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原初

5、四

　　我在帮你缝补衣服，不，是我的身体在帮你缝补衣服。
　　是干草铺成的大大的鸟窝，还很隐秘地藏在一个只不过是大树下或者石坎旁最普通不过的地方，但是在梦里清楚地知道这是谁也找不到的位置。像哈利波特的分数站台，貌不惊人却暗藏玄机。
　　或者是山洞，石头和稻草交替变化，幻境太模糊，好像都是我在安排。

　　我们坐在里面，不，是我的身体幻化成另一个女子和你坐在里面。我站在旁边，看着你们。用意念操纵着那个和我一点都不相像的貌美如花的女子。

　　恩，很美丽，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和我相似，但是眼睛是我的眼睛，很确定就是我的眼睛。缝着衣服的手很柔软，戴着头饰的秀发很黑，曼妙而纯洁的曲线，连下巴和牙齿都不是我。这也是确定的。只是偶尔抬头看你的时候，抬头看你的时候突然就变成了我在看你。

　　我的灵魂在这个时候就和我的身体合二为一。
　　貌美如花的女子还在，又好像消失。

　　我们一开始就坐在鸟窝里，我一开始就在为你缝补衣服。没有之前，没有之后，我们穿着既不是古代的衣服，也不是现代的衣服，衣服也是模糊的。

　　好像这一切都是我伪造的假象，所有东西都不过是道具，我要的只是一个清晰的我和你。我好像从生下来就在为你缝补衣服，你从生下来就坐在那里等着我缝补完衣服。关键是我们好像还是不认识。

　　衣服终于还是补完了，补完的衣服上缀满了螺丝钉，我们竟然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或者我们都忽略了这个细节，你穿着衣服，很帅气地站起身。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们竟然也没有说一句话。

　　下雨了，茅草棚里来了一个书生，不久又走来一个姑娘，秀才的衣服破了，姑娘带着绣花针，于是一切顺利成章，天晴了，还是各走各的路。
　　我想，脚本应该是这样。

　　你站起来呆呆地站了一会，我看着你，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又开始若隐若无，然后你就转身走了，你很男人地踏出鸟窝，鸟窝突然变成一个山洞，有了规则的形状。你经过透明的我，不再看那貌美如花的女子一眼。那貌美如花的女子竟然也从山洞中走出来，也没有看你一眼，同样经过透明的我，向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你们的确是从来都不认识。

　　像是要远走的貌美女子突然回头向我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我们竟然就对望了一秒钟。
　　对上的两对眼神，清楚了，那不是我的眼神。

　　我的眼神随着她款款移动的脚步正逐渐被抛弃，一路滚回到立在一旁透明的身上，我已不能操纵这个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渐渐离开，你们越离开，周围的环境就越黏稠，变成糖浆般的大雾。

　　我站在中间，一时间脱离了我的梦，连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是被男女主角抛弃的导演。
　　原因是我太想成为女主角。

　　我因为太想变成貌美如花的女子，而且因为起了画皮里妖精的心思，所以落到这样的下场。
　　你笑什么，嘲笑我，我本来就是一个坏人，还是一个难伺候的坏人，所以就算变成好人，也是一个难伺候的好人，本来就是。

　　那个男人不是你？不是你是谁？明明就是你，真的不是你么？其实我也觉得不是你。
　　的确不是你吧。
　　我后来想大概和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一样，那只不过是一个和你长得相像的男人。不对，如果是其他人，我怎么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呢，我看着他的时候的确是看着你的心情，那个人就是你，我对别人用不出那样的眼神。

　　我当然相信你说的话，可是还是觉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