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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灼灼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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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这个。”玳雅面上难掩疲惫之色,眼神却闪亮无比。
朱砂正埋首公文堆中□□,呵欠连天,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什么?快点拿来看看!”
玳雅伸手递给她,眸中却不掩笑意。
看了这个,你会开心一点对吧,朱砂?
“薄暮?”朱砂瞬间睁大眼。
不知从哪本戏本上扯下来的末页,上面是薄暮潦草的笔迹,玳雅扶额,“我找到她时,她还差三刻便得上场,这还是她抽空从描妆中给你写的信,你该知足了。”
良久,她从鼻子里哼了哼,“我在这里忙的脚不沾地,她那边倒是轻松,嗯?”
玳雅双手抱胸,耸了耸肩,“你选的好下属。”
朱砂颓然倒在桌子上,“算了,就没指望过她,有了戏就不要命的女人,白担心了一场。”
玳雅笑眯眯拍了拍她的头,“我转告她了你的要求,她表示一定会完成。”
“怎么完成?”朱砂没好气哼道,“扮个戏班子混进花胤府里不成?”
玳雅笑而不语。
事实上,薄暮并非如她所言那般轻松。
她在人界被意外阻住了脚步,甚至现下灵力还不如一个一般小妖,所剩下的不过是区区一些人脉罢了。现在回凤族也不过是拖后腿,薄暮便执意留在人界为朱砂打探信息。
试问,一个妖仙几乎灵力尽丧,人界险恶,逢高踩低,又能有多风生水起?
都不过不想再让朱砂添烦恼,于是二人默契地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正当此时,玳凌和玄青一起进了书房,朱砂不由愕然,“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一个二个都来赶着给我拜寿么?”
玳凌瞥了一眼玄青,后者上前一把将玳雅拖走。
玳雅和朱砂尚且愕然,便见玄青已经顺手将门关上。
声音震天。
朱砂、玳雅:“……”
那一头玳凌却没有这么好闲情逸致,上前径直拖了朱砂的手,“跟我来。”
朱砂琢磨着没好事,索性装死,一块死猪肉般横在案台上。
玳凌平静无比地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出门。
二人朝着祖陵进发,一路上朱砂百般撒娇耍赖,终于成功让玳凌把她放了下来。
玳凌附耳在朱砂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成功引开了朱砂的注意力。
“引开侍卫,我需要进祖庙。”
朱砂在进入祖庙前当机立断唤来澜沧,有些事情她不便动手,但是换了凤卫则大不一样,即便是凤卫间也自有他们私底下的规则。
拿来做这些再好不过。
进入祖庙后,玳凌衣袖微动,两扇大门顿时重重阖上。
房间内顿时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烛光,在近乎幽闭的密室中分外恐怖,朱砂只觉得四周黑暗铺天盖地压下,那些令牌瞬间似乎都换了副模样,带着择人欲食的不怀好意。
窥伺无处不在,妖灵蠢蠢欲动。
朱砂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还没发现?”玳凌握紧了她的手,从背后将她拥住,“那就一起来看看,凤族的祖庙里究竟藏了什么?”
原本就已经低沉悦耳的声音中掺杂进一丝几不可查的暗哑,在黑暗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
若是换成天界旁的女仙大概早已满面绯红,只可惜玳凌面对的是对他总带着三分不信任的朱砂。
一时间,朱砂只觉得迷惑,而无半分被诱惑过后的不清醒。
“你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朱砂,你打算何时告诉我,禁地里的那个男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朱砂悚然一惊。
“不必急着否认,”玳凌地声音愈发低了几分,“猜猜为什么这里从来没有人敢关门,恐怕也没有谁胆敢阖上门……这是打开了修罗地狱的通道。”
随着他的话,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开始苏醒,想象原本便就是最令人心生恐惧的东西。
朱砂只觉得一股寒意直达脚底,“玳凌……”
“嗯?”玳凌的声音愈发柔和了几分,明明是笑语温和,朱砂却只觉得他像在打量她身上哪一块肉更好下口。
“你是如何知道的?”朱砂任他抱着,心念电转,“你从其卓那里知道了什么?难道他和祖庙相关?”
“能得到你第一时间的信任当真不易,”玳凌低低一笑,“看看对面,这些凶灵都是曾经族长们的伴生灵,都是被欺骗的永生。”
四周越来越寒冷,一双一双赤红的双眼开始缓缓睁开,带着不甘的血腥和狰狞。
“欺骗?”朱砂只觉得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秘密的一角,只要揭开看到的必然不会是她所希望见到的结果。
“不。”玳凌低声笑了起来,“在凤族先祖的面前见证……你要学会,只看着我,只信任我。”
朱砂忽然挣脱出了他的怀抱,龇牙咧嘴开始咆哮,声音底气不足的自胸腔中嘶吼而出。
“想得美!”
玳凌一笑,不置可否。
总有一天,朱砂,你会心甘情愿对我投入全盘的信任,现在我还需要将你抓的紧一点,再紧一点。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妖异的男声响起。
赤红双眼们纷纷像看见了什么可怖之物,开始剧烈眨动起来,甚至开始跃跃欲试。
渴望力量的魔物,通过吞噬来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但现下,短暂的臣服并不代表一切。
“涂青?”朱砂眯起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为随身灵,当然应该跟着我亲爱的主人,”涂青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地看了玳凌一眼,“不然,怎么能看见这么有趣的一幕。”
“滚回去。”
玳凌将朱砂护在身后,淡淡道。
涂青微微一笑,往后一退,“虽然看起来你不大欢迎我,不过看在老主人的面子上,送你一句话。”
“不必。”玳凌手指略动,大门豁然洞开。
迎面而来的强光让红眼们纷纷尖叫着躲避,祖庙内方才的魅影似乎都是一场幻觉。
“哎呀……真是可惜,”涂青伸手抹了抹嘴角,朱砂眼尖地看见依稀有丁点血迹。
他究竟去哪里觅食了?刚才这里不过方寸之地……朱砂不愿再细想下去。
身上一松,朱砂反而有片刻的愕然。
只见玳凌轻而易举地跳上供奉着灵位的牌面,一个个仔细看过去,在闻声而至的守卫赶到前一把抓住了其中的一个灵位。
“找到了!”
朱砂勉力看去,只见分明是当日她见到的那块万年梧桐木。
玳凌从这里发现了什么?
夜半,月光从窗棂间漏下。
花胤从醉生梦死中睁开眼,眼前之人朦胧中仿佛化成了三个。
“是你?”
对面那人不言不语,笑容温和一如当年。
花胤着魔般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人的脸,伸到中途却又收了回来,捂住宿醉疼痛的额头低声笑了起来。
“我又魔怔了,早知是梦,还不如这样多看一眼也好。”
“这么多年……一晃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
花胤这么低声自言自语着,看着那个影子逐渐稀薄消散,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了无踪迹。
人心若是能这般轻易便淡化,这世间又何来这么多生死纠缠?
花胤难得一人在后山晒太阳,白日里忽然一阵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几乎是瞬间便倾泻而下。
知是故人来,花胤似笑非笑打了个响指,紫色半圆光晕展开,将他罩入其中,分毫未湿。
“怎么今天有空来这里?”
言辞间仿佛二人不过数日不见,事实上,他们之间相隔的早已是万年的时光。
玄衣男子的身影自雨中缓缓浮现,天际云层中有青龙虚影穿过,壮丽无伦。
“这些年来,你就住在这?”
花胤顺着他的视线,那是云州城的方向。
那是他们一切纠缠之始,也是恩断义绝之末。
花胤站起身来,天空中瞬间云消雨散,“又不像京城那里时不时有你们一族出没,山高皇帝远才逍遥。”
“你还在怀念他。”玄衣男子分毫没有被他的话所影响,低低叹道。
花胤并不否认,一双上扬眼尾倒是带出了别样的风情,“如何,你也打算今日同我一同怀念我们昔年的旧时光?”
“旧时光?”玄衣男子声音冷淡,“我没有闲暇。”
花胤伸手拍了拍额头,“倒是忘了,现下你已经如愿当上了四灵……”他毫无诚意地拱了拱手,“慢走慢走。”
“你一定要对我这般说话?”男人终于按捺不住怒气,自来高高在上,不容忤逆的气势自然而然便散发出来,可惜对面那人毫无所觉。
“我该如何唤你?青龙,抑或是狄煌?”花胤笑眯眯做了个无奈地手势,“你看,我连怎么称呼你都不知,如何还能有共同的话题?”
他们都是同谋,即便圆滑如花胤,也有一时半会任性的时候。
肩膀忽然一沉,不知怎地,狄煌身形一晃竟然瞬间便突破了三丈距离到了他面前。
即便是花胤,也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他修为何时已经精进到这等地步?
“你既然说过要离开天庭这个污浊之地,为何现在又要卷进来?”狄煌用力握住他的肩,“要脱身就走的彻底,现在又回来是个什么意思?”
“怕我抢你的位置?”花胤装作不懂,茫然道,“放心,四灵万年来根深蒂固,又没犯什么大错,他是断断不会废了你们让我上位的。”
“若是你还没有被卖够,”狄煌忽然冷笑一声松开手,“那便尽管回来,这事,我是不管了。”
四灵之青龙便这么转身毅然离去,如到来一般毫无预兆。
“你看,狄煌,你根本不是出自于本心,那么何必回来劝我?”看着他的背影,花胤忽然失笑,“这么多年来,我看你们的背影也当真看腻了。”
这看背影之人,也终有一日会不在这人世。
到那时,那些爱恨纠缠还有何存在的必要?都是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