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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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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齐修远问过我不止一次:“刚开始那会儿你那么坚决地拒绝梓涵,真不是因为你的好姐们儿曲静好喜欢他吗?”
我的回答是从一而终的斩钉截铁:“当然不是啦!我特别特别受不了的言情小说桥段就是一对好朋友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然后被这男人喜欢的那位痛苦纠结着把他让给了另外那姐们儿。恶不恶心呐?我芮姝晴看上的男人,只要他看上的也是我,另外那位别说是我姐们儿了,就算是我身患绝症的亲姐姐,我也不见得会让!”
这个问题的后续问题必然就是:“所以你那时候就是不喜欢梓涵啦?”
我都快被他啰嗦死了:“废话!”
这组问题齐修远问了几年之后,后面就多出了一句感叹:“唉,那会儿梓涵追你真是追得辛苦,最后能得到也真够难为他的了,可失去得却又这么容易。”
刚开始我还会回复他:“自找的,能不容易吗?”
后来我就懒得对他这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叹做出任何回应了。
无论如何,对于齐修远那句感叹的前半段我还是很同意的,那时候宋梓涵为了追我,的确付出了相当不菲的代价,连带着齐修远也破了点小财:为了把那辆破单车让给宋梓涵,齐修远愣是跟他爸妈说他自行车丢了,顶着受责罚的压力,迫使二老另外给他买了一辆。
不过后来宋梓涵告诉我,他其实没过两天就把车的钱给齐修远了,够他买一辆进口山地车的。当然,他爹妈没给他买那么好的车,于是余钱成全了他好几个历史遗留的心愿,而且新车就算不是进口山地车,怎么的也比那辆哐啷哐啷的老爷车不知好上多少倍,也算是弥补了他为了不跟我同路要么得绕道要么得一下晚自习就快跑的牺牲。
没了齐修远这个每晚同路的便宜保镖,我顶多能跟其他同学一块儿走到我家附近那段黑路之前,就得孤身一人勇闯险境。奚骥知道这事儿之后还差点跑去找齐修远打架,齐修远支支吾吾哼哼唧唧的也没解释出个什么名堂来,我就及时赶到把奚骥给拽开了。
余怒未平的奚骥对于向来脾气火爆得理不饶人的我为什么这次这么轻易就放了齐修远一马表示十分不解,他甚至拐弯抹角地问我是不是喜欢齐修远,我一愣之后明白了,他准是以为我向齐修远表白了,齐修远拒绝了我,并且为此而开始躲避我呢。
于是我也只好支支吾吾哼哼唧唧地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了。
奚骥准觉得他是猜中了,用佛陀般悲悯的眼神凝视了我半天之后,转问我要不要他每天专程送我,我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你?得了吧,你家离学校这么近,你下课后十分钟之内不到家,你那抓心挠肺的娘老子还不挥舞着家法杀到学校来?”
家教太严从小就是奚骥的心头刺,我这么一提醒,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作此想了。
而我之所以能那么为他着想地断然拒绝这个如此具有诱惑力的提议,其实也是因为我有恃无恐。
虽然我那天晚上明确要求宋梓涵别再让我在晚上回家的路上看到他,而我后来的确也没在晚上回家的路上看到他,可我知道他始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尾随。
好吧,我说实话,我本来是不知道的,直到大半个月后的那天晚上。
当时已经将近十二月份了,天冷得厉害,人们恨不得每天一下班回到家就闭门不出,我回家的那条路比平常更冷清了。
我开始有些踌躇,是不是应该从现在开始要求我爸每天晚上去学校接我放学才是啊?
之所以踌躇,是因为我爸妈知道我一直都是跟一个同班男同学一起回家的,如今我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个护花使者突然就没有了?
说到底还是我心虚吧,因为自己知道这里面有早恋的因素存在,所以才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否则我就说齐修远家搬走了不就完了吗?
那天晚上我和一起走的同学道别之后,在走到那段黑路之前就遇上了点小麻烦。
我骑着骑着车正好端端走着呢,忽然听到后面有两辆车子夹超上来。
他们人未到,声先至:“哎哟,这什么……都高三了呀,比我还老!”
我差点没喷。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每个骑自行车的学生车子后面都要上一块牌照,写明班级,这样便于一眼看出是不是所有自行车都正确摆放在了本班的停车棚内,也杜绝校外的人随便混进来。
我们班是高中部30班,车牌上简写为高30班,不过这车牌质量有点次,时间长了那个0就有些退色,夜色中看不清楚,乍一看像是高3班一样。
幸好我不是高40班,否则人家一看,啥?高4?
那我可就太没面子了!
另外一个声音比前面这位还要流里流气:“没事儿,老点儿好!大点的女人成熟有味道你知道吗?比那些小豆芽菜丫头可带劲多了!”
我咬咬嘴唇,加快了车速。
他们尖起嗓子“哟嗬”了一声,越发来劲了:“害怕了?想跑?别怕呀姐姐,交个朋友嘛!”
他们说着说着,车速一提就并了上来,还特意往前蹭了一点儿,回头把我的正面侧脸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然后,他们笑了:“这个正啊!这回总算背影没骗人,前面一点儿都不让人失望!喂,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大家认识认识,我们俩当小弟的送你回家?”
我咬着牙,一声不吭,也不看他们,全当没听见。
他们车头一摆,往我身边又靠了靠,都快蹭我身上来了,口中继续浑话不停,两双脏兮兮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我紧张地用余光往周围快速搜索,真希望能赶快有个看着面善敦厚的过路人,我就可以假装遇上了熟人,把这两个小流氓唬走了。
可是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路灯光晕之外沉沉的夜色,整个世界好像都已经睡着了。
那两个人不断紧逼,我被夹在两辆车子中间,心里越来越慌,已经快要稳不住了。我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已经开始发抖,如果下一秒我侧身倒向一旁,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就在我的心砰砰砰快要跳出喉咙口的关头,突然听见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想干嘛呢你们两个?”
这把声音语气平淡无波,却冷冰冰硬邦邦,乍然吓人一跳。当然,听在我耳中就是天籁啦!
那俩小流氓一惊,车头不约而同地往两旁荡开。他们回头才看了一眼,立马缩缩脑袋加快了车速,其中一个还讪讪应了一句:“没干嘛呀。”话音未落,他们已经往前蹿出了一截,而后灰溜溜地拐到旁边一条巷子里去了。
我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身上全是冷汗,内衣紧紧贴在皮肤上,湿答答的难受,寒意一旦发作便翻江倒海,我难以自持地发起抖来。
宋梓涵快蹬了一下脚踏,跟到与我并肩的地方,看了我一眼:“没事吧?”
我觉得爆没面子,撅了撅嘴,硬气道:“本来就没事!我正装聋哑人呢,就算你不来,他们一会儿肯定也走了!”
他噎了噎:“装聋哑人?”
我点点头,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堂姐教我的。她有一次一个人走路也遇上小流氓来着,人家跟她说话,她一直装没听见,结果那小流氓就很扫兴,自言自语说了句:‘原来是哑巴呀!’就自己走了。”
他愣了一下,冷笑了一声:“那是侥幸!这大半夜的,你要真是聋哑人才正中人家下怀呢,谅你想反抗都叫不出声!”
我一听,立即联想到他所描绘的那种场景是什么了,顿时脸一红,又羞又气,恨恨骂了一句:“乌鸦嘴,讨厌!”
他也低低地“哼”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笑。
那天晚上他一直送我到家,我没再勒令他不许让我看见,但我们俩也都没再说话。
从那以后,再下晚自习回家,我心里也不发怵了。
鬼使神差的,我也没让我爸去接我。我自己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只好告诉自己:我爸身体不大好,天这么冷,每天麻烦他跑一趟,我也忒不孝了!
至于每天都麻烦宋梓涵跑一趟么……
切!他自己愿意,我犯得着替他操心嘛!再说了,我本来好端端有个护花使者的,愣是被他支使走了,现在让他负责不是应该的嘛!
除了第一次送我回家后的次日早上迟到过一次之外,宋梓涵没再迟到过。不过他以前中午午休时间都是像我们这些非住校生一样在教室里写作业的,现在则变成下午上课之前才踩着铃声进来。
还用问吗?他当然是有了睡午觉的习惯了呗。
在那天之后,我每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仍然是一个人走,他远远地跟在后面,唯一的区别是以前不让我看到,现在则没那么严格了,如果我愿意回头,就能看见他默默尾随的身影。
那时我最好奇的一个问题,就是他是怎么把每天晚归的原因瞒过和他同宿舍的人的。后来他告诉我,他跟他们说的是上高中后觉得学习比以前吃力了,所以不得不在每天下晚自习之后还要到附近的麦当劳加班加点。
我觉得他的这个牺牲比其它什么都大:“不是吧老大?如果是我,打死我也不会这么说啊,不然被别人说成好成绩都是通过卧薪尝胆得来的,多侮辱自己的智商啊!”
他勾勾唇角,淡然一笑:“是啊,可又有什么法子?对于我而言,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何况只是区区一点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