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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八章·海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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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雅美跟朱利安很默契地都没有再提到这件事，只是捡一些不要紧的话儿随便聊聊，算是“增进感情”吧。
“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圣域里突然出了个您这样聪明伶俐，有胆有识的大祭司，教皇大人他，可有什么表现吗？”朱利安摇晃着红酒，瞟眼向雅美，道出了疑问。
试探吗？
举起酒杯，阳光透过金黄的液体照在她的脸上，仿如一层薄雾，眯着眼，雅美注视着杯中的波光流转，缓缓道：“您谬赞了……雅美只是一个普通的神职人员，整天都与神像古经为伴罢了。圣域所有的事情，都由教皇大人主持，我插不上手。”聪慧如她，自然明白，在外人面前，圣域一向都是团结一心的，任何离间都是没用的。
朱利安眉心一颤，笑道：“以您的才华，韬光养晦不适合您。难道您没想过，一鸣惊人吗？”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雅美苦涩一笑，什么时候开始，最最亲近的人，居然要用言语互相刺探交锋，暗藏心机。她很清楚，这位大人总是把他的精明强干与敏锐理智藏于倨傲自负不可一世的伪装下，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狂暴无谋的莽夫，让人对他掉以轻心。谁会知道，他每说的每一句话，甚至于每个眼神，都是无数次深思熟虑后的刻意为之。就像这一世，他仍旧是把他的卓绝才能包裹在花花公子的外表里。可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总能察觉得到，他无意间流露出些许连那一位都难以察觉真正的情绪。也许，这就是亲情胜过爱情的地方。
“算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我并不想把女人们扯进来。”朱利安叹道，随即别有深意地看着雅美，“特别是您。咳，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想您能明白。”然后又是一笑，“不过我也希望您也像您说的那样，仅仅是神职人员。”
雅美眉头跳跳，骤然喜笑颜开：“您放心吧……谢谢您……”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果然，血脉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朱利安，波塞冬，他还是关心她的……
“不用，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您可尽管来找我，”朱利安爽朗而笑，“我很愿意交您这个朋友……”
“我……”
“梭罗少爷，没想到您居然也会在这里啊？”年轻男子的声音打断了雅美，一个贵族打扮的少年远远走来，笑得如沐春风。
雅美知道这个人。听撒加说，他是主人家的公子，考华迪·弗林斯。是个很讨厌的家伙。为什么呢？一、经常和圣域抬杠；二、时时和梭罗家作对；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从雅美进门儿开始那家伙就一直围着她，找到机会就找她搭讪！综上所述，所以讨厌。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朱利安皱着眉头反问。
“不，当然不。”考华迪依旧保持着笑容，“刚刚才发现，希腊第一的花花公子原来已经把魔爪伸向了雅典娜的大祭司，不知道女神知道后会不会大发雷霆呢？”
不由想到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和阿伽门农。前者因为在女神的圣殿里与波塞冬私通，后者因为带走了特洛伊雅典娜神庙的祭司卡桑德拉，因此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朱利安沉下脸来，冷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请大祭司跳一支舞而已……”把手伸向雅美，考华迪柔和道：“大祭司大人，可以吗？”
“很抱歉，我刚才已经邀请了雅美了，而且雅美也已经答应了。”没等雅美说话，朱利安就出言制止。不用敬称，直呼其名，更显亲昵。
“真的吗？”考华迪眼神一凛。
“当然……”
雅美那个无语了。在别人看来，朱利安跟考华迪抬杠是因为恶劣的家族关系和争夺她这个大祭司的青睐。但是雅美总觉得朱利安更像是保护女儿不受坏小子欺骗的老爹。只比女儿大不到一岁的老爸？错了，是祖父……雅美有种撞墙的冲动。
“雅美，我找了你很久了，原来你在这里啊……”撒加的出现解救了雅美。
“教皇大人……”考华迪恭敬鞠躬，而朱利安只是微微点点头。
“教皇大人，我正想请大祭司大人跳舞，不知道您可否同意呢？”考华迪抢先说。
朱利安嘴角动了动，好像也要说什么，但是还是选择了沉默，盯着红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您说呢？大人……”撒加淡淡地问雅美。
“我……”雅美站起来，突然脚步一个不稳，向前摔去。
“你怎么样了？”撒加接住她，柔声问道。
“我……我可能喝多了……头好晕……”有气无力的声音多了几分娇媚，抬头，双眼迷离，对着考华迪歉然一笑，“对不起，弗林斯先生，恕我不能奉陪了……”
“看来大祭司还真是不胜酒力，几杯香槟就醉了，”朱利安晃着杯子悠然说道：“大人，您还是赶快把她送去来宾休息室，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到底喝了多少？”雅美知道撒加皱眉了。
“不记得了……大概五、六杯吧……我从来没喝过酒……”
“怎么能一下喝这么多呢？”关切而略带责怪的语气。
“对不起……”
“算了……我带你去休息一下……”说着揽着雅美的腰，把她横抱起来，转身离去。
毫无力气地靠在撒加怀中，醉眼惺忪中，雅美似乎看到了朱利安赞赏的的微笑。没等她看清，眼已不受控制地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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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加抱着熟睡的少女进了客房，带上门。走了床边，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薄被。
解开面具，少女娇美如花的酣睡容颜展现在他面前。看着着少女滑嫩细腻的脸庞，撒加不由浅笑。还以为这个小丫头又在耍什么花招，为了逃避考华迪的邀请而装醉，没想到，竟真是醉倒了。不过，这丫头醉酒的样子还真是醉态可掬，惹人怜爱。
撒加叹了口气，他对她，本不是应该疑虑提防的吗？可是，这是什么时候转变的呢？他只记得，初见时她的微笑纯洁如圣子，让他不禁不由地想起，十三年前，那个襁褓里的婴儿。从此，他就把她当成了那个人的化身，总想无微不至地护着她，全力教导培养她，能让她成为圣域的最坚强可靠一道屏障，希望这样能补偿一些这十三来他的罪……
可是，随后几天的相处，他终于明白了，在她细腻柔顺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颗桀傲不驯的心。时而机灵古怪，时而天真活泼，时而敏锐机警，时而温顺可人，时而心冷意狠，机变百出的她，总能想出许多办法逃脱他的控制，那种叛逆，简直和他，如出一辙。
撒加苦笑，事到如今，他已经弄不清楚，她成了谁的影子，雅典娜？抑或是……他？
少女的呼吸均匀而平稳，酒后的双靥浮起如樱花般轻的红晕，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如蒙娜丽莎般神秘而魅惑。宠溺一笑，撒加解掉少女的鞋带，脱掉了她的高跟鞋，露出光滑小巧的玉足。帮少女掖好被脚，撒加微笑着抚摸着她的粉发：“好好睡吧！”起身离开，走到门边。
复杂而深切地看了少女一眼，合上门。
午后的阳光泻进房间里，拟写着平和静逸。撒加的脚步声融入了丝竹的喧嚣，屋里很静，只听得见少女的呼吸声。风吹着百叶窗，啪啪作响。
突然，少女猛然张开双眼。眸中蓝光闪烁，完全没有了那种酒醉后的朦胧。
坐起身来，雅美重重地叹了口气。撒加，其实对她挺好的，不同于米罗那大哥哥般的亲切友善，更似于长辈的严厉却沉默的关怀，不易于言表，却在细思深虑之后，感到那一份苦心和关切。
甩甩头，雅美走下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做呢。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雅美缓缓走向房门。开玩笑，她从八岁起就常常跑到家里的酒窖偷喝酒，别说是五、六杯香槟，就算是烈性伏特加都不一定能把她放倒。不过，撒加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难道，她好孩子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吗？雅美有点哭笑不得，被老师称为万年不遇的刺头学生，让老姐对她的淑女生涯从失望到绝望再到无望，到了这里，居然被人当作纯良的化身？算了，其实这样的误会也蛮不错……
手掌，在触及房门的前一刻停了下来。这是……结界？撒加在她的房间周围设下了结界！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吗？雅美的笑容变得柔软而轻和，撒加，他怎么能不让她觉得温暖呢？只是，这时候，他的保护是给她帮了倒忙……
闭上眼，眉头微锁，金蓝的小宇宙覆上手掌，片刻后，雅美才慢慢睁开眼。是这样的啊……
撒加布下的结界，只要有人进出房间，撒加就会有所感应。这样，无论是有人偷偷摸进她房间对她不利，还是她自己醒来出去，他都一清二楚。的确是完美如牢笼般的保护，玩味的笑容爬上脸颊。
不过，撒加也太小看她了吧？再次伸出手，环绕在臂间的光芒更盛。莲步微移，手掌顺着墙壁一寸寸地游走，却不贴上去。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雅美在屋子正中央站定。她的刚才设下的结界，能自成一处空间，架空撒加的布置，隔断他的窥视。残留的小宇宙制造出她还留在房间里熟睡的假想，使撒加不知道她已离去。当然，如果他突然进来的话，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嘲弄的笑容浮动双颊，她的设计，没有不完美的。拔下头簪，刺破手指，用鲜红的血液在手上画上奇异的图纹，然后，趁血未干时，把图案印到床单上。这样就可以了……
在房间四周的结界上，她也加上了自己感应，只要撒加的结界一动，手上的图纹就会自动启动，把她送回有相同图案的地方。到时候，她只有装作刚好起床的样子，就万无一失了。当然，这个机关也可以由她自己随时发动，把她送回来。
环顾四周，雅美脸上笑容加深。会布置结界的，不止他一个人。她，自小就是操纵空间，设置结界的好手。她自信，能瞒过撒加。这，还要感谢那一位大人啊。
眼光变得疏离，雅美仿佛回到了那连诸神都遗忘的她遥远的少年时光。那时，雅典娜还没有来到海界，她就单独一个人呆在那漫无边际的幽深海底，疼爱她的祖父，冷漠的父亲和毫无印象的母是她童年的唯一感受。不知道为什么，波塞冬对她尤为特别，他对她的疼惜是他所有孩子，包括她的父亲——特里同，加起来都比不上的。也许是因为她从年幼时就表现出来的异于常人的伶俐与智慧吧。因此，波塞冬把她的住处安排在了亚特兰蒂斯的最深处，甚至要通过他自己的宫殿才能到达。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擅入。不是为了软禁她，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安静平稳的环境，让她能够专心学习他能传授给她的一切。记得那时，波塞冬也会用小宇宙监督她读书，不让她出去玩。这种结界法就是那时候为了瞒过波塞冬她费尽心思想出来的。好像成功了许多次，不过最后还是一时大意，被波塞冬逮住了。但直至此刻，她还是能记得她年轻的祖父眼里流露出的胜于愤怒的惊讶与欣喜。
微微有点吃惊，除了今世这迷迷糊糊的十五年，她居然还有这样俏皮天真的时候，难道，她不是生来就是玩弄权术、机关算尽的帕拉斯吗？
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忘掉？如果那天，她没有因为书本过于乏味的内容而萌生出偷跑去玩的念头；如果那天，她没有甘于冒着被波塞冬惩罚的危险走出结界，那么，她就不会遇到她，就不会有以后的是是非非；那么现在，她仍是在自由而寂寞歌唱的海洋仙女。
闭上眼，轻轻的叹息声仿佛包揽了所有世事变迁的沧桑与物是人非的惆怅。不该，不该再去想这些了。睁开紫眸，她又是圣域的大祭司了。
身影变得模糊，然后骤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是在数十里以外。一双沉寂的紫眸漠然地看着歌舞升平的府邸，少女随即转身，跃向远方。
现在，她要再次牵手往昔的峥嵘岁月，她要收回那属于她的，帕拉斯的力量。
“蒂斯佩尔，哭泣的帕拉斯，我回来了！”
第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