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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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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言说很累,这话本来有待斟酌,三天没睡倒是其次,就他容不下一片小灰尘的性子,三天没洗,这意味着什么?柳若离不自觉锁了眉,抱着电话,耐心的聆听着展言的絮絮叨叨。
“TMD工商局白天每隔三个小时给我打次电话……会计部的门槛我快磨平了……还有,我现在已经可以速记圆周率小数点后100位了,要知道,成天看那么多数字我的漂亮脑袋已经朝微型计算机进化升级了……若离,你有没在听?”
“在。”她看看边上的闹钟,四点半,窗外浮现微亮的浅蓝色,展言的声音倒是不见疲惫。
“我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搞的,把广州的分公司闹成一团麻线!光是补漏洞就够我熬一头少年白发了——”
“等等——敢情你还少年?”柳若离打断道。
有点27岁男人的自觉好不好?
“有你那么挤兑人的吗?”展言长吁口气,他已经够头疼了。
“说明我听的认真啊。”柳若离边说着,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日程表,这个月还欠一份稿子要翻译给老编,剩下十几天够她欢度中秋了。附注的是,一个人的中秋。她就从没打算再回展家打扰母亲和展廉军十年如一日的肉麻时光。
“展言,你前面说几天没睡了?”
“算上今个,一共四天。”
“咖啡呢?”
“才12杯。”
“够腐败的——喝茶一样可以提神。”
“柳小姐表达关心的方式真冷淡。”展言扬着嘴,忍不住的笑,“若离,过来陪我睡好不好?我好困……那么多天没睡了,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好——她差点脱口而出。握着电话,柳若离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沉默代表默许,答应了哦,柳若离,要不要我给你订机票?”展言兴奋的喊着。
她恼了,“我要是疯了才会过来陪你!”
电话那边立即消声。
过了许久,柳若离决定催他睡觉去。
“若离,”展言平静下来的声音,“我和你,不是早就疯了吗?”
嘟的声——
电话忙音。
柳若离失魂落魄的盯着电话。
展言则干脆拔出手机电池,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靠,没电了居然!
疯了?
柳若离笑,全世界都疯狂的时候我正常,所以我这叫抽风。
电话断掉以后,她干脆爬了起来,拉开窗帘,空气新鲜,万籁俱静,一切呈现安详而又萎靡的姿态——得,展言,我必须承认,我疯了,没了你,什么都提不起神。
昨天代班导游的后遗症还在,全身上下没块骨头是有存在感的,连买个点心跑点路都颤颤巍巍的,好不潦倒。柳若离捧着豆浆油条,走回自家门口,工作后第一年买的房子,虽然没有展言的洋房华贵,倒也小资情调,有模有样,她开了门,走进去,脚边的鞋柜里空荡荡的。
食物索然无味,她欲哭无泪了——
我这是怎么了?
展言你他妈的大混蛋!
嚼着油条的柳若离越发红了眼睛,盯着豆浆,想起了小时候展言曾经拿牛奶浇过她,他是那么鄙夷自己和母亲的出现啊!他的恨,写在眼里,她读在心里,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了那么多年,结果呢?展言的恨依旧是恨,而她的愤慨,早就被时间慢慢所磨灭,消失殚尽!
早知道这样,当初做了交流生去法国以后我就不该回来。
或者说,回来后我也不该来找你。
更早点,五年前的篝火晚会我就该让你自生自灭。
去死吧,展言,别进入我的生活别扰我的思绪,别再问我怕不怕寂寞这种白痴问题——
展言说,我们得同居。
鬼使神差的,柳若离真的搬出了寝室。
展言在楼下替她提起箱子,笑咪咪的:“若离,以后的日子一定很有聊。”
柳若离坐到了左边的副驾驶座上,车里弥漫着栀子花香,她看看挂车前的盘状空气清新剂,若有所思的发怔。展言把行李都搬到了车后箱,打开车门,坐定,喘了口气:“你怎么那么多东西?”
“都是字典啊。”她转过身,忽然微笑,“展言,我觉得好奇怪,我们两个同居——多么惊世骇俗的字眼啊。”
展言点头,笑:“那是,天雷勾地火也没这么震撼过。”
发动引擎,柳若离盯着他转动方向盘的手,十指修长,指甲修的一丝不苟,没有坑坑洼洼的细茧,没有红痕,玉肤琼肌,干净整洁的不像一双人长的手,倘若被这双手拥抱……她微掀嘴角,无可置否的,展言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教她忘了长驻心底的寂寞为何物。
“在想谁?”
“反正不是你。”
“我坐你旁边了还想什么。”展言扫了她眼,“你老是动歪脑筋,对身心发育可不好。”
“我有么……”她无辜的抿嘴,扣着车窗,头探到外面的林荫,郁郁葱葱,秋意盎然,“展言,展言……”
“叫一百遍我也不会被你催眠。”
“不是的,我就琢磨不通,你说,我们为什么要住在一起呢?”
彼此需要?展言没出声。
“两个浆糊,莫名其妙的,捣在一起……展言,你吻我下好么?”
一个急刹车,展言张大眼,转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柳若离耸肩,浅浅道:“我只是想试试看我是不是在梦游。”
展言苦笑:“那我也不矜持了。”
弯过身,薄唇轻点了下她柔软的嘴,柳若离的眼闪过一阵迷离。
车子重新启动,展言空了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苏醒吧,睡美人。”
而后的日子,展言忙考试,柳若离忙筹备。
一起吃饭上学放课,同枕而眠,同床异梦。
展言做的东西,精致单调,柳若离靠着厨房的门,有气无力:“展大公子,你还会做其他菜吗?”
柳若离烧的菜,色彩丰富,不过展言不敢吃,他端碗白饭,指指桌上的盘子:“我非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吗?”
两个人互视一笑,学业烦琐的前提下,决定奢侈一回,开展迎外卖活动。
口腹之欲尚好解决,然,柳若离简约单一的生活作风和展言处处吹毛求疵的天性使然总归能擦些小火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比如,展言很受不了她堆满地的字典杂志报纸。
再比如,柳若离喜欢恶作剧的跑到展言刚铺好的床上打滚。
“柳大小姐,”展言说,手边提了几打素白的纸,柳若离交流会当天的演讲草稿,他从地上拢起了报纸,堆砌成小山,在窗口,书架上放不下她的书,只能人工再堆座山,这样一来,本来空旷的房子里,一堆堆书山从此而生,煞是壮观,“我有个疑问请你指教,你他妈的演讲会什么时候开始?”
“下个礼拜。”柳若离倦在床背,膝盖上枕着她的手写稿,整两万字,眼睛稍抬,看到展言怨怼的样子,不由窃笑,“喂,你不是打算去看我演讲吧?”
“正有此意。”
“欢迎光临。”
“您真客气。”
“记得鼓掌。”
对视几秒后,展言泄气的坐到了床边,说:“真的想走?”
原来他还是看见了——柳若离不禁动容,夹在字典里的信封,校长的推荐信,为数不多的中法学生交流名额,她垂头,展言的手覆上了她的脚趾,轻轻拨弄,终于她开口:“展言,我渴望一份自己的空间。”
“假,从认识你开始,这是你说过最假的一句。”
她冷下脸,不悦的:“我没必要和你解释那么多。”
“她知道吗?”展言指的柳雪云。
“她也主张我去。”柳若离移开他的手,挪开膝盖上的稿子,小小的身体猫成球状,把头压进双膝,声音低低:“没有人愿意活在别人的屋檐下。你可以搬出来,我也可以搬出国。”
“可是,你不怕寂寞么?”展言问。
她心中一惊。
适时门铃声响起,柳若离仓皇的跳下床,跑过去,门开。
迎面,乔乔张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