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的结局》璃暮

7、熟悉又陌生的家

　　夏池蓦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岁月的风华染白了两鬓的发丝，容颜也更显老态。
　　“爸！”夏池喊，“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几次看见你在这里了，匆匆忙忙的也没叫你，这次专门在这等着，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好在没有白等。”
　　“爸，你找我，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小池啊，爸爸知道你还是放下那些事情，这么些年你也不住在家里，只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去看看，就是回去了也不说话。你妈妈好强，生了病，明明心里想你想得紧嘴上又不肯说出来。你不肯让我们知道你住在哪里，前几日在这里看见你也只好来这里试试运气了。小池，回家吧，爸妈都想你呢。”
　　夏池眼眶隐隐有些湿润，声音哽咽：“爸。”好半天才继续问，“妈妈她，身体还好吗？”
　　“就是年纪大了，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硬朗了，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拿出久为用过的钥匙，夏池微微有些恍惚，她有多久没有回过这个家了？上一次回来是除夕之夜吧，那个举家团圆的日子。不知不觉，距离现在竟然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呢。
　　“爸，你小心点。”夏池掺扶着自己的爸爸夏桑，慢慢走进了客厅。爸爸比起以前又老了许多，为妈妈和自己的关系无可奈何而感到心力交瘁吧。
　　“去看看你妈妈吧，步子放轻些，你妈妈她可能正在睡觉。”
　　夏池点点头，默默的向着卧室走去。夏池便看见妈妈车菊在床上睡着，隐隐皱着眉头，似乎为什么事操心。
　　手伸出在被子外面，夏池拉着妈妈的手放进被褥，却赫然看见妈妈手腕上的那一道伤疤！刻意隐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被勾起，眼前又是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地板上鲜红的血液，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染红的床单，妈妈苍白的脸色。
　　一幕一幕的场景在夏池脑海中定格又不断一一闪过，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夏池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如同梦靥，挥之不去，时时的提醒着自己那一幕会出现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执意要和一个小混混在一起！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双手扯过被子帮妈妈盖好。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走出爸妈的卧室，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般！
　　“小池，小池，怎么了，怎么了？”夏桑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面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我，我没事。”夏池摇头，声音却也在打颤。
　　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自己的女儿，夏桑担忧的看着小池，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像生病了一样？
　　接过水杯紧紧握着，夏池闭上眼睛浅浅的抿了一口，竭力不去想那一幕。睁开眼睛却看见杯中的水呈现鲜红鲜红的颜色！
　　“啊！”夏池低低的惊叫出声，原本发颤的双手下意识的松开紧握的水杯，抱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痛苦。
　　“砰”的一声，杯子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夏池。睁眼看去，地板上是杯子的碎片以及一滩水迹，刚刚，自己，看错了！
　　伸手去捡，夏池苍白的脸上愈发的惨白。
　　“小池，小池！”夏桑听得杯子摔碎的声音，回头看着夏池惨白的面容，不住发颤的身体，愈发的担心起来，小池究竟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拉着夏池重新坐上沙发，夏桑明显的感觉到小池心中深深的恐惧之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这个孩子这么害怕？
　　“小池，不怕啊，爸爸扶你回房休息，睡一觉就没事了。”
　　夏池摇摇头：“爸，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小池，夏桑心中虽然担忧不已却也只能无奈的站起离开。进入卧室前，夏桑回头看了一眼小池，也不知道这孩子要不要紧。
　　瞧见见床上熟睡中的妻子车菊，夏桑舒了一口气，刚刚还在担心杯子碎裂的声音有没有吵醒妻子，现在见妻子睡得正好，丝毫未被影响也就放了心。
　　想到自己的女儿，夏桑的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对僵持了七年的母女，相互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才能够和解呢？
　　“小池，小池！”夏桑急急忙忙的拨打了急救电话，到底不放下夏池一人在客厅待着。出来一看，女儿竟然昏倒在沙发上。
　　小池啊，你可别吓唬爸爸，你是爸爸妈妈唯一的依靠，要是有事，让爸爸妈妈后半辈子怎么活下去呢？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夏桑，心中焦急不已，不住的祈祷上天保佑自己的女儿没事。
　　听见医生说小池晕倒的原因是近来情绪不好，精神上又受了刺激但并无大碍，夏桑方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女儿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没经历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睁眼看着房间内的一切，蓝色风格布局，还和自己离开家时一样。七年的光阴里，自己的房间保持着最初的那个样子，爸爸妈妈早就原谅自己了吗，是自己太过固执了吗？固执到无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是一家人啊，是她最亲的人啊，可是为什么始终都放不下那段旧事呢？
　　这个家她曾经呆了十八年，为何现在对她而言却是既熟悉又陌生呢？熟悉的是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可是家的感觉却变得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小池，已经醒了吗，随爸爸出去吃饭。”
　　“恩。”夏池点头，快速的擦掉了眼眶之中积蓄的泪水。
　　“小池，还是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心里觉得有些难受。”
　　“没事就好，小池啊，什么事都要看开些，那之前晕倒在沙发上把爸爸都吓住了。你说你要是出什么事，让我和你妈怎么办，一辈子辛辛苦苦，到头来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爸爸的话说出来，夏池听得胆战心惊。之前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总以为爸妈的身体还是很硬朗的，一直到今天才发现爸妈渐渐的老了。要是自己不好好的，难道真要让爸爸妈妈日日担心吗？
　　“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就是心情不好，过段时间就会好了。我们出去吃饭吧，妈在外面可能等急了。”
　　夏池率先走了出去，夏桑跟在后面，脸上仍然是掩饰不掉的担心。七年的光阴里，每一次看见自己的女儿，都能感觉出来她并不开心。他经常想，七年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对自己的女儿打击太大了吗，让她完完全全都变了一种性格。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爱说话了，沉默寡言了许多。
　　逢年过节，小池回家时，若是他不开口说话，家里就如同冰窟一般冷冷清清。要是有朝一日自己发生什么不测，这对母女俩要怎么共同生活？一想到这些无法预知的事情，夏桑心里就说不出来的愁。越是无法预测的事情就越让人担心和害怕。
　　见到自己的妻子车菊，夏桑脸上的神情换了一副高兴的神情，小池晕倒的事情她还不知道，自己也没打算让她知道，免得听了难受。夏桑知道，自己的妻子这些年来过得其实也并不好，常常的想念在外面的女儿，见了面心里面又满满的都是愧疚，总觉得女儿如今的局面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当时能够宽容一些，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至于是如今的状况。也因此，面对自己的女儿时通常是一副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情形。
　　“小池好容易回家来一趟，你也不多做些小池喜欢吃的菜。”夏桑对着车菊道，语气有责备的意思，却是在帮自己的妻子改善与女儿之间的关系。
　　“我现在就去做，你们父女俩就再等等好了，很快就炒出来了。”车菊看了夏池一眼，夏池稍稍不自然的扭过了头去，瞧见这情形，车菊心中一黯，小池是还没有原谅自己吗？看来当年自己做的事情对她的伤害实在太大了，见了面倒像是仇人一般。
　　夏池只觉得看着妈妈的脸有种被太阳炙热的光线灼烧一样的感觉，情不自禁的扭过了头去。那件事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以至于到现在都还不能释怀，见了妈妈，心中竟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压迫的感觉来。
　　车菊在厨房内，关了门靠着，擦去了严重的泪水。错错错，一切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当年自己的狠绝，原本和谐的一家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子相互坐着却又无话可说。要怎么补偿自己七年前对女儿深深的伤害呢？
　　夏桑自然是瞧见了这一幕情景，不由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却还保持着高兴的神情，和夏池闲闲的说着话。
　　在没发生高三那件事情之前，夏池偶尔也会和自己母亲有过争执，却也是很快的消散了。然而，发生了那件割腕自杀阻止她和林榆在一起的事情之后，原本就喜欢父亲多一点的夏池，便开始有些恨起自己的母亲来，尤其是刚从家里搬出来的那段时间，过得艰难对自己的母亲也就多了一丝不喜欢，到现在说不上是恨了却也不喜欢，还夹杂了一丝丝的害怕，这种感觉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
　　菜很快就端了出来，冒着腾腾的热气，全部都是夏池曾经喜欢吃的菜，至于现在夏池自己都不清楚喜欢吃些什么了。
　　“很香呢。”
　　夏池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车菊心里很是开心，夹了菜在夏池的碗里，高兴的说：“这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吃的菜了，喜欢吃就多吃点啊。”
　　应了一声，夏池拿碗接住妈妈不断给自己夹的菜，却赫然看见妈妈左手手腕上的那条显眼的疤痕，心中狠狠的一震，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番景象。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不断的告诉自己要镇静镇定，整个人却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手中的碗筷也险险的差点掉落。
　　“小池，小池，怎么了，怎么了？”夏桑着急的喊，这个状况和之前小池的昏倒前的情况一致，难道自己女儿身上有什么病未被检查出来吗？
　　车菊急急忙忙的放了碗筷走到夏池身边，满脸的焦虑。夏池看见妈妈车菊的脸，那种无形的压迫之感再次涌上心头，隐隐让她喘不过气来。眼前耳边不断闪过那血腥的场景和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在脑海中挤成一团，让她头痛欲裂。
　　双手紧紧的抱着头，眼睛紧紧闭着，眉头深深皱着，满脸的痛苦。夏池这番模样把夏桑和车菊吓坏了，慌慌张张的要拨打医院电话。夏池却再也承受不住那让她甚感恐怖的一幕尖叫一声冲了出去。
　　“小池，小池！”夏桑和车菊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却看不见夏池的身影。
　　人群之中来来往往的人群，独独没有夏池的影子。车菊不由得担心，浑身冰冷，嘴里不住的念着，“不知道小池会不会出什么事？不知道小池会不会出什么事？”
　　夏桑无奈只得先送妻子车菊回家躺着，自己在外面再找找。只是人来人往的，一开始就没见着人影，现在时间已过去这么久又该上哪里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