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光》夏蓁

3、第一话[三]

　　[三]
　　梦境中的那些光怪陆离，究竟何处才是出口。
　　莫言抱紧被子，靠在有着繁复纹饰的雕花床栏上，背上抵住一片冰凉。
　　那些记忆已经久远得泛黄，蒙上了厚厚的尘埃。何时才能寻回，曾经的天真阳光？

　　深夜两点钟，在血族的世界里，喧嚣才刚刚开始。然而，德库拉公爵府邸却是一片寂静。
　　莫语给管家和其他佣人都提前放了假，此时，漆黑的走廊里，她一个人带着珍妮悄无声息地往前走着，在黑暗中熟门熟路地拐过几个弯，穿过几重门廊，到了极隐蔽的一个小花圃前。

　　还未靠近，就已能感受到有炙热的温度如波浪一般一阵阵扑来，花圃里有一小团一小团的茸茸的金光，并不十分强盛，却很温暖。莫语和珍妮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脚下仿佛冥冥中有一股阻碍的力量。珍妮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停下了脚步，莫语眼中却散发出比那金光更加炽热的温度，脚步没有丝毫的凝滞。

　　她戴上早已准备好的的黑眼罩，珍妮又在一旁递上了金丝手套。她朝着那阳茵草耀眼的花朵颤巍巍地伸出了网兜和长柄花剪。
　　终于那一小团金黄落进了她的网中，莫语眼疾手快地将它投入一旁的银质坩埚中，那锅里熬煮多时的材料在阳茵草落进去的一瞬间剧烈地沸腾了起来。

　　第一次在脑中形成这个计划是在很久以前了。那时她刚成为血族的一员，却只有满腔怨愤，不愿搭理任何人，也没有人有意愿来与她交谈。只是成天混迹于藏书的阁楼，与她熟悉的事物相伴。
　　只是有一日，在尘封的书堆中发现了一个古老的笔记本，本中夹着一张药方的草稿。那是500年前德库拉家族的一位小姐留下的，在她的日记中说到，她爱上了人间的一个男子，被身穿长袍的他与众不同的儒雅风度所折服，不顾一切地便想要追随他去。她花了将近50年的时间将这个方子研究了出来，离开了血族。莫语后来想起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50年都过去了，那个男人恐怕早已模样衰老，身材走形了，或许还会秃顶，露出油亮的头顶。那个小姐看到的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这方子能够使血族在太阳下存活，除了看起来会显得略微苍白，其他与普通人并无太大差别。那之后，她被视为了血族的叛徒，再没有人提起她。只是她的日记本却不知为何留在了藏书阁中。

　　当时莫语握住那张纸，心在胸腔里砰砰地狂跳。没有开始做任何准备，甚至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它的用处，莫语就好像看到了家乡近在眼前。

　　锅中的药液终于熬成了暗红粘稠的一团，莫语将它盛在银杯中，闭上眼，一仰脖，将其尽数灌入肠中。

　　由两匹健壮高大的骏马拉着的华丽马车行进在乡间的小路上，海维闭目躺在车内柔软的靠垫上小憩，坐在他对面的威尔士伯爵看着他，有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忽然，海维睁开眼，问道：“什么？”
　　威尔士显然被唬了一跳，清了清嗓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公爵大人，亲王这次的态度我还是没太明白，拨款修建库拉城这事儿到底成不成啊？”
　　“没道理不同意的，这件事对亲王大人百利无害，”海维说着又看威尔士一眼，“只是你处理事情还得再成熟点，我和亲王谈话时你也少插点话吧。”
　　威尔士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忙答应着：“是是，是。”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掀起帘子的一小角：“公爵大人，今天的报纸您要看看吗？”
　　海维诧异地挑起眉：“《血族日报》这种报纸本就太过官方，没有什么看头。况且就快要到府了，到时候再说吧。”
　　车夫依旧僵硬地弯着腰一动不动：“您还是看看吧”

　　海维疑惑地瞥一眼车夫，伸手接过报纸。只一眼，就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报纸上的头版头条用爆炸性的字体写到“费德独子于百岁宴惨遭杀害！凶手究竟系何人？”
　　“本报讯，昨日费德家族为其独子爱伦费德举办了百岁宴，邀请了近百名与费德家族交好的贵族名媛赴宴。不料在酒宴中，由于人多手杂，安保不力，宴会的主人公、百岁幼童竟惨遭勒杀，其两名陪侍女仆也被抛尸河边。目前暂无凶手线索，使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残害幼童，足见其险恶用心”

　　海维苍白着脸合上报纸，捂住额头，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他此时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重。
　　不能直接回家了，得去费德家看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费德家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心有一些抽痛，头版的照片中，露娜脸色煞白，眼神呆滞地跌坐在地，身边有一个黑发女子，正弯腰伸了手要把她拉起来。
　　莫语！
　　海维顿时有点紧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被吓坏了吧。她是缺少交际的，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么一大个烂摊子。许久没有陪她了，这次勉强她替他出席她不喜欢的宴会，偏又碰上这么个事儿。

　　对面的侯爵带着小心朝海维脸上看了两眼，马上又低下头去。海维将视线转向马车外灰暗的天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