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渡》吴越散人

10、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直到一天，叶寄秋去山中时迷了路，众人见她彻夜未归，便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连夜开始出去搜寻。昆仑山的冬季，虽然万物凋敝，但是缺少食物的猛兽在这时变的更加凶残，更何况漫山遍野都是没过膝盖的积雪，任你武功再高，在这样的雪山里迷了路，也只怕凶多吉少。
　　听闻此事慕容烟担心得差点昏死过去，卫殇安慰了几句，便同众人一起进山寻找。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可是依旧没有叶寄秋的任何踪迹。大家搜寻的范围也已接近极限，如果再找不到，大家就打算放弃了，因为在这样的季节里，即便是熟悉地形的人，进山也冒着极大的风险。
　　卫殇已经接近崩溃，他疯狂奔跑着，竭力嘶喊着寄秋的名字，希望听到她哪怕是一点点的回音。他真切地感到自己就要失去她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刻骨铭心的痛。她曾经那么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却总是躲着她、避着她，现在，她终于要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了，他不忍想，也不敢想，如果真是这样的结局，或许自己愿意和她一起融化在这茫茫雪海之中。
　　“有人吗？我在这里——”，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前面的岩石后传来。卫殇猛然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疯了一般地跑过去，大声喊着：“寄秋，是你吗？寄秋！”“这里！”声音越来越近，卫殇已经由绝望变成了狂喜。终于到了，原来这岩石背后藏着一个山洞，被树枝遮掩着，极不易被察觉。卫殇扯开树枝，看到寄秋正躺在里面，在她发出最后一声求救后便昏死过去，地上还有一摊凝固的血水。

　　叶寄秋感到周围终于不再那么冷了，她无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别人的怀中，借着篝火，她看清了这个人的脸——卫殇！显然他也太累了，替自己包扎完伤口，生好篝火，便疲惫地睡去了。寄秋多么想让时间凝固在这一刻，可是她怕自己想得到的越多，终究会被伤得越深。于是她奋力地支撑起身体，尽管寄秋小心翼翼，但卫殇还是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看见寄秋这副模样，便又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喃喃地说道：“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吧！”
　　“你——你不是总想躲开我吗？我这么让你讨厌，你怎么……”
　　未等寄秋把话说完，卫殇便打断了她，“之前我总是以为自己可以只把你当作兄弟，可是直到那天见你与孟平一起嬉笑怒骂，你倚在他怀里哭，我才知道，自己终究是不能忍受你与别人在一起的。当我知道你失踪的那一刻，我想到的是我绝对不能失去你，哪怕是和你一起埋葬在这深山之中。”
　　叶寄秋听着，竟有些呆住，“卫殇，既然这样，以前当我们还来得及选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以前我一心觉得自己喜欢的是烟儿，对你，不过是引为知己，竟不知道心中真正在乎的只有你。后来听到师傅的指婚，我发现自己并不开心，总觉得像是丢了什么似的。烟儿只是我少年时的一个梦，梦醒来了，我才发现，真正在我身边的从来就只有你。我想找你说清楚，可你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婚礼那晚，我看见你大醉的模样，便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伤你太深。我让你离开，便是不想再让你心痛。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来分担这一份苦。”
　　寄秋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落下，她深情地望着卫殇，轻声地说：“我们真的来不及了吗？”
　　“不，我们还有未来。你答应我，一定要支撑下去，你要看到我打败上官别鹤，然后我们就归隐江湖。”
　　“真的吗，我们还可以有未来？”
　　“只要你活着，我们就会有的。我说过，绝不会把你弄丢的！”
　　“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看到那一天的”，寄秋说完便又沉沉地睡去，卫殇看着她虚弱样子，没有血色的脸上却带着微笑。

　　风雪渐渐停了，卫殇好不容易才打了只野兔回来。已经困在这里两天了，他本想带着寄秋出去，可是她的伤太重了，经不起这样的颠簸，只好等她的伤好一些再做打算。卫殇看着寄秋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看你，一见吃的哪有半分女子的模样。”“我伤了这么久，自然该好好吃一顿啦！”“我还没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山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寄秋似乎有些不愿开口，但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是来找雪莲的，不小心遇上了只白虎，好不容易把它制服了，可自己却受了重伤，只好躲在这山洞里。”“你找雪莲做什么？”“我，我听说昆仑山的雪莲可以让人忘记过去所有的情与恨。这两个月来，我虽然一直强颜欢笑，但是每次看到你时，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痛起来，而且我越是逃避，它就越痛。我怕自己终有一天会支撑不下去，所以——”寄秋低下头，不愿再说。卫殇听到这番话，心中再也抑制不住，将寄秋紧紧地揽在怀里，自己迎上了她温润的唇。

　　十天之后，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遇难的时候，两人竟神奇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卫殇双臂抱着寄秋，寄秋也环臂搂着卫殇，两个人一副狼狈的模样。大家赶紧将寄秋送入屋中，并让大夫来为她诊治。而卫殇，除了去看望听闻他死讯悲痛欲绝的慕容烟，便整日守在寄秋的房中，一步不曾离开。叶寄秋还很虚弱，而且山中太冷，还染上了风寒，大夫嘱托要好好调养，不然性命难保。卫殇就这样在她床前一直照顾着她，给她喂药、吃粥，有时还给她讲笑话解闷，虽然他的笑话并不好笑，并且自己也时常被寄秋取笑，但是这一刻，他们是真正快乐的。

　　寄秋能够下床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这期间，她被卫殇养的白白胖胖，全然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卫殇搀扶着寄秋在院子里散步，虽然能下地走动了，但是受伤的腿还是不太灵便，大夫说要经常活动才能好得快一些。
　　叶寄秋显然是在屋子里闷坏了，能下床的第二天，便缠着卫殇带她去沐水河，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表情，卫殇无奈，只得给她背着她下山来了。
　　这个季节的沐河已经被厚厚的浮冰所覆盖，没有花鸟鱼虫，没有水禽嬉戏，只留下一片苍凉的白色与雪山交织在一起。
　　“放我下来”，寄秋拍了拍卫殇肩膀，示意他停下来。卫殇扶着寄秋小心翼翼地走到河边的渡口。“这个季节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卫殇不解地问道。“我来还愿啊！”寄秋一本正经地说。“还愿？”“是啊！你也要和我一起”，说着便跪了下来，同时也拉了拉卫殇的衣袖，让他一起跪下。
　　两个人一齐跪在这苍茫的雪景之中。二人的衣衫，一个红得似火，一个纯白如雪。“苍天在上，沐水为证，寄秋在此还愿。幸得上苍垂怜，今日得以与心中人共谱一段姻缘，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寄秋说完便深深地一拜，而后转过头对卫殇说：“这个渡口是你我的见证，每一次我走丢了，你都是在这里寻回了我。所以我曾经许下誓言，若果有一天我们天各一方，我还要来这渡口寻你、等你，因为你我今生注定是要在这里相遇相知相许的。”卫殇默默地望着寄秋，眼中饱含着无限情意，“我卫殇今日在此起誓，今生今世卫殇不会再放开叶寄秋。如果还有来生，我也定要在这渡口等着寄秋来寻我。”两人四目相望，紧紧相拥，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