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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锦盛山庄(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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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在一旁的林子里听着,从面色如常到鬓角爆出青筋,但无论如何,他很庆幸,自己今天来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离歌笑将又要面对一次抉择。
“赶快滚,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阮逸风的两名护卫把离歌笑往柴房里一扔,并没有去找郎中。若是离歌笑,死了才好;若不是,活下来又如何?
贺小梅轻车熟路地从袖口里摸出二两银子,嬉皮笑脸道,“是庄主要小的一定来看看,两位爷就不要为难小的了,这些不成敬意,两位去喝个酒什么的。”说着谄媚地向两人笑笑。两大汉互望一眼,脸上闪过几丝犹豫,刚要开口,却顿时觉得手上一麻,下一刻便眼前发黑,失去意识。只见那小厮疾速抽出插在两人手腕上的银针,慢条斯理地收进衣袖,“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生我改变主意了。”人皮面具也没能盖住那一脸得意。
贺小梅踏入柴房,被扑面而来的尘呛得一连咳了好几声。他一边捂着口鼻一边朝双目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离歌笑走去,“咳咳,歌哥,你就别在那装了。”
离歌笑仍然没有动弹,身上的褐色绸缎长袍已被染成黑色,漫在灰地上的血已经失去了新鲜时的艳丽,腥味却是吸引了一群虫蚁吸吮。“歌哥?歌哥?不是吧,一刀而已,你……歌哥。”一声比一声急躁,贺小梅觉得自己地心跳陡然加快,赶紧为离歌笑诊脉,体内有旧毒,又挨了一刀,失血有些过量,但凭着他的武功造诣,不至于吧……
贺小梅深吸一口气,双手塔上离歌笑的双肩,开始使劲摇晃,“歌哥,歌哥,你醒醒,歌哥……”语速很快,但似乎不是急切。
“哎呦,没被扎死,也会被你晃死好不好。”离歌笑终于睁开双眼,懒懒说道。他面色灰暗,但眼却还是和平日里一样澄澈。这让贺小梅宽心不少,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小梅,你为什么那么?”离歌笑舔了下干裂的唇,似乎在斟字酌句,“欢快?”贺小梅熟练、顺畅的包扎动作微微一顿,自顾自说道,“没有啊,我只是在得意我的配药很灵,虽然还是会痛,但至少性命无虞了,而且……”离歌笑的面无表情止住了贺小梅的絮絮叨叨,直觉告诉他贺小梅的情绪很不正常。
“小梅,三娘呢?”一语中的,若不是隔着一层人比面具,纵使光线就是再暗,也能分辨出千面戏子红如猪肝的脸色。
“杨翰博找三娘去商量些事情,她……”这次千面戏子仍未说完,离歌笑伸手就去扯贺小梅的人皮面具,速度之快,根本不像带伤之人,眼前人避无可避,叫唤出声,“歌哥,你这是干什么?”
“让你看看自己心虚的表情,然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没人请你去唱戏了。”离歌笑停下动作,声音冷了几分。
千面戏子心虚地瞟了一眼离歌笑,随即低下头去,心疼地抚着翘起了一个小角的面具。声音极小地喃喃自语,“歌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离歌笑也不管他,独自站起,俊眉微蹙,向门外走去。贺小梅急急跟上,“你都不问三娘在哪么?”
“你这副表情,她还能在哪?”跟自己在一起出任务那么久,连什么事都自己扛这臭毛病都给学去了么?离歌笑无奈苦笑,脚下步子迈地更快。
锦盛山庄依旁山水而建,秀丽蜿蜒,既为风雅,更重安全,所以不止厢房之间的距离要比普通人家的府邸远地多,期间的路程也曲曲折折、颇为坎坷。
离歌笑和贺小梅走了一盏茶的光景,才刚看到阮逸风入住的厢房,眼前还有好几条回廊,贺小梅正一边尽力跟上离歌笑的步伐一边嘟嘟囔囔这山庄财大气粗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旁翻身而出,稳稳地落在两人面前。
暗蓝锦衣,目光晴朗——是沈墨。
离歌笑停下脚步,心中一紧,他知道沈墨必在山庄之内,只是他不顾身份之险现身,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双拳暗握,问出心中疑问,“沈公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哎呀,歌哥你怎么也文邹邹的了,沈公子,你有什么事快说,我们赶着去救三娘。”贺小梅一方面是确实有些着急,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这沈墨听到三娘有危险会是何种反应。
离歌笑睨了千面戏子一眼,现在知道着急了么,静待沈墨下文。其实此时的他已没了刚才的急躁,就在贺小梅说话间,他已想到,若三娘真有危险,沈墨必去相救,绝不会在这里与自己扯皮。
无疑,离歌笑的才智万一挑一,但他似乎在读懂人人心上还要多加磨练,比如荆如忆、燕三娘,再比如,沈墨。
沈墨一贯的淡雅沉静,只是常常挂在脸上的笑意,今日却浅淡难辨,“离先生,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我的当铺和银庄出了问题,客人们把荆姑娘抓了去,说明日拿不出钱就要杀了她。问题是,我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
贺小梅皱眉看着两人,他以为离歌笑会激动异常,但事实证明他错了。离歌笑没有暴怒,只是面色阴沉了不少,音色颇冷道,“沈兄答应过离某,一枝梅来山庄完成任务,公子会护她周全,况且,你都有功夫在这里等我,派夏无言或者自己去,人早就给救出来了。”
沈墨垂头笑开,慢慢踱向离歌笑,他突然觉得这男人周身竟围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怒意——是为了她啊。笑意更盛,他毫不畏惧地对上眼前那双阴云密布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之后语气恢复如常,人也退到了两步之外,“事出突然,我确实有所疏漏,夏无言已去各处当铺、钱庄摆平这件事,确实再无精力去救荆姑娘。”他边说边把写有荆如忆被困地址的纸条交给离歌笑。
沈墨的解释诚恳谦逊,但话确实半真半假;若真心护荆如心周全,哪怕是当朝最强锦衣卫陆炳亲自带队,怕也是要苦斗一番。但换言之,他也绝非故意,沈府留有一些普通护院,对付一般鸡鸣狗盗不在话下,只不过这次是唯恐失去钱财的老百姓,他们不敢杀这些失去理智的人,便只有乖乖投降。
至于沈墨真正的护院在哪里,鲜有人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在沈府。
离歌笑盯着沈墨的脸看了片刻,又扫了不远处阮逸风的厢房几眼,眉心一敛,迈开步子,向相反方向走去,并侧目对贺小梅说了句,“小梅,协助沈公子照顾好三娘。那地方很近,我去去就来,万事小心。”
“唉……可是,歌哥……”贺小梅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闭嘴默认,他知道,离歌笑作出的决定,没人能改变,至少自己不能。
离歌笑转身后,沈墨的脸就像结了一层霜般,冷峻非常,“哼,燕三娘,你到底看上了个什么人。”心中冷哼,结郁非常。贺小梅见沈墨微微发青的脸色,不想招惹,但又担心三娘,便向独自一人先去看看情况,刚迈开脚步,沈墨侧身后退,不着痕迹地挡住前路。
“喂,你干什么?就算吃醋也不能不管三娘死活吧?”贺小梅并不是不喜欢沈墨,只是若是歌哥的情敌,定要扼杀在摇篮里。
灰暗的表情依然褪去,沈墨笑意吟吟道,“她早已从阮逸风房里出来了。”
“啊?!”果不其然,贺小梅惊讶地发现一身鹅黄色长裙的燕三娘向自己走来,舞裙飘飘,煞是好看,若是忽略那一脸杀气腾腾的话。“这……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沈墨不理会还在沉思的贺小梅,径直向燕三娘走去。黄衣女子显然还在气头上,一手叉腰,一手不停整理着不断滑下肩胛的轻纱,沈墨走上前去,为她披好落在身后的纱笼,却换来女子凶狠一瞪。沈墨脸色显示一僵,又旋即笑开,这女人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可爱。
看来离歌笑是看到了燕三娘从阮逸风房间号发无损地出来才离开的啊,贺小梅想通了这点后,觉得心中轻松不少,连忙走到三娘身边,连脚步也轻快起来。
“三娘,你没事吧?”贺小梅上下打量她,毕竟这事儿是他瞒着离歌笑的,若出什么岔子,怕是要伤了兄弟感情。
燕三娘仍是一脸忿忿,语气也不甚友善,“这死色鬼,就叫我去弹了个曲子,跳了支舞,我连那玉佩的边都没碰到,真是……气死我啦。”带着艳丽、温柔的精致妆容,凶悍侠女燕三娘终于重新回归。
贺小梅长吁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任务咱再想办法就是。”
沈墨剑眉微挑,笑得有些戏虐,“难道你还希望发生别的什么么?”他得意地看着燕三娘先是一愣,然后从脖颈处的皮肤一直到耳根,变得通红。
燕三娘完全忘记了自己已被封住武功,照着沈墨站立之处就是一脚,后者一脸淡然,轻松避过。
贺小梅又有些发怔,这……脸色绯红的燕女侠,是被调戏了么?
“哼,好女不跟恶男斗!”燕三娘占不到便宜,决定收手,“小梅,离歌笑呢?”贺小梅听到这个,立马从太虚中游回来,慌乱中还瞄了沈墨一眼,沈墨抿了抿嘴,垂下眼帘,看来并不准备开口回答。
贺小梅先是打了个腹稿,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歌哥去……去接……不,去救……荆姑娘了。”千面戏子不敢直视燕三娘的眼,像做错了事似的低下头,实在忍不住才抬头掠一眼,再迅速低下去。但他什么表情都没看到,没有惊讶、气愤、不平、痛苦,什么都没有。
久久的沉默……
“哦。”华夏文明博大精深,在可表达丰富情感的平側四声中她选择了第一声,轻而短,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燕三娘原以为听到荆如忆的时候自己会很激动,但其实她没有,不过是心口鞪地一收,呼吸稍稍有些紊乱,像是坐于浮冰之上——沉不了底却也上不了岸。
对,只不过,这对她这个拼杀多年,民声斐然的燕子神偷不算什么的,她这么对自己说着,胸腔有些发麻,便加重了呼吸的力气。
沈墨自没有放过这些不妥,他刚要开口,便被匆匆而来的侍女打断,沈墨刚想着如何脱身,却发现这侍女他认识——是杨翰博的妻子萧氏的贴身侍女。杨翰博和沈墨命途相似,私交甚好,沈墨每次来山庄都隐蔽之极,但日子久了,总还是有极少数的几个替身侍婢认识他。既是这样,那便也不用躲了。
侍女朝三人行了礼,说道,“夫人看了燕姑娘的舞,赞赏非常,又听闻燕子神偷夜盗千户,锄强扶弱,实为女中豪杰,故想与燕姑娘一聚,不置可否。”
燕三娘正觉得心胸烦闷,无以疏通,若是有人说话,也是不错,便爽快答应。沈墨看是老友之人,又见三娘落寞神色,便也不再阻拦。
沈墨和贺小梅目送燕三娘的身影随着侍女远去。
“喂,你去哪里啊?”贺小梅见沈墨正要离开,赶忙问道,他可不想在这迷宫似的庄子里独自晃荡。
“去找老朋友,贺先生若有兴趣,可一起前往。”说着两人朝杨翰博书房方向走去。
此时的沈墨还不知道,就在刚刚,他又做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每每回首,痛如凌迟。
燕三娘跟着侍女走了一会儿,总觉得心中有股沉闷的气息,呼不进、吐不出——自己时时牵挂于他,他的心却总是系于别人。
燕三娘自认并不是要求他的回报,只是希望有一天,他能从过去的羁绊里走出来。无论到那时自己能不能站在他身旁,只要他愿意踏入未来,便已足够。陷在回忆里的苦,她再清楚不过,就像是溺水的人,张大嘴想要高声呼救却连一个音都发不出,迎来的只是一口口冰凉的水,一次一次,直至失去意识,挣扎无用。所以,她真的很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看到真正敞开心扉的、快意恩仇的离歌笑,那个曾经被沈墨啧啧称奇的离歌笑。
燕三娘想地有些出神,目光只跟着面前侍女的脚跟,并未注意四周。当她随意一抬眼,发现似乎有人跟踪时,为时已晚。一道黑影闪过,面前的侍女倒地晕厥,自己也随着后颈传来的一记酸痛,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燕三娘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宽敞、富丽的陌生厢房里,她摸了摸仍旧酸痛的脖颈,皱着眉头,微抿红唇,显出一脸的不知所措,脑中却迅速收敛心神,思索后招,能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必然是阮逸风的人,看来刚刚的抚琴、献舞只是蒙人的鬼把戏,现如今才是动真格的。
她猜的没错,阮逸风与那萧本有些过节,他得知一枝梅整垮了萧本,心中虽畅快无比,却也立下誓言,若碰到一枝梅,定狠狠打击,以证明自己比那姓萧的蠢货强出百倍。如今他虽不知一枝梅中的两人为何出现在锦盛山庄,但他却坚定地认为,凭自己的手段和人数,定能叫这些个江湖中人俯首称臣。
阮逸风见床上的美人终于醒来,便慢慢踱向床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落在燕女侠眼中却是□□无比,凶险之极。他紧盯三娘眼眸,缓缓靠向她微翘、殷红的薄唇,已经能感受到她的胭脂香味和温柔气息,阮逸风以为自己就要成功,哼,一枝梅,不过如此。
可是,他低估了燕三娘,即使是失了武功的燕子神偷也绝非尔等能够消受。
燕三娘用余光扫到床头放有一个约莫与肩同高的木质雕花高脚台,上面还放着一个青瓷花瓶,顿时秀美舒展,对着得寸进尺的阮逸风微微一笑,烟波流转间稍稍侧身,避过眼前人呼出的热气,遂不给他任何动作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后又低眉顺目地站在床榻旁。
此时,她肩上的长纱已被取下,露出白如羊脂、光洁似玉的皮肤与轮廓清朗的肩胛,微微凸起的锁骨随着呼吸似有若无地起伏,活色生香。阮逸风俯着的身躯顿了片刻,后慢慢转过身,食指挑起燕三娘清瘦的下颚,笑地盛气凌人。
燕三娘心中闪过无数次把这张恶心的脸一脚踹开然后狠扁一顿的念头,但为了任务,这股怒气值得被压在甜软的声线之下,“阮大人,据说您得到的那块玉佩世间少有,可否让燕儿开开眼界呢?”
“哈哈,美人相求,自如是奉上。”阮逸风悠悠地打量了一番身前的美人,才随手从腰间取下玉佩,笑吟吟地递给三娘。
三娘也不看他,只是接过玉佩,端详片刻后竟放在脖颈处比划起来,还抬起头对着阮逸风娇羞一笑,“阮公子,你觉得这玉佩燕儿么?”说话间满目柔情,小女儿情态尽显,若是离歌笑或者沈墨看到这一幕,想必在惊艳之余也要介怀好一阵子了。
阮逸风自然受不住这等旖旎风情,便不禁痴痴地伸出手去为三娘把玉佩系于颈间。白玉无瑕,美人如玉,果真是难以言说的匹配,男人再次感受到令人脸红心跳体香萦绕唇边,再也忍受不住,便上前一步,准备吻上女人诱人的耳后。燕三娘扯起嘴角,笑容冷冽起来,她适才已把拖地的裙摆铺于身前,等着阮逸风网上踩。
既然鱼上钩了,那么……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只听得燕三娘一声娇呼,往一旁退了半步的同时被阮逸风踩住裙边,失去重心整个身子重重向床榻旁的木台摔去。燕三娘失去内功,只得靠蛮力,她集聚全身之力气于肩下,算准角度,轻巧转身后,以肩顶住玉佩,狠狠撞向台角,一声脆响后,青瓷花瓶粉身碎骨。燕三娘肩下传来一阵剧痛,像是生生把皮肤撕裂一般,闯荡江湖多年的燕子神偷竟然疼得叫不出声来,只得跪坐在原地,手不停地颤抖。
片刻后,她才从汹涌的钝痛中清醒过来,喘着粗气睁开湿润的眼去看伤口——玉佩碎成三瓣,有两小块碎语直直插入肉中,周边还散着些青瓷碎片,有些血肉已经翻卷而起,想是刚才一摔一起间带出的伤口,地上还散落了一小块沾了血的玉和瓷片。玉性温软,不若刀剑轻薄锋利,将近半寸的截面被猛力插进肌理,那疼痛必是要超过被匕首刺一刀十倍不止。
刚才还皎洁如月的肌肤此时却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其实燕三娘还有其他方法打碎玉佩,但若要打消阮逸风对自己的念头,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麻痹之感从右肩传遍全身,她猛然间发现自己竟连半分都动弹不得,看着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右手,静静等待结局。
燕子神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使没有武功,她仍能顺利完成任务,只是,代价惨重。
阮逸风捡起染着鲜血的碎玉,眼眸中的痴迷已尽数褪去,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面色惨白却仍笑意盈盈的女人,像是要把她活剥了一般。僵持片刻,男人抓着燕三娘鲜血横流的肩膀,报仇似的猛力一捏,蛮横起扶后往床上重重一摔,“你以为这样就逃地过去了么?!哼!”阮逸风已咬牙切齿。
软瘫在床榻上的燕三娘只觉全身阵阵刺痛,就像有无数铁锤在凿打她的肩胛,这痛像个巨大的黑洞,正迅速地吞噬着她的气力与意识,她连呻吟的力气也已失去。
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贴身长裙已经湿透,眼前的景物、声音在正慢慢离燕三娘远去,正当她觉得自己要陷入一片虚无时候,腰间传来一股细小却钻心的酸疼之感,眼猛地用力睁开,意识重回脑海,全身冷的像堕入冰窖一般,僵硬、无法动弹。
眼前是阮逸风怒气冲冲,笑意凶险的脸。
“哼,笑地还真贱,比他还贱。”燕三娘艰难地发出忍耐已久的心声,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这话就是死也要说的。
“哈,你个小娘们嘴还挺硬,我倒尝尝,这一枝梅的女将是什么滋味。冬菊,为燕姑娘把血擦干净,既然她那么喜欢玉佩,就不要拿出来了。把外裙脱了,省得着凉,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阮逸风冷笑一声,踏出屋外。
燕三娘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为她除去外裙,只剩下单薄的内衫。针刺般的寒冷一寸寸地腐蚀着她的皮肤,细细密密,无孔不入。女人全身不住地颤抖,脸也涨地通红,不因疼痛,或者说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心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所淹没,麻痹僵硬之感从头顶传至脚心,若这禽兽看到在自己这般模样会如何?若……
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落拓的身影,他会来吗?会像上次在天牢一样在最后一刻像英雄般降临救自己出炼狱么?
可是,他去救荆姑娘了呀,他去救他的妻了……
忍了良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恍然间,只听得一声,“公子,妥了。”
男人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