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曲》戏骨

86、 不是路

　　这几日来玳凌一直不知在忙些什么，朱砂也懒得管他，正如玳雅所说，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应当给他起码的信任。
　　只是玳凌，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将朱裘救出来？”朱砂看着对面的大长老，只觉得头疼万分，“现在恐怕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拖到万仙会结束后就迟了，”大长老的精神依旧萎靡不振，整副身体如同一个被掏空的皮囊，随时风一吹就会倒下，“现在暂且天后无暇旁顾，若是等到她有闲了一口咬死也并非难事。”
　　什么堪受重任，在权谋心计前都是废纸一张。
　　但是现在若是动手，势必会破坏好不容易暂时建立起来的平衡，这平衡脆弱薄如纸……她费了不少劲才与凌曦达成平衡，若是就这般罢手，当真心里不甘。
　　朱砂沉默不语，

　　大长老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之前我一直希望你永不长大，但现在你当真胜任族长一职时……”
　　“凤族和朱裘，孰轻孰重？”朱砂垂下眼，淡淡道。
　　大长老苦笑一声，不再开口。
　　朱砂对这个姐姐的感情从来复杂，更遑论在后来听闻事情真相，不说心疼之类矫情的话，至少不是滋味是有的。
　　若没有朱裘，现在担任这个棋子的便是她。

　　“我会去和凌曦谈，”朱砂站起身来，分明便是送客之态，“至少现在看来，朱裘尚是对付绫罗的一着妙棋，而她到底能不能钓出更大的鱼，还得看她的本事。”
　　“朱砂……”大长老讷讷不能言，一瞬间仿佛更衰老了几分，“或许你更愿意和你仪姨谈一谈？”
　　“谁来都一样，”朱砂压下心头苦涩，“至于成不成，看朱裘的造化。”
　　“有什么苦，记得告诉胖爷爷，”大长老颤颤巍巍伸手抚着朱砂的发顶，眼中的慈爱夹杂着悲哀，可惜朱砂并没有看见。

　　大长老离去后，朱砂懒懒地趴在桌上，看窗外缓缓飘落的飞花。
　　天界最冠冕堂皇的便在于此，不管内部多么黑暗污浊，外表从来都是无可挑剔的美轮美奂。
　　始终到底……还是无法远离这场斗争的中心。
　　大长老，你所代表的恐怕是所有长老的意思才是，若是你们知道凤族现在不过是朱雀手中棋子，连存活都是问题，更勿论他们所想的更进一步，你们又会当如何？
　　朱砂忽然冷笑起来。
　　父亲，你这般睿智，是否已经预料到今日之景？为何不再给我蛛丝马迹的提示，干脆说个彻底更合适？
　　即便注定要做牺牲品，也得有个相得益彰的苗头，不是么？

　　“澜沧，去替我约凌曦，我需要和他好好谈谈。”想通其中关节，朱砂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澜沧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之前一直在周围，同样听到了朱砂和大长老的对话，此时微蹙了眉，“为了朱裘去找凌曦，这并不是个好选择。”
　　朱砂自嘲道，“除了找凌曦，我还能找什么人？”
　　凤族向来孤立，和天宫从来都保持距离，从而得以在天宫暗中的波涛汹涌中求了难得的宁静，但也就是因为此，让朱砂在需要有直接能说得上话的上层人之时才发现手中竟然无人可用。
　　对于朱雀而言的确是一句话的事情，但眼前朱雀和凤族的翻脸几乎就在须臾，她何必去将把柄送上门，平白惹的一身骚。

　　“玳凌。”澜沧淡淡道。
　　朱砂讶异地看着他，她虽然一直知道澜沧在外从来不是她面前一般沉默温柔，但他当真在她面前表现出在外人之前的那面时，她还是下意识觉得陌生。
　　从来人都有两面，幸而眼前之人是澜沧。
　　“中立众仙恐怕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影响力，”朱砂收回惊讶之心，思索片刻答道。
　　“并非如此，”澜沧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朱砂面前。
　　朱砂伸手将之取来，刚翻开第一页就几乎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这是哪里来的！”
　　“宫闱秘史。”澜沧神色不变，但朱砂却无来由地从他脸上臆测出一抹笑意，“从来做的再隐秘也有把柄，凌虬血统不净，从来都被认为没有竞争力，但如果天后和旁人有染，抑或是那蛟妃死得蹊跷，该如何去用，我想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朱砂哑然。
　　凭什么她就得对这些后院手段了如指掌，她明明年幼时当着澜沧许下的宏愿便是后宫三千！

　　“天后那里就算了，”从澜沧手中取得的东西向来不必怀疑其真实性，朱砂随手翻了翻，“倒是蛟妃那里可以多做做文章。”
　　“现在蛟妃已死，倒还不如从凌虬的功绩上多做文章，把之前让朱裘陷进去的那封奏折彻底推翻。”朱砂摩挲着册子内页，对其上种种艳情视若无睹。
　　“不妥，”澜沧否决，朱砂从未察觉，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竟然有如此黑暗肃杀一面，“有心人更可以给朱裘戴上事不成毁尸灭迹的帽子，如何让那些人开不了口，或者说认为放出朱砂对他们有利，或许可行。”
　　“有利？怕是天后第一个就不会答应，”朱砂嗤道，“绫罗现在两面讨好，若是放她出来才是既得罪了天后，又开罪了朱雀，有谁会冒这种大险……”
　　声音猛然停住，朱砂眼睛几乎是瞬间噌的一亮，匆匆伸手抓过一边案几上的纸笔，眉飞色舞的开始鬼画符。
　　动作大得甚至连墨汁溅到身上都恍然不觉。
　　澜沧颇觉卒不忍睹的默默偏过头去。
　　偏生朱砂不肯放他，不一时搁了笔，又兴致勃勃的绕到了澜沧身边，献宝似地展开那张恐怕再过一个时辰，就连自己都难以辨认笔迹的墨宝。
　　“看。”

　　澜沧几眼扫过，伸手指向其中一处，“你打算如何证明蛟妃死因堪疑？”
　　凌虬母妃早年便身死，若是现在在这种时候突然翻出来，没一个恰当的理由倒还当真是引人怀疑。
　　“万仙会，”朱砂伸了个懒腰，“天后既然能大张旗鼓为自己贺寿，那么自然也无法阻拦凌虬在此等佳节怀念亲母。”
　　“至于如何劝说……”朱砂想起那个隐藏甚深的罗浮心腹，挑了挑眉，“凌曦那里，有的是资源。”

　　“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证明有让他冒这个风险的价值。”澜沧将目光从朱砂潦草的字迹上收回，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鹤。
　　朱砂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违和感中扭转开来，“你的意思是，让玳凌造势？”
　　“此事宜早不宜晚，”澜沧平静道，“你不是一直对玳凌的能量心有怀疑，现在便可看个一二。”
　　朱砂默然了片刻，接过纸鹤。

　　那一厢，玳凌伸手取下展翅飞来的纸鹤，满座皆寂。
　　戎月仙子的缎带几乎缠得她的手指发白，她下意识看向玳凌，座上男子不紧不慢展开纸鹤，看清内容后，缓缓勾起唇角。

　　朱砂曾经见过的中年文士眯起眼，“玳凌？”
　　先前他们正说到天界旧事，不想玳凌竟然在这当口为一只纸鹤分了神，他虽然不悦，却也不好明白的表现出来。
　　玳凌虽然加入大梦的晚，但在众仙中的威势早已远远在他之上。

　　“开始吧。”玳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众仙，“各位，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端得看诸位所作所为。”
　　众仙一凛，齐齐垂下头去。
　　微微暗沉的天色，夜幕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