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六十一章·花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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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都红，难免错认，而你啊，又是开在谁心上的一抔尘土？花海茫茫，一世迷离，又如何能将你一眼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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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说，我始终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呐……”他眉眼带笑，轻轻拂去停驻在发间的落红，不自觉让人伤感，“你知道的，从神话时代开始，奔赴战场为真理、为正义献身的殉道者便不计其数、如麻如粟，可是圣战却始终没有停止，仍是每两百一次，循环上演。而历代的圣斗士，便如尘埃般，消失在了历史的轮回里。与其沦为诸神的棋子，如蝼蚁尘芥一般不明不白地死去，不如跟着撒加，与诸神放手一搏，赢了固然可喜，就算输了，也不枉来世间走一回。”他恬淡的话语中不自觉带上了几许豪情壮志，仿佛冲天凌云的豪迈气概。
雅美也有些被他感染，心情涤荡中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她的圣斗士并不是毫无思想任人宰割的愚忠傀儡木偶，在忠诚之余，更能反抗不平的命运；悲的是，自古以来，人类无数次地挑战神明的无上权威，尸横血流、遍野伤残后，得来的却是无谓的牺牲和无一例外的失败，以及神明无情而残酷得胆寒的天罚。
见雅美默默，阿布罗迪也只是一笑而过，继续说道：“你应该想不到，让撒加在德里密的黄金箭上加上他的小宇宙，是我的建议。”他回眸对她狡黠一笑，“因为我不想他有任何闪失。”
“啪！”红珊瑚手钏突然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同色的玫瑰花瓣的掩映下如鲜血般刺目。雅美愣愣看着阿布罗迪，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连手钏都忘了捡起。
阿布罗迪怎么会知道纱织将来会被黄金箭射中？难道，这是撒加他们一早就预谋好的吗？可是如果这样，阿布罗迪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呢？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很漂亮的手链……”阿布全然不顾兀自出神的雅美，俯身替她捡起手链，在手中细细把玩，“红珊瑚，是平安吉祥的意思，送你这个礼物的人，还真是有心了……”
雅美眉心微微一颤，抬眼便撞进一片略带讥诮的温柔湖蓝中，阿布罗迪目光坦率而真诚，看不出半点阴谋诡诈的意味，只是这样的眼神，让雅美不由得觉得虚幻。
他直视着她的眼，毫不避讳道：“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太自负了。他始终对黄金圣斗士们有着完全而绝对的信心。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我们，圣斗士中最强的黄金圣斗士，让区区几个青铜大摇大摆地闯过十二宫，昂首立于教皇之前，那么黄金圣斗士的尊严又何在？即使有些黄金已然对他有所怀疑，可是，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与黄金圣斗士的荣誉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他是相当自信的……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他看她的眼神倏忽转冷，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中带着丝丝冷笑，仿若如临大敌时黄金圣斗士应有的冷静傲然与风度翩翩，“我担心的，倒不是其他的圣斗士，而是你，身为为人称颂为人所敬畏的雅典娜的大祭司、却从来没有显示过自己真正实力的你。”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带着绅士般礼节性的优雅，为她套上掉落的手链，“你一直都在帮助雅典娜，并且和撒加作对，不是吗？”珊瑚手钏从手背一滑到底，在如霜如雪的皓腕上微微晃动，凝红似血，流丽无双。
似有一道灵光在脑海中乍亮，雅美蓦然醒悟，她终于知道不和谐的地方在哪里了：红珊瑚手钏，是加隆送她的礼物！
如果说，她一直都留在圣域的话，这串手链，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所以，纱织中箭生死未卜，五青铜血战十二宫，迪斯、修罗、以及卡妙的死亡……她以为是幻梦中的情景，都是真得不能真的事实！
可是，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么现在，她应该在山脚的白羊宫前守着雅典娜，而不是平静地站在这双鱼宫中，和阿布罗迪聊天喝茶。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你终于发现了……”阿布罗迪唇瓣微启，吐出的话语如兰草清馨。他轻扬浅笑，在满眼玫瑰的殷红中犹显遥远而凄美，四周的景物仿佛都随着他的这抹笑淡化散去，唯剩飞花乱红，穿空而过。
“阿布罗迪，怎么回事？你是知道的吧。”雅美眉头紧紧皱起，甜软好听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不耐烦的冷厉。她很讨厌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他的笑仍是那般随性而玩味，像月色下沾露的玫瑰，带着诱惑的芬芳，娓娓而谈：“这不是现实的世界，确切来说，这是你的记忆，对十二宫、对我的记忆。你面前的我，只是现实世界中的我的一缕意识，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你特别地虚弱，我是无法直接影响到你的大脑的……”
雅美低头沉吟，低声道：“也就是说，你我，现在正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我本人，应该还是在白羊宫外，而你，也在双鱼宫里和瞬交战。是吗？”
他的嘴角噙了一抹随意而无谓淡笑，显得平静而淡漠，只有微蹙的眉心透露了些许不愿示人的遗憾与清愁缓缓道：“事实上，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雅美不自觉捂住了唇，惊呼道：“那么，现在……”
“是的……”他的笑容干净而明媚，在纷飞的花瓣的衬托下愈发凄艳绝伦得让人移不开眼，无愧于最美的圣斗士之名，“我和瞬，都已经死了……”
一道清泪缓缓淌过她的脸颊，一滴滴落下，捂住嘴的手不断颤抖，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呵，哭什么？”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光，仍是轻浅而笑，似乎说的是别人的生死，“死亡，对圣斗士们来说，是迟早的事，生死早已被我们看得很淡很淡了……只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甘心罢了……”他的目光飘忽而遥远，似乎穿越了星穹万丈，“我曾经以为，撒加是唯一让我盛开的阳光雨露，为他荆棘悬崖火海刀山，吾，亦往……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想法有那么一丝丝的转变……”
他湖蓝色的发飘散在夹杂着纷飞的玫瑰花瓣的风中，在发间穿梭流淌红色芳蘼，衬得他玩味冷傲的笑容也有了微微的暖意，“曾经以为，我们不过是诸神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我们的倾尽一生的牺牲奉献也不能换来神明半点的垂怜哀悯，直到我感受到她的小宇宙，雅典娜……那种如暮春初夏的暖阳般的小宇宙，火热而不毒辣，宽容慈爱，潺潺延绵，淌过心间时仿若龟裂干涸的土地得到春雨的滋润一般。那样的小宇宙，从十二宫之战的伊始，就不断地指引着那些青铜们，不屈不挠浴血前行。我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羁绊，那种超越了神与人的分别、信仰与崇拜的虚无，贴切而真实得让人不禁想要接近、想要奉献。我暗自思忖，如果，我也是这样一心一意为着雅典娜的话，她，是不是也会像对那些青铜一般地对我？”
他微微摇了摇头，信手拈来的笑容也变得苦涩而胶着：“其实，我们这样的人很容易被满足的，只要神明，对我们的全心全意的付出有那么一点点回应，我们就会为之肝脑涂地，舍生忘死而无怨无悔。我们要的，真的不多，仅此、而已。然而那些青铜们，居然一开始就拥有了我们的不断为之努力而向往的东西，并且享之不尽。那一刻，我真的好嫉妒他们……”他的笑洋溢着一种温暖欣喜的意味，带着真实的欢欣雀跃于他绝色的容颜，“也许起初，我效忠雅典娜的原因是撒加。我第一次，也有了想在这种光芒之下战斗的欲望，我也想、为她，完完全全地燃烧、绽放一次……”
“可以、你可以的！”雅美激动喊道，扑上前去抓住了了他的衣袖，光顺平整的的白色真丝衬衫在过于用力的指下形成一道道深刻的褶痕，恰似晚秋时节最后一朵白菊，在秋露寒风中慢慢地萎蔫凋零，“虽然雅典娜不是一个宽容的神，但她也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女神。你们对她表情陈意，又有我在一旁周旋，她一定会谅解你们的！”
“来不及了……”他的笑还是那么浅淡而无谓，仿如一片花影扑朔的幻景。
雅美心中一恸，抓住阿布罗迪手臂的手不由得更用劲：“来得及、一定来得及的……我……”雅典娜即使能救得了星矢他们，自然也可以救阿布这些黄金，只是，这是她是否愿意做的问题。
他仍是慢慢摇了摇头，微微用力挣开雅美的桎梏，然后伸出食指点上她的唇，阻止了她的话语：“请你理解，我现在离开，不是放弃，亦不是逃避；我只是先去了你们必经的路旁，等待你们的到来，等你们、一起并肩作战。”
“可是，我不能理解，就是不能理解！”她发疯似的摇着头吼道，再一次紧抓他的手臂，泪水止不住地奔涌而出，“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选择死亡！”
“不为什么……”他微笑着，神色温暖而哀伤，轻轻帮她拨开额前散乱的碎发，然后扶着她的肩淡淡说道，“因为我们，都有罪。而死亡，只是我们每个人都该承担的惩罚而已……”
雅美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摇着头，泪如泉涌。
“呵……”他轻轻一笑，有些无奈地摇头，然后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听着，雅美，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小心瞬。”湖蓝色的眼里阴霾一片，当雅美看着他时候又掠过几丝恍若幻觉的迷茫，他自顾自地说着，“从他身上，我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小宇宙，是一种非常强大阴暗的力量。这种感觉比那时候的撒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应该是一个圣斗士的力量。他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只可惜，我能提醒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他的嘴角仍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只不过多了些寂寂的冷清之色，“守护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我恰恰选择了最艰难、最孤独的一种……”
他的笑容逐渐变得模糊，融入了魔宫蔷薇分散肆扬的花瓣，流过她指尖，散入风中，片片消融。她用力一抓，手中却空空如也，连一片花瓣都没有。
雅美恸然，她终究、什么都留不住。
她颓然跪倒，任无尽的哀恸一点一滴地将自己浸没。
第六十一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第六十一章·花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