叔父的话，我们楚国便看你的了！”

　　项羽傲然答道，“叔父，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他虽不爱读书写字，但论起打架，项羽自认从未输过。

　　项梁知项羽年纪尚小，不懂自己所言，只是他有这番心志便好了。其余的，便等他长大了自能体会。“那好，你用完饭便去睡罢。”

　　项羽临睡之前模糊的想起，白天那清瘦的男人似说自己是泗水亭长？

　　第二日，项梁收拾了些礼品让项羽送去亭长。

　　他问了好些人才找到亭长的屋子，看了眼倒让项羽有些吃惊。亭长虽只是个小官儿，但若是能敛财的也能落下不少钱财。这亭长倒有些两袖清风的意思，这残破的茅屋如何看也不像是个做官的人的住处。再三确认是这家没错，他便敲响了门。

　　“谁啊？”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茅屋内传来，还参合着打哈欠的声音。

　　项羽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何人。

　　直到推开门，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头发凌乱的倚在门口。

　　“是你！”项羽气不打一处来，这男人明明长了一张文雅的脸，却总拿这张脸来做些让人不齿之事。这让贵族出身的项羽最为看不惯，更何况这人曾对他无礼过！若不是项梁临出门再三叮嘱让他定要对亭长客气有加，他早把这衣冠不整的男人揍一顿了。

　　“你不是昨日的小子么？你来做什么？”刘邦打着哈欠，抬头望望天，对他而言，还早得很。

　　项羽黑着脸，递上项梁准备好的礼物。“这是送给……亭长大人的。”

　　刘邦饶有兴趣的瞧了瞧项羽手上的礼物，再看了看项羽难看的脸。“你该不是送些毒药来毒死我吧？”

　　项羽直想把手中的东西砸到刘邦那张秀气的脸上去，“小爷像是会做那种下贱之事的人么？”

　　刘邦只不过想逗逗这少年罢了，没想到他气成这样，倒让他心情好了起来。让开门，“进来吧。”

　　项羽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