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闲中好（二） ...
-
第二章
晌午已过。
逸仙楼的食客们吃了饭歇了晌听完了书，酒足饭饱心满意足。于是该上工的上工、该赶路的赶路，陆续离开。
有四五个背着行囊骑马赶路的旅人，在楼下跳下马，急乱的奔上二楼，大声吆喝着点了酒菜，狼吞虎咽的填肚子。几个人都是粗犷的汉子，含着饭菜说话也不尽清晰，只听的出是在商议着赶紧吃完尽快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镇子。
白水石和青叶二位姑娘倒是不紧不慢，坐在桌前慢慢地吃着菜肴。赵诚津闲闲的坐在一旁，一边观看二位姑娘吃食，一边和说书的老者闲谈商经。
单看二位姑娘进食的姿态便可知的她们二人出身定是在很好的人家，连吃饭的细节都极讲究。一手执碗一手执筷，轻挑慢捻，敛目闭唇，细嚼慢咽，竟是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出。
特别是白水石，一水的白色裙裳本来就是一副脱俗的模样，侧脸的轮廓更是清丽绝伦。只见她三根细长的手指捏着竹筷，看起来轻巧似是捏着笔在写字。
周围有几位食客似是看得入了神，直直的盯着白水石和青叶，不知是在看二位姑娘的美貌还是被那从容的姿态所吸引。半晌才被东南角上突发的吵闹声惊醒回神。
青叶听到声响，停下手上的动作侧头显示看向旁边的白水石。白水石垂目敛睑，正把一根青菜放进碗里，仍旧一副对周围的情况闻所未闻的恬静模样。
青叶眨眨眼，嘴边溢出一丝笑意，继而回首看了过去。
东南临窗的一张桌前，一名少年正在和店小二争吵。
少年穿着一身深褐色的衣衫，已然瞧不出布料原本的模样。半截的破烂袖子，粗陋的布料，露出来的里面灰土土的另一件衣袖更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少年的头上顶着的一顶黑乎乎的裘帽，裘毛已经磨去大半，歪歪斜斜的挂在耳边，再搭上露出来的蓬乱头发和满是污迹的一张脸，看上去甚是滑稽。
青叶拿袖子遮住嘴唇，忍不住轻笑，轻轻地碰了碰白水石，那眼神示意让她也瞧瞧少年那滑稽的模样。白水石却轻描淡写的睨了她一眼，不急不缓的继续夹菜；青叶也连忙收住笑意，却一边夹菜一边偷看。
那少年把两只黑漆漆的双手掐在腰间，一只脚踩在长凳上，趾高气扬的扬着下巴，皱着眉头，跋扈的像是一只正在兴头的公鸡。他面色不善朝面前的店小二道：“跟你说了小爷有钱！你做什么还在这儿啊？！”
那店小二也算是平日里见多了这样的人，更见惯了这样的架势，此时仍旧不慌不忙的弓着腰，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这位爷，既然您有钱就先把酒钱交了吧，小的好给你收拾桌子啊。”
少年立时瞪起一双大眼睛，漆黑的眼珠黑亮，竟然显出有几分稚气，连同他那气势汹汹的姿态也显得似是小孩子胡闹。他高高的挑了挑眉，踢开长凳，一扭身，重重地坐在凳子上，挺直腰板儿抱着双臂道：“小爷我还没吃完，收拾什么桌子？！”
店小二瞅了瞅桌上五六个空空如也的盘子，嘴角抽搐了几分。
赵诚津听到吵声早已走了过去。他在一旁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少年，拍拍店小二的肩头道：“既然这位——”他又看了一眼少年，轻咳道：“这位客人还没有用完饭，你且等等再来收钱。”
店小二刚想说点什么，见赵诚津轻轻摇了摇头，忙会色的点头应了。刚转身要走，看赵诚津对他又使了使眼色，忙又回头上前一步笑道：“不知这位客官还想吃点儿什么？”
少年的不愉之色已经消退大半，大大咧咧的把一条腿支在长凳上，手搭在膝头抖着，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状似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挥手道：“你就再给小爷我上半斤牛肉一盘花生米半斤女儿红罢。”
店小二望了一眼身旁的老板。
哪知少年立刻又睁大了眼睛瞪过去：“小爷说了有钱就是有钱！赶紧去！小爷还饿着呢！”
店小二接到老板的眼神，立刻甩了甩肩头的长布转身下楼：“好咧，半斤牛肉一盘花生半斤女儿红~！”
赵诚津笑了笑，撩开长衫的下摆在少年对面的长凳上坐下，翻过一只杯子径自倒了一杯茶。
少年极是不耐烦的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悠悠然的抿了口茶，却不说话，终于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赵诚津笑了笑道：“这位小爷真是好忘性，到底不记得在下了。”
少年疑惑的皱了皱眉。
赵诚津淡笑着摇摇头，放下杯子道：“上月在栖州官道上，可是你救我了一命，小爷可曾记得？”
原来赵家的产业不仅是酒家客栈，还有不少倒卖生意，而且规模均算得上可观。上月一批来自梁州的货物急缺，一向专门采办货物的人又去了桐城，赵诚津只好亲自带人去了梁州进货。
樱梁栖三州相邻，路途虽说不近，半个月的路程而已，却从来都是平安无事，更不用说有打家劫舍的匪徒出没。不想赵诚津一行人竟然在栖州与梁州的边境的官道上极是罕见地遇到了一伙儿匪徒，凶神恶煞的要赵诚津要么留下人命要么留下货物。
由于地处偏僻，周围见不到人烟，路上更见不到过往的路人。可是没成想赵诚津却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对方不过七人，自方也有五人，人数上相差不多，硬是执意两样都不给。
赵诚津一行人毕竟不是行家出身，而粗蛮的绿林中人即使不是行家也至少会点儿保命的招数。于是两方动起手来，一下子便知了强弱有了胜负。
眼瞅着赵诚津五个人要被生宰活剥之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个细弱的身影。只见他身形灵巧的在人群里穿梭，闪动了几个来回，再一定神七个匪徒已经尽数痛苦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待那人轻巧的落地，并且恰好将一脚踩在了为首的匪徒胸口抹鼻子的时候，赵诚津才看清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瘦瘦小小衣着破烂满脸污秽的少年。
那仗义的少年便是此时的跋扈少年无疑了。
赵诚津只看那顶磨去大半裘毛的帽子便已认了出来。
少年微蹙起两条细长的眉毛，定定地瞅了瞅赵诚津，半晌才扬起眉挥挥手，兴致恹恹的道：“我道是谁，举手之劳罢了，不提也罢。”
少年的反应让赵诚津一愣，举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没有落下。
一旁看悄悄热闹的青叶抬起头，满是疑惑瞅了少年好几眼。她不曾想到刚才跋扈不饶人的少年，竟然如此冷淡地对待明显是诚心欲表谢意的赵诚津。
她望向白水石，轻声道：“姑娘，你瞧。”
此时白水石已经放下了筷子，此间的对话她自是听的一清二楚。
她执起袖中拢着的丝帕捻了捻嘴边的汤汁，微扬了嘴角。抿了一口茶道：“时间不早了，子苓该等急了。”
青叶会意地点了点头，放下竹筷，掏出丝帕擦了擦嘴角。
白水石和青叶二人谢过了赵诚津，付了帐便翩然离去。
走下楼梯时，白水石无意的瞅了一眼东南角上正趴在桌上大快朵颐的少年。
她只看到了一个细弱的侧影，身体几乎贴在了桌面上，脸也埋在了盘子里。再加上那顶破烂裘帽和蓬乱头发的遮挡，让白水石看的更加不真实。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闲中好（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