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积在沙漏里的秘密》田可心

23、第23章

　　12月份，圣诞假期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实习也结束了。
　　我从DC搬了回来，到家的第二天齐修远和陈淼就出发到夏威夷去了。他们——主要是陈淼——之前邀请过我一起去，我一笑谢过，祝他们旅行愉快。
　　陈淼在电话里替齐修远低声下气：“你们俩这都冷战了小半个月了，也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要我亲自跑到DC去给你赔礼道歉啊？”

　　我也顾不得她没在跟前看不见了，下意识地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什么小破事儿啊就敢劳您大驾？”

　　她嗫嚅着，继续劝道：“好晴天，你们和好了啦，好不好？其实修远这个人吧，你也知道，他就是个急脾气，心里搁不下事儿，脑子也记不住仇，他早就忘了你们俩吵架的事儿了，就是面子上还拉不下来，可能还有点怕你——不是我说，你不知道你发火的样子有多吓人。”

　　我想了想，笑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跟他和好的。不过夏威夷我还是不去了，你们俩在那儿你侬我侬的，我这电灯泡当得很带劲吗？除非你们想拍艳照需要一摄影师，那我没问题，我不怕长针眼。”
　　我最后这句话成功地把她吓退了：“算了算了，你不去就不去了，算我怕了你了！”

　　回家那天跟齐修远打照面还是挺别扭的，不过他一早就等在楼下替我拿行李，我们俩淡淡打了个招呼也就带过去了。
　　那天还是挺奔波挺劳顿的，我很早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他们俩一大早又已经离开，倒是免去了不少尴尬。

　　七天后他们从夏威夷回来，陈淼一边在那儿拆行李齐修远就很狗腿地来给我递礼物，是个当地土著风格的小相架。
　　我大大方方收了，抬头看看他，一笑泯恩仇。

　　陈淼在一旁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此时终于大大松了口气，这才蹦过来搂住我的肩，红着脸满面娇羞：“晴天，有件事……我和修远在夏威夷注册结婚了！”

　　要不是她搂着我，我一定当场摔个四仰八叉给她看：“靠！你们俩继闪恋之后又闪婚啊？还秘密结婚！走走走，请我吃饭去！”

　　闪婚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捞到的好处少，比如由于没请婚假，他们俩这婚刚结完，陈淼也就因圣诞假期的结束而被迫回费城去了，扔下我跟齐修远两个人当闺蜜。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们俩都可了劲地要我跟齐修远和好，用他俩的原话说就是：“否则真担心哪天半夜你拎着把斧子去把他/我给劈了！”

　　研究生的最后一个学期特别忙碌，课照样要上，各种活动照常要参加，还得写论文找工作申请OPT。我忙得分-身无术，连msn都只能在周末的时候偶尔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而每次上msn，不管什么点儿，都能看到本科毕业后继续留在上海读研的奚骥在线。我问他：“小子你怎么通宵不睡呀？”
　　他说：“好意思问？等你呐！”

　　一隔数年，我再次被迫充当他的爱情顾问，而且发现他现在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位唐僧型倾诉者，打字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层出不穷地发过来，看得我目不暇给，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话，针对的是第一条，可再一看，人家都已经说到第四第五条了。
　　开始我巨郁闷，想跟他说我现在有事得先下了都说不出来，后来发现这样其实特好，实在没空的话，不理他就是，尽管做自己的事，高兴了再回一两个字，或者只是表情也好，滔滔江水又会滚滚而来。
　　这一点也让我颇感心寒。原来我曾经自以为最好的朋友，归根到底不过是把我当树洞，我于他而言充其量也就是个心理垃圾桶，不过是一个可以将满肚子的不如意随意倾倒的去处罢了。

　　虽然瞧得不仔细，奈何信息足够多，久而久之我也就替他总结出来了。现在他采取的是广撒网的做法，同时盯准几个女孩，一二三四排出个优先级，先追一个，不成就马上过，换下一个目标。
　　对于这种男生，我个人颇不以为然，相信大多数女生也都会嗤之以鼻。但既然于我利益无损，我也不愿批评他，横竖他只是还没遇上让自己动真情的那个人罢了，我又何必多嘴多舌？

　　认识奚骥这么多年，以前却从没见他真正追过女生，我还真不知道，如今听他描述的追女生的种种手段，真是一个比一个钢铁直男。

　　比如人家晚上吃夜宵，他表示关心的方式居然是如此不知死活的一句：“你还敢吃夜宵啊？不怕长胖啊你！”

　　我恨铁不成钢到了极点，你说这人，追求的女孩摆在面前都说不出点好听的来！我也懒得跟他讲道理，就直接告诉他：“你给我记住了啊，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人家想吃什么你就马上买什么送过去，不但不能主动说什么长胖之类的话，就算人家女生自己担心长胖，你也要说：你不可能胖的，就算胖也没关系，还是很可爱。”

　　除此之外，还纠正了他的其他一些实在令人发指的行为。譬如晚上跟人家女生一起回宿舍，结果路过自己宿舍就先自己上去了，竟没把人家送到底；又譬如带人家一起参加朋友的生日宴，自己把多的蛋糕端走了，连声礼貌的询问也没有；又譬如……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个月，到我快毕业那会儿，论文和工作都搞定了，稍微清闲了些下来，有精力分出多一点关注给他了，就发现他又变了。
　　这回似乎是认死了一个女孩，短时间内都不打算挪窝了。

　　他跟我说：“她昨天晚上突然一个人消失，急得我跑遍了整个上海，过了半夜才在一个酒吧里找到她，整个人喝得醉醺醺的！后来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上出租车送回家，到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真快被她逼疯了！”
　　我顿觉不妙：“小子，你有没有搞清楚，她心里是不是有别人啊？”
　　他没否认：“嗯，她喜欢一个男人，那人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倒抽了口凉气，又重重地叹了出来：“亲爱的，我不想泼你冷水，不过作为朋友，我掏心掏肺地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招惹心里还有别人的女孩，你会死得很惨的。”

　　我这句话一发送过去，奚骥生平头一次对我发飚了！

　　我坐在电脑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发过来的那段莫名其妙的咆哮：“我就是不放弃！我死也不放弃！什么不能招惹心里还有别人的女孩呀？我哪点不好了？我哪点不如那个男人了？我告诉你，我哪点都比他强！你还说是我朋友，是朋友就这么挺我？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呀？”

　　我懵了，我哪句话说他不如那个男人了呀？我连见都没见过那个男人，这话我说得着吗？
　　不过再一想我就明白了，肯定是那女孩跟他说过这种话，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受伤了敏感了，迁怒到我这儿来了。

　　我不跟他计较，好脾气地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你不好或者没有别人好，爱不爱一个人和那人有多好其实未必有直接的关系，再说了，各人对于好的看法不同，会对什么人产生那种感觉也是不由自主的……”

　　我一段话还没打完，他连珠炮的轰炸又继续砸过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芮姝晴，你不就是嫉妒了吗？我说她比你漂亮你不舒服了吧？凭什么天下男人都得围着你一个人转，不鸟你的就都会死很惨？我告诉你，我那女孩儿比你强多了，又温柔又懂事又痴情，我还就喜欢定她了！”
　　“你是没见过我这女孩儿，见着了你就自惭形秽了，你就明白我为什么放弃不了了。人家大眼睛瓜子脸，皮肤特白身材特好，比你这种长得非我族类的强多了！我长这么大怎么就活该谈不上一次恋爱啦？怎么就活该我喜欢的女孩都不喜欢我了？你别以为你不说出来我就不知道，妈的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你自己男朋友没了，甭管是被别人抢走了还是自己不要了，你就见不得别人好了是不是？我凭什么一辈子都要鞍前马后地围着你转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就不能不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跟别人走啊？丫的以前跟你说话你都爱搭不理，见我遇到真爱了你就说风凉话了，没见过你这样的，真酸真自私！”
　　……

　　就我这暴脾气，不用说，我差点没把桌子掀了电脑砸了。
　　幸好当时有同学打电话来，稍微把我的注意力拉开了一下，及时制止了这种杀不到敌还自损一千的不智行为。
　　挂了电话，我不再看奚骥又喷了什么粪，径直把msn退出了。

　　可msn是退出了，我仍然气得浑身发抖，跑到洗手间里往脸上猛泼了好几抔冷水才稍微平静了一点点。从洗手间出来迎面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齐修远，他一声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出来就被我指着鼻子预先警告：“别跟我说话啊，我现在快爆炸了，近者后果自负！”

　　齐修远差点没把刚才关上的门又重新打开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