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积在沙漏里的秘密》田可心

13、第13章

　　高考结束之后成绩出来之前，所有人都暂时放松了下来。何夕每天给我打电话都要汇报一下自己很困很困，老是特别特别困。我跟她说：“我有个秘方哦，可以治疗你这毛病。”
　　她立马来了精神：“什么秘方？”
　　我：“嘿嘿！”
　　她：“快说嘛快说嘛，我现在太需要这个了！”

　　我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传授给她三个字：“多多睡！”
　　她愣了一下，吭吭嗤嗤地笑骂起来：“芮姝晴你这个大死人！我怎么就忘了，你这家伙能有什么正经话呀！”

　　那个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暑假呀！一放假，宋梓涵就说想跟我一起出去旅行，长途最好，实在不行短途也凑合了，总之是能在外面形影相吊好几天的那种。
　　对此我有点为难：“我觉得我爸妈不会同意的。虽然他们对你非常放心，可应该也没放心到肯把我交给你好几天的地步。”

　　于是他回去琢磨了几天，到底给他想出了个假公济私的主意。

　　宋梓涵那个主意虽是假公济私，却也不算馊主意，他作为班长，跟班主任商量了一下，决定用剩下的班费加上自愿参加者自己补上的费用组织一次毕业旅行，包了一辆大巴半座旅馆，去海边玩儿。

　　那天我们起了个大早，8点钟就上车准时出发。鲜灵灵的阳光波动着柔滑的质感，大大方方地透过车窗玻璃洒进来，在一整车十八-九岁大孩子的心里播下了一个大花园，顿然一片鲜花怒放。

　　我那天一起床就被我那臭美的老妈摁在小板凳上，在头顶扎了俩小辫儿，又配了一条背带裙，虽然效果很搭，可对于十八岁正渴望成熟的女孩子来说到底是有些幼稚了，害得我一跟大家会合就被戏称为顶了个还童造型，齐修远干脆把我比作长着犄角的小龙人。
　　这下倒给了我灵感。后来车子一开他们就嚷嚷着催我唱歌，说这种氛围下就我那种咋咋呼呼的非淑女风歌喉最适合了。
　　我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没问题，那小龙人就给你们开唱了啊！咳咳！——头上有犄角！”
　　身后立即传来伴唱：“犄角！犄角！”

　　大家哄的一声东倒西歪地笑开了。

　　我憋着笑回头丢给奚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身后有尾巴！”
　　这堂堂七尺男儿毫无愧色地捏着嗓子继续伴唱：“尾巴！尾巴！”

　　……
　　“我是一条小青龙！”
　　“小青龙！小青龙！”
　　“我有许多小秘密！”
　　“小秘密！小秘密！”
　　……

　　本来大家就窃笑歌词里的“小秘密”听起来像“小咪咪”，还“许多”小咪咪——咳咳，有小咪咪的那明显不是我，于是所有联想就都在给我配唱“小咪咪”的奚骥身上了；更让大家忍俊不禁乐不成声的是我唱到那句“就不告诉你”的时候，奚骥居然还真一本正经地在那儿傻乎乎地“嘿嘿”“嘿嘿”。等一首歌唱完的时候，全车人都已经捂着肚子快要笑虚脱了，哎哟哎哟直抱怨：“你们俩活宝，太受不了了！”
　　“就是！应该让你们去上春晚，咱就不愁没可乐的节目了！”

　　我回身跟奚骥四掌互击，响亮清脆的一声“啪”，奚骥还故作轻蔑地横了我身旁的宋梓涵一眼：“晴天，我比你们家宋梓涵可好多了吧？不能指望他这么陪你疯吧？”
　　我连连点头，冲他竖起大拇指：“没错！”

　　得到了我的鼓励，奚骥得寸进尺：“理工科男生中像我这么有浪漫细胞的可不多哦！”

　　我瞅了瞅宋梓涵，见他故意掉转开脸去看窗外，就抛给奚骥一个媚笑：“是不多，不过你那哪叫浪漫细胞啊，你那叫精神异常性突变细胞，要论浪漫细胞还得看我们家宋梓涵的，他可有了！”

　　奚骥不服：“哼，可有了？我可告诉你，太浪漫了不安全！还是我们工科男生好，比他们理科男生憨厚可靠！”
　　我继续嘻嘻地笑：“我们家宋梓涵可憨厚可靠了！”

　　奚骥张张嘴又要说什么，我连忙抬手打住他：“不能再说了，总之你不懂的啦！”
　　满车的男生顿时阴阳怪气地吹起口哨来。

　　我圆起嘴唇正准备一记口哨吹回去，冷不防被宋梓涵重重一捞兜到他胸前，耳垂立即被他悄悄咬住了：“给我闭嘴！白痴啊你，丢人现眼还没丢够？”
　　我噘起嘴正要抗议，又听他低低一笑：“不过老婆这么白痴简直太安全了，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啊！”

　　那一路上花了两三个小时，到的时候正好中午，大家闹了一路，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一看路边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饭馆，马上就开始商量该去哪儿吃饭。
　　经过一番紧急商议，很快得出结论：现在的流行趋势是大热天吃火锅，咱就吃火锅去！

　　于是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侵占了半爿火锅店，总共四十人，正好十人一桌。点好菜上了锅底，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各种肉片丸子都往里扔了一气，再心急火燎毛毛躁躁地等了一会儿，锅一开，九匹恶狼身形立动，呼地直扑上去，一时间筷子飞舞，瞬间把锅清得只剩汤水，只有宋梓涵留在座位上，举着筷子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一副目瞪口呆的可怜模样，逗得大家捧腹笑煞。
　　好在我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刚才不顾形象忍辱负重地抢到了比别人都多的满满一碗，此时就从容不迫地把菜分了一大半到他碗里。

　　宋梓涵这才松了口气，从此留在座位上继续当他神闲气定的大少爷，理所当然地吃我抢来的食物，乐得大家直笑：“敢情你们是狮子家庭呢，都是母狮子出去打猎！”
　　宋梓涵得了便宜赶紧卖乖，搂住我得意一笑：“我就说不能找一淑女老婆嘛，还是找个辣妹小疯子的好，中看又实用！”

　　吃完午饭后，我们先把行李放到旅馆。两人一个标准间，我跟何夕住一屋。把门关好我们就赶紧换上泳装，我把早晨老妈给我梳的幼稚小辫散开，泳装外套上一袭成熟款的亚麻衣裙，长裾曳地，上面饰着热带气息十足的椰林风光。
　　何夕望着我，故意夸张了两眼发直的表情：“好一个风情款款的女郎啊！真教人转不开眼睛，只想直接饿虎扑食拆吃入腹，一会儿你可别让你们家向来风度翩翩的宋同学丑态毕露了啊！”

　　我在一旁直翻白眼：何夕美女，你确定你一直以来看的是琼瑶小说不是H文么……

　　很惭愧地说，虽然从小就住在离海不算远的地方，这却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大海，那茫茫大水直与天接的场面让我震惊到只觉得不可思议，以致大脑短路，一到海边就说了一句令人喷饭的话：“怎么看不到边儿啊？”
　　奚骥和齐修远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起我来：“边儿？那边得是哪儿了？韩国吧？你以为你是望远镜啊！”

　　这天的天气十分适合水上活动，太阳很毒，气温很高，原本金黄的沙子在强烈的日光下近乎雪一般的纯白，而海水是纯净的碧蓝，漂亮得令我们欢呼连连，赶紧脱下外衣踢掉拖鞋就直往水里扑了进去。
　　中午时分风平浪静，海水清可见底，泡在水中如同置身按摩浴缸，舒服得让人恨不得漂在水上睡去，定能做个属于人鱼公主的美梦。而戴上潜水镜游泳，还能看到不少小鱼成群游过哩。

　　游累了的时候，我便索性蹲着，将自己整个泡在水里，光露出脑袋；宋梓涵则在水上躺着，伸着一只手让我拉。
　　我觉得自己特像是在遛一条超大型宠物鱼，于是叫他：“大鱼~（这个鱼字是要带波浪音的，处理成又娇嫩又嗲脆的那种效果）”
　　他闭着眼睛答：“嗯？”
　　我：“嘻嘻，没啥，就是叫着好玩儿——大鱼~”
　　他：“嗯？”
　　“大鱼~”
　　“嗯？”
　　……

　　如果换成一个耐性十足的人，定能就那样不厌其烦地一直叫下去，并趁此时机幻想出一派仅属于两个人的简简单单的地久天长，可我显然不是这样的人，没多会儿就腻了，于是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脸往两边扯：“大鱼你睁开眼睛嘛，你好无聊哦，睁开眼睛看看我嘛！”
　　他把眼睛闭得更紧，嗓子也粗促起来：“不看！看你一会儿我、我该流鼻血了！”

　　我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登时想起刚才何夕说的什么饿虎扑食拆吃入腹，当即就有些不好意思，耍着赖嘻嘻笑了一下，哗的一下破水而出，站在那里冲同学们招手：“喂，大家！不是有人带了排球来吗？咱们来打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