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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二十二章·故人〔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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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无退路的我不得不回身，昂首吐信向你试探，于是星辰陨落海潮逆向，这就是神话里最后毁灭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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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美如在云中，飘飘荡荡，意识迷朦，似是一缕幽魂在不知名的空间中游离。头脑有如被锈蚀的铁屑蛮横地胡乱填塞，一点儿也转动不起来。在这无我无物的状态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雅美才觉得好像有灰蒙的微光照在眼前，如同灵魂归位一般，四肢渐渐有了知觉，只是仍是像灌了铅似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亮由暗至明，又从明转暗，慢慢幻化出一些不明的景致。景致慢慢成形，仿如从雾中透出的一样，迷雾散去，映入迷糊的眼中的是华丽的鲜红幔帐和巴洛克式的繁琐吊顶。
雅美艰难地转头，床头柜上点着一支白色的蜡烛，黯淡的烛火刺痛了她的眼，透明的蜡泪顺着细瘦纤长的烛身流下，聚集在烛台底部，不多时凝成淡琥珀色的结晶，宛如斑斑泪痕。
不会错的，红幔帐，蓝幕帘，加之紫罗兰色的贵妃躺椅和写字台以及镶壁式的书柜，还有如幕墙一般的大落地窗。这些熟悉的景色告诉她，这里是圣域的大祭司房——她曾经的房间！
少女挣扎地想要坐起，嘤咛一声，又无力地倒了下去。这一动，却引起注意，倏忽一道人影飞也似的冲到床前，惊喜道：“大人，您终于醒了……”
“阿达？……”雅美惊道，随之苦笑，今天真是重逢的好日子啊……雅美揉揉太阳穴，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阿达小心翼翼地扶着雅美起来，拿了个靠枕垫在她腰后，让她舒服一点，熟练如初。然后笑着回答：“大人是嫌阿达伺候得不好吗？还要找其他人……”
“不对，气氛不对……”雅美听出阿达有心隐瞒，心中不由一沉，追问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因为药物的关系，雅美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但其中威严却难以潜藏。
“大人……”这一问，阿达眼中骤然闪过点点莹光，战战兢兢地看了看门外，凑近雅美耳边小声道：“自从大人走后，除了我以外，所有见过大人的侍女都……都被灭口了……”
雅美只觉头脑一阵，恍如被千万只小手撕扯，双手禁不住攥紧，被单上飞针走线交杂错乱的精致刺绣被她揉得如同毕加索风的哭泣的女子的脸，扯得几欲断裂。
吾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撒加，是你吗？是你做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啊？她们都是无辜的、无辜的呀！
雅美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有些变调：“你呢？你为什么不走？这里太危险了，朱利安他……”
阿达摇摇头，竟笑得释然：“大人，我从小就被梭罗财团收养，也为财团立了无数的功劳，这次，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大人，您会祝福我吧？”
“阿达……”人各有志，无法强求，可是，阿达你真的愿意为他投身业火，无怨无悔吗？
“哼哼哼……”邪恶的声音忽然在二人上空回荡，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你们主仆二人相聚还真是催人泪下啊。”
鬼魅一般的黑影走了进来，完全没有正常人应有的起伏，如同在冰面滑行一般。即使室内昏暗，这么一段短短的距离也足以让雅美看清来人的模样。
三重冠，青铜面具，深蓝色法袍。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仍是在某个清晨，他悉心地为她解答深奥艰涩的疑问；还是在某个黄昏，她无意中打落他的面具；或是在那个深夜，他牵着她的手，道出深藏心底的秘密。林林种种，一如昨日。只是如今，邪魅妖异的浓黑取代了温柔纯粹的湛蓝。目光流转，雅美眼角微微润湿，但也只是一霎那的软弱伤感，再睁眼时，紫眸中只剩倨傲的凌厉，透过薄薄的晶莹，慑人心魄。
“你先下去吧……”雅美偏头，淡淡地对匍匐在地上行礼的阿达说。
阿达站起来，瞄了一眼撒加，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再万分担忧地看了看雅美，小步向后退了出去。
烛光细细，摇曳跳动，照得他的冰冷僵硬的青铜面具似乎也有了明灭不定的神情。掌心的汗水湿透锦衾，微微的冷意从指尖传来，攀延而上，冻得她的嘴唇血色全无。
“终于见面了……”他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低醇而富有磁性，如果没有带着那一丝丝彻骨的阴冷。
“你不是早就见过了我吗？”雅美故意放轻了声音，拉长语调，如同与情人说着挑逗的话语，实际却是赤‖裸‖裸的嘲讽与不屑，“在他的记忆中……”
“所以我对你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这么念念不忘……”黑撒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与他对视，“我想，不只是你这张难得一见的漂亮脸蛋吧？啧啧，你的这张脸还真是漂亮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形容啊。不过……”他的视线穿过面具，一寸寸地扫过她的面颊，而她睥睨而视，毫不畏惧地回瞪他，“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下巴微抬，让过他的手，雅美斜眼，目光如刺，忽而巧笑，有如春晖灿烂下一枝艳绝群芳的娇艳桃花：“原来教皇大人您喜欢温驯顺从的女子啊……怎么，您是怕收服不了我这样的辣货儿吗？”
“哼，你知道挑衅我的后果是什么吗？”黑撒阴沉沉地说。
“您不用威胁我……”雅美曲起双腿，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手背抵着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您想杀我，早就在我昏迷的时候就动手了，何必要大费周章地带我回圣域呢？说吧，您的目的……”
“呵呵，果然够聪明，”黑撒加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对雅美说道，“这次‘请’你过来是为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帮我还是帮雅典娜？我了解你……你可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我对你的能力有信心。顺便告诉你一句，我的野心可不止掌握大地这一步，”他摘下面具，猩红的眼眸闪烁着寒芒，“到时候，岂止是一个大祭司，你想当三界的女皇也未尝不可。”
雅美听完，低下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就在撒加以为他的话已经让她动摇，准备继续游说的时候，雅美嘴角勾起的嘲弄弧度把他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雅美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疯狂，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捂着肚子，头埋在□□，但闷闷的笑声还是从轻暖柔滑的锦被中溢出。
“有什么好笑的？”黑撒压抑住盛怒，几乎是从齿缝里发出声音。
“呵呵呵……没什么……”少女抬头，拭去眼角因过度狂笑而留下的泪水，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才恢复了平静。嘴角扬起似是而非的笑，雅美问道：“您身边最近可否太平？”
“果然是你……”猩红的眸危险地眯成一条线，“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些废物真能要了我的命？”
“当然不能！”雅美笑着回答，语气轻松而愉快，“派他们来，只是为了表我的立场而已。”粉色的樱唇咧开，露出珍珠般的皓齿，甜美却森冷无比，“和你对抗到底的立场……”
“你！”撒加的小宇宙在一瞬间膨胀，幽森的光芒如闪电般闪过，撒加的手已经狠狠地卡住了雅美的脖子。
“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撒加的脸近在眼前，他邪佞魅惑的笑如一朵盛满了罪恶与欲望的罂粟，诱发着致命的芬芳。
“咳咳……”喉咙被压迫着，呼吸不畅，雅美不由轻咳几声，表面上的泰然自若有了一丝崩裂的痕迹。雅美双手死命扳着撒加的手指，然而却无济于事，注入身体的氧气仍是越来越少，强捏着一口气，雅美断断续续地说：“……咳咳……这样杀死我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可是，堂堂的教皇大人居然用暗算这种卑鄙的手段……有本事就和我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试……”
“你这话，还是对那个家伙说吧。”黑撒的笑容愈加邪魅而残忍，仿若一柄饮髓渴血的绝世妖刀，“你还不清楚吗？我，就是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最黑暗的欲望……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对你早就想除掉你了，只是迟迟没有下手而已，今天，你绝对逃不了了……”
雅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一时间所有挣扎抵抗的气力也没了。没救……了吗？玩火自焚，说的，就是她了吧？偏过头，泪，终于落了下来，划过脸部鲜明的轮廓，滴洒到枕上，湿漉了一湾水渍。
“撒加……哥哥……”
眼前的人突然一顿，接着莫名其妙地滚到了地上。雅美见机赶忙狂咳了几声，深喘了几口气。伸头一看，只见撒加痛苦地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几缕透亮的蓝色穿过浓密的黑发，如一盏明灯，照亮夜的黑暗。
“可恶！你又来坏我的好事……”
“我不允许你伤害她。”
“哼，别假惺惺的了！你早就想杀了她了，如今我来满足你这个夙愿难道不好吗？”
“你不会懂的……”蓝撒平淡无波的声音突然变得无奈而沧桑凄凉，忽而突变强硬，威严地命令道：“雅美！还愣着干什么？趁我还能压制得住他，还不快走！”
“可是……”雅美于心不忍，她不能放下撒加孤军作战。
“没有可是了！快走！”撒加的口气急切却带着恳求。
“好！我会再回来的！”雅美下定决心，不欲再看，转身飞奔，破窗而去。
“想走？没门！”阴冷沉郁的笑声再度响起，“银河——星爆！”
“不！——”是谁无声的尖叫在无尽的虚空中扩散，绝望而心痛？仿如星星粉碎时的凄厉轰鸣，响彻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