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13、第十三章

　　天边飘来一朵白云，悠悠落在山顶，云霞散去，山林间多了两位道者，其中一人绷着脸，一言不发，另一人则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要我说，你那徒弟才叫祸害！来我玉泉山一趟，自己走了便罢，还把我洞中的小鬼一并拐跑！”

　　太乙真人丢了徒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循着徒儿的气息从玉泉山追到绳水河畔，他就一直克制自己的情绪，谁知旁边这个师兄牢骚不断，越发叫他心烦，他忍不住开口道：“师兄本就不想留他，跑了就跑了，何必眼巴巴跟来？”

　　“并非我要跟来，而是那小鬼……”玉鼎真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将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师兄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总之……不妥！不妥！”

　　玉鼎真人连说几个“不妥”后，又长叹一声，不再说话。见他闪烁其词，太乙真人越发生疑，正要追问，却见不远处白影一晃，钻进灌木丛中。

　　太乙真人向玉鼎真人使了个眼色，跟了过去，隐在暗处。

　　灌木丛后的空地上站着个黑袍男子，白猿跪在男子面前，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在地上，鲜血不断从腹部渗出，滴在地上，它咧着嘴，狰狞的面孔因疼痛而剧烈抽搐着。

　　“张嘴。”黑衣人命令道。

　　白猿依言把嘴张开，黑袍人食指轻弹，将一粒药丸送入它的口中。服下丹药后，白猿伤势渐缓，哑着嗓子道：“多谢主人赐药。”

　　黑袍人微微颔首，问道：“人呢？”

　　白猿战战兢兢道：“属下追着那小子到了瀑布边，眼看就要将他擒住，谁知……竟让他跑了……”

　　黑袍人冷眼看向白猿，言语中满是讥诮：“三年前，你被那小子划伤脸，让他跑了，三年后，你又被他捅伤腹部——没用的东西！”

　　黑袍男子厉喝一声，白猿腾空而起，撞倒一棵大树。落地后，它挣扎许久才爬起身，匍匐在黑袍人脚边。

　　黑袍人又道：“说罢，他是怎么跑的。”

　　“那小子跟他老子在一起，还有一个白白嫩嫩的童子，属下命人把他老子引开后，追着他们到了悬崖边……”

　　“他跟谁在一起！？”不等白猿说完，黑袍人厉声打断它的话，神色很是震惊。

　　白猿小心翼翼答道：“他老子，还有一个白白嫩嫩的童子”

　　“不可能！长公主伏法之时，杨也被陛下压在桃山之下，他……绝不可能逃出！你当真看清楚了？”

　　“属下看得很清楚，那身形相貌，还有年纪，绝对错不了！”

　　黑袍人眉梢一跳，继而恢复镇静，示意白猿继续说下去。

　　“属下本已抓住那小子了，谁知旁边的道童突然出手，勒住属下的脖子，他使的法宝很是厉害，属下被他制住，动弹不得，这才被那小子捅伤。”

　　“道童用的什么法宝，连你也应付不了？”

　　白猿挠挠脑袋，迟疑道：“好像是……一枚金镯！”

　　听到此处，躲在暗处的太乙真人差点冲了出去，玉鼎真人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

　　黑袍人似乎也不清楚金镯的来历，沉吟片刻，道：“他们逃到了哪里？”

　　“他们乘的小船冲下悬崖后，属下曾沿着下游仔细搜寻，不见任何踪迹，而那时候，桃山恰巧出现，所以属下认为，他们进入了桃山。”

　　黑袍人不再问话，他抬头望向断崖，瀑布上空的桃山若隐若现，似乎即将消失。

　　黑袍人又一抬手，与白猿化光而走。

　　待他们走后，太乙真人挣脱玉鼎真人的手，怒道：“刚才师兄为何拦我？”

　　“出门带宠物——他们是神族的人。师弟，你不会是想跟神族动手吧？”

　　“神族？他若敢伤我徒儿，即便是神族，我也有法叫他有来无回！”

　　阳光透过树梢，照在灵珠子脸上，他皱了皱眉，伸了个懒腰懒腰，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峻的脸。男子目不转睛看着灵珠子，深邃的黑眸如通温柔的夜色，令人沉醉。

　　“大哥哥！”灵珠子惊叫着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被对方抱在怀里。

　　难道自己枕着他的胸膛睡了一晚？灵珠子脸上一红，低声道：“我记得自己睡在树上的，怎么……”

　　男子嘴角微微翘起，佯怒道：“戒心全无，难怪会引来妖物。”

　　灵珠子呆了呆，顺着男子的目光向前看去，顿时惊叫起来。

　　树干上盘着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巨蟒，黑鳞如甲，利齿如刃，仰面向天，张开血盆大口，正对着自己原先躺着的吊床！

　　仔细再看，那巨蟒被两刃三尖刀贯穿七寸，早已钉死在树上，身下淌着一滩黑血，发出阵阵恶臭。

　　男子放下灵珠子，起身走到巨蟒跟前，手握刀柄用力一拔，只听“喀喇”一声响，巨蟒落到地上，霎时间白雾弥漫，耳边充斥着爆竹般的爆炸声。

　　片刻后，尘雾散去，巨蟒的皮肉俱已消失，只留下森森白骨。

　　看着巨蟒头骨上黑黝黝的眼洞，灵珠子的心几乎撞破胸膛，“噗噗”跳个不停。

　　“生前不走正道，妄想一步登天，死后落得个如此下场，可笑！”

　　男子衣袍一挥，白骨化作齑粉，随风飘散，不留一丝痕迹。

　　灵珠子突然大叫：“杨戬！”

　　男子心头一震，不动声色道：“你说什么？”

　　灵珠子满脸焦急：“杨戬啊，我的朋友，他不见了！不会是被巨蟒吃了吧？”

　　“巨蟒还来不及吃人，便被我打死了，我只见你一人睡在树上。”

　　灵珠子抓住男子的衣袖，泪水在眼中打着转儿，：“他会去了哪里？大哥哥，你帮我找他好不好？”

　　男子心中不忍，默默点了点头，继而伸手一揽，将灵珠子抱起，大步往山下走去。

　　走了一阵，灵珠子察觉不对，一手扯着男子的衣领，一手指着山上道：“大哥哥错了，往那边走！”

　　男子停下脚步，反问：“你知道他在哪里？”

　　灵珠子用力点了点头：“嗯。”

　　“你如何知道？”

　　“我能感觉得到。”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他非但没有掉头，反而走得更快了。灵珠子心急如焚，用力拍打男子的肩膀：“我朋友遇险，你不去救他，反倒偷笑！”

　　“我有笑吗？”男子绷起脸故作严肃状。

　　“我明明见你笑了！”灵珠子恼了，脸色涨得通红，“放我下来！我自己去！”

　　他用力一挣，从男子臂弯里滑下，拔腿就往山上跑。男子也不去追，而是默默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看得片刻，男子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听到啸声，啸天犬钻了出来，围着他转个不停。

　　他拍拍啸天犬的脑袋，朝灵珠子离去的方向道：“跟着他。”

　　啸天犬应了一声，如离弦之箭，消失在密林中。

　　男子收起三尖刀，正要离开，一阵风过，把树上挂着的混天绫吹了下来。他俯身拾起混天绫，摇头笑道：“看来，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还真是从小就有啊。”

　　就在这时，桃林里冲出一宽袍道者，捡起混天绫的另一头，骂道：“混账小子，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男子脱口叫道：“师叔？”

　　道者僵在原地，满脸诧异，良久才问道：“你叫我什么？”

　　男子自知失言，凝了凝神道：“我……看错了。”

　　“你看错了，贫道可没听错！”

　　太乙真人清斥一声，背上双剑应声而出，如两道电光，分刺男子左右。

　　男子御风而起，扶摇直上，足尖在花枝上轻轻一点，没入桃林，谁知没跑两步，又一柄长剑从天而降，拦在他的面前。长剑并未出鞘，但凌厉的剑气却已冲破剑鞘的禁锢，震向四面，把满树繁花吹得干干净净。

　　男子心有余悸看着长剑，惊出一身冷汗。

　　落英缤纷中，玉鼎真人负手而立，似笑非笑看着男子。

　　“这位朋友，你很面熟啊，哪条道上混的？”

　　男子嘴角抽搐两下，目光不由自主滑向一边。

　　“为何不敢看我？”见他不答，玉鼎真人步步紧逼。

　　男子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小声道：“都看了好几百年了，少看一眼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