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飘渺暗香影》晚歌未尽

3、第 3 章

　　独孤老城主五十大寿之后，京都中又有了一个令人津津乐道的事情。此番独孤少城主回去时，还携带了皇帝对皇后的聘礼：九尾白凤金步摇。
　　皇上登基以来，膝下已经有了三男二女，后位却一直空虚，三皇子去年刚刚夭折，二皇子白莫离上个月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忽而这皇帝大张旗鼓的迎娶皇后，一时间京中盛传。而作为天下十宝之一的九尾白凤金步摇如今也被拿出来做聘礼，更让人猜不透这皇帝的心思如何。
　　白世子代皇上亲自送独孤忧出城三百里。天下两大公子并骥而行，大街小巷真如人山人海。
　　城外三百里处的一个小村庄，一个中年人坐在石凳之上，他身边站立着二人，一人蓝衣，一人乌金。
　　“林墨，此次任务重大，你须小心。”天机先生抿了口茶水，道。
　　舒令墨垂首，道，“林墨晓得。”
　　天机先生抿了抿嘴唇，似乎要说什么，远远看见藏锋走过来，便开口道，“你随藏锋去吧。一切听他的安排。”
　　“任务完成了需要回来找先生么？”舒令墨问道。
　　天机先生微微一愣，随即道，“原地待命吧。”

　　午时刚过，独孤忧的队伍便到了小村庄。队伍稍作休息，将城主牌收起，散云骑兵换了普通的衣裳，装扮成了一般的护卫，分散在六套一模一样的马车四周。舒令墨和其余四个归云山庄来的侍卫扮成小厮的样子。她和一个看似已经二十三四岁的人被分到了同一辆车上，另外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赶车人。
　　“听着，秦大人是独孤城主请去当主簿的人，你们是护送秦大人和家眷去詹马城的护卫。这辆车子里面坐的是秦大人和秦夫人，还有秦大人远方侄子秦公子，后面那辆则是秦大人的家财。”
　　散云骑兵重新安排完毕。舒令墨远远看见一袭灰色袍子的秦大人前来，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垂首的女子。二人皆是脚步虚浮，不似会武功。倒是那个秦公子，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脚步却扎实。秦公子走过舒令墨时，舒令墨嗅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他微微一愣，随即退后一步，恭敬的侍立。
　　秦公子在上车子的时候，打了个咧斜，秦夫人回首扶了一下秦公子，秦大人瞪眼，道，“快上车。”秦夫人脸色僵了一下，随即松开手，钻到车里去了。
　　出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到了集镇，马车停在客栈，秦公子下了车，咳嗽了几声，从后面的车子上下来一个侍婢，连忙扶住秦公子，秦夫人皱着眉头看着侍婢，呵斥道，“在这杵着干什么？快扶公子进去。”
　　舒令墨听到身边的人扑哧一声笑。他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楚回。”他开口道。
　　舒令墨点头，说道，“林墨。”
　　一个侍卫请示是否要留宿，秦大人眉毛皱成一团，道，“我有说过要留宿么？都给我快点吃，赶快上路。”
　　楚回放下筷子，舒令墨道，“我去厨房要几个馒头。”
　　吃过了晚饭，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又上路了。奔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还未到城门开启之时。
　　赶车的人紧了紧身上的厚衣裳，道，“真他娘的累。”他随即又看了闭目的楚回和舒令墨，见二人都似乎已经睡着，便低声嘟囔了一句秦大人的坏话。
　　秦大人的两辆车赶在了第一批进城的队伍。到了客栈，匆匆卸了马，所有人都上楼睡觉。楚回和舒令墨负责职守，两个时辰之后是另外侍卫过来替换。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十分。舒令墨洗漱之后，便到了厅堂吃饭。秦大人还在睡觉，倒是秦公子因为受了风寒，咳嗽不停，无法入眠，舒令墨站在厨房门口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走到已经睡着的侍婢身后，拂了她的睡穴，将在进城路上买得一把枇杷用内力捏碎，扔进药炉之中。过了半个时辰，他将药倒入碗中，轻轻摇醒了侍婢。
　　“你的药好了，我帮你倒出来，放在灶台上了。”
　　“啊，多谢小哥，”侍婢看了一眼药，转身谢道，“谢天谢地，要不我要被夫人骂死了。”
　　舒令墨淡淡一笑。他眉目清秀，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沉静文雅，侍婢看他轻轻将碗放在托盘之上，转身递给她。舒令墨微微低着头，睫毛垂下暗影，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漂亮的侧脸。侍婢一时看呆了。
　　“姑娘，姑娘？”
　　“啊，对不起。”侍婢连忙接过托盘，随即闪身出了厨房。舒令墨回头，看见楚回倚在门框之上，道，“倒是有意思的一家人。”
　　舒令墨并不说话。楚回微微皱起眉头，道，“刚才传来话，两个时辰后上路。”这里距离下一个城镇较远，若是过了两个时辰上路，怕是要夜宿在雾林之中。
　　“为何？”舒令墨开口。楚回愣了一下，方才想到舒令墨问的是为何要在雾林中停留。他笑道，“秦大人的心思，谁说的准呢？只是那雾林真如所说的有吸血怪物？”
　　舒令墨道，“无人可证实。因为在夜晚进去的人无一生还。”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死寂。明知道晚上进入雾林有危险，但是秦大人却憋着一股子气非要连夜赶路，作为下人，自然不能说什么。
　　上路的时候，赶车的换成了散云骑的一个侍卫，原来的那个车夫一听说要进雾林，死都不肯继续走下去，即便秦大人出三倍的银子。
　　“娘的，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不成？派个人给我赶车！”
　　秦大人怒气冲冲，伴着秦公子不缓不急的咳嗽声和秦夫人玉环相碰的声音，分外诡异。
　　上车前，楚回路过舒令墨的时候，向他怀里塞了一把艾草。舒令墨抬眸道，“多谢。”
　　楚回道，“我只是为了自己在雾林中生存下去。”两人一组的安排，便是要相互呼应，若是一个人落单，反倒在雾林中更加危险。
　　舒令墨点点头，将艾草放入怀中。
　　紧赶慢赶，在日落之前，马车到了雾林前。马儿说什么也不肯前进。舒令墨抬眸看着眼前的林子，而秦大人又在指桑骂槐，秦公子也不说话，只是咳嗽不停。他回眸，正对上秦公子掀起帘子透气，二人四目相对，舒令墨淡淡一笑，随即走开。
　　雾林里很安静，没有倦鸟归巢的声音，只是偶尔能看见动物骨架，阴森森的白骨和着一股草叶腐烂的气味更加恐怖。
　　秦大人一家坐在小轿之中，几个侍卫负责扛着箱子，侍婢与小厮同行。舒令墨和楚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在了小轿的侧旁。
　　“娘的，快走，耽误了老爷的事情你们是个脑袋也赔不了！”秦大人猛然喊道，忽而前头的队伍停了下来。
　　“秦大人，探路的人消失了。”
　　“我呸，大活人怎么能消失？”秦大人不信，道，“你们再派人去探路。”
　　楚回将手放在右腰间，抬眸却看见舒令墨指尖隐约有银色光线。第二批人离开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回信。秦大人额上冒出了汗，喊道，“ 娘的……”
　　还未等他说出下面的话，前方忽而传来尖叫，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秦大人住了嘴，只听得尖叫声在林中回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恐怖的声响戛然而止。
　　秦大人一张脸变得雪白，道，“难道真的有蝙蝠？快，快从旁边绕过去。”
　　细长的队伍又改变方向，慌乱之时，忽而一人叫道，“蛇，有蛇！”
　　这一下队伍中炸开了锅，兵器声，丫鬟的尖叫声，秦大人的怒吼声夹在在一起。远远看见地上如同被泉水覆盖，起伏不定，粼粼的光应着几个侍卫白色的衣裳。
　　楚回将腰间刀拔出，斩断一条飞扑过来的蛇。回身之时，只感觉丝丝冰凉擦过自己的脚踝，他猛然跳开，却看见原地有几条蛇的尸体，均是从中间裂断，伤口整齐。
　　“快撤，小心血。”舒令墨开口道，楚回猛然醒悟过来，跟在舒令墨身后赶上大队伍。
　　有落在后面的侍婢被蛇卷了起来，一个散云侍卫回身，却发现天空忽而暗了下来，尖细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黑压压一团包住了了侍婢，散云侍卫挥刀，却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是吸血蝙蝠，已经没有救了。”他喊道。
　　黑色云团散去，原地只留下了一聚干尸，皮紧贴着骨架，秦大人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秦公子适时的咳了起来，众人回神，具是一副惊恐的样子，那蝙蝠并未离去，而是挂在树枝上，盯着在露天的人。
　　“都在这等着喂蝙蝠啊！快点走。”秦大人喊叫道。那声音透着丝丝的颤抖，他猛然回头，对舒令墨道，“你看着秦在，别落下了。”
　　吸血蝙蝠在，侍卫便不敢拔刀对付在后面追赶的蛇。只能靠急行躲避，他们动，那蝙蝠也跟着动起来。舒令墨在秦公子的身后，楚回又在他之后，散云侍卫跑来背起秦公子，舒令墨回眸，见有蛇已经靠近他们，手中银光闪过，绕过楚回，登时一段段的蛇在地上翻滚，秦公子眯了眯眼睛。楚回拉了一把舒令墨，道，“快走！”
　　舒令墨点头，二人重新回到队伍中，那背着秦公子的侍卫轻功极好，几个起落之后，便只看到了影子。楚回与舒令墨互为依靠，一路前行。
　　“你那是什么东西，倒是挺好。”楚回落地的时候，说道。
　　“是蛛丝。”舒令墨回答。她抬头看了一眼在小溪旁的众人。这半日的奔波，让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秦大人早如一团软肉，靠在树下，而秦夫人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倒像唱戏的戏子。舒令墨洗了洗手和脸，抬眸间，正对上秦公子看自己的眼睛。
　　“给你。”楚回拿了一方帕子，递给舒令墨。舒令墨顿了一下，接过擦干脸上的水珠。再抬头的时候，秦公子已经转过头，看向一边的侍婢。
　　天色渐渐明亮，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泛白。众人一夜的奔袭，早已经疲惫不堪，都想着早早到下一个城镇好好休息。所以在侍卫长略微调整了一下人员配备，这一行人便重新上路。秦公子的侍婢路上扭了脚，她一瘸一拐路过舒令墨的时候，跌了一下，舒令墨伸手扶了她一把，侍婢连忙低着头赶向秦公子，舒令墨略微低头沉思，楚回有些奇怪。
　　“无事，只是有些累。”舒令墨答道。
　　“前面走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一个城镇。”楚回抬头道，舒令墨点头，微微露出笑容，道，“楚回，做完这个任务，你便要离开归云山庄了吧。”
　　楚回微微一愣，道，“也是。”
　　舒令墨抬头，看着行走的队伍，开口道，“这次是雾林，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
　　出了森林，是一小块开阔的草地。四周只有极矮的灌木丛，没有遮掩物。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秦夫人身边的丫鬟抱着一个梳妆盒子，走的极慢，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入了队伍的后端，楚回多看了那丫鬟一眼，侧过头，却发现舒令墨也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忽而地动山摇，队伍旁的几块石头猛然迸裂，碎石纷飞，舒令墨和楚回在队伍的另一端，幸免遇难，几个靠近石头的散云侍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丛丛灌木被扔开，露出半掩在地上的人。舒令墨冷眼看着他们从地上一跃而起，砍杀了几个散云侍卫。石头再次迸裂，舒令墨护住秦公子，滚到了一处低凹之处。他微微猫着腰，看着楚回在几个地衣人之间游刃有余。
　　“保护九尾白凤簪。”秦公子低声说道。舒令墨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是。”随即飞身而出，却不是众人围守的梳妆盒，而是冲着赶车的散云侍卫而去。
　　转眼之间，那侍卫的草帽便被舒令墨拿在手里。他立在一处碎石之上，立马有几个黑衣人攻来，舒令墨一手拿着草帽，躲过黑衣人的攻势，随手夺过一个黑衣人的剑，反手将内力注入剑中，一招横扫千军，杀了为首的四个人，逼退了靠近的另外几人。他将剑掷出，插入石堆之中，那石缝之间慢慢留出血色，另一面，他翩然若蝶穿百花，从黑衣人中飘过，再次回身的时候，三个黑衣人直愣愣的倒下，脖间一条细细的血痕。
　　楚回已经飞身前来，叹道，“好俊的功夫。”
　　舒令墨却不做回答，回身到了秦公子身边，一手揽过秦公子的腰，几番跳跃，已经脱离的混战圈。楚回紧跟在他身后。他们这一走，散云侍卫也无心恋战，一人捉着秦大人，另一个人夹着秦夫人随着秦公子逃去。
　　丫鬟战战兢兢的送上了梳妆盒，为首的黑衣人一双鹰眼盯着她半饷，抽出自己身边人的剑，将那丫鬟连同她手里的盒子一分两半。
　　“首领……”
　　“这是假的。”他叹了一声，道，“那独孤忧也是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