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乱舞》于墨池

16、新宠

　　朱夫人远远便瞧见褚西涯，走到亭内木榻坐下，才歪着头仔细端详她。
　　“夫人万福。”褚西涯起身揖礼。
　　“快起来。”朱夫人上前拉起她的手让挨在自己旁边坐下，回身望向姜绍。“这便是那位住进长乐殿的姑娘？”
　　“传的这么快，连二姐都知道了？”姜绍坐下，挑眉问道。
　　“我想即便不是整个兴平城，说是一大半都知道也不算过份。”朱夫人笑着拍拍姜绍的手，“这么多年，你总算想开了，身边没个女人怎么成呢？出了宫，我就去大姐那儿，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二姐，你进宫来是为了这事？”
　　自朱夫人进了亭子，就没有人注意湖中的傀儡戏。褚西涯听着朱夫人话里，明显是将她归类为衡王的新宠，自然是留心他二人的谈话。只是姜绍却并不否认，回答的模棱两可。
　　只不到一天，她便被传成这样，再过两天，不是兴平都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新夏国君的新宠？
　　朱夫人拢了拢发丝，神情有些不自然。
　　“倒不只是因为此事。”她顿了顿，“谢将军今早去朱府，说你不见他，非要我来求你，让他也加入葛谢两家一案的调查。绍弟，葛谢两家在新夏可都是势力不小，你就让葛丞相一人处理两家的事，是否有失偏颇？”
　　姜绍疑惑地看向她，“二姐不是一向不理政事，怎么忽然关心起来？”
　　朱夫人叹口气，“你以为我想理？这还不是我们自家的事吗？”
　　她拿起姜绍前面的酒杯，喝了一小口。“半个月前，谢将军请了媒人上门，想要娶我家小女儿。前天我才松了口气，互相换了庚帖，谁知第二天他家就出了事。今天一大早就去我府上，我听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来了。绍弟，这事你可仔细想清了。葛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你又不爱理政，都由丞相把持着。现在几个将军大都与丞相不睦，你可别把将军们都得罪了，好歹用他们制横丞相的权力。”
　　朱夫人在说话的时候，姜绍一直听着，偶尔点下头。
　　宫女送上一只酒杯，姜绍接过来，亲自执壶斟酒，送到朱夫人手上。
　　“订的是谢家几公子？”他问。
　　“订的是老六，出事的是他二哥。”朱夫人一饮而尽。
　　“你见过谢家六公子？”
　　“还没呢，这不就出了这事儿。”
　　姜绍笑了笑，“我看你还是再仔细看看，多打听打听他的人品性格。我听说那谢老二可是飞扬跋扈，常常惹是生非。”
　　“听丞相说的？”朱夫人挑眉。
　　褚西涯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几乎和姜绍一模一样。
　　“二姐，政事你就别理了，好好打理你们朱家吧。”姜绍拍拍朱夫人的手。“这事我自有分寸。”
　　朱夫人细眉紧皱，“你可多留个心思，别什么都信丞相的，他毕竟是外人，是权臣！”
　　姜绍点点头，“我知道。”
　　朱夫人叹口气，“那我回去，再被谢将军堵到家里，怎么答他？”
　　姜绍淡淡地道：“你对他说，这事先让丞相处理，出了结果，如果谢将军不满意，认为不公，我自会出面。”
　　“也只好如此。”朱夫人看着姜绍，欲言又止。反而转过身拉起褚西涯的手，“这位……褚姑娘，以后常劝着点儿大王，他为人坦荡，丝毫不知防着外人。”
　　“夫人，我不是——”褚西涯连忙否认，“我只是因为屠冰御的事被牵连，暂时被关在王宫里面。大王……”她求助地望向姜绍，谁知他似乎被湖中耍杂技的傀儡吸住了，看也不看她一眼。
　　“屠冰御？”朱夫人皱眉，目光移向姜绍。“这又关屠冰御什么事？”
　　姜绍转过头，“二姐，你就别到处打听了，多关心你家小三儿的婚事，择个良婿。”他忽然想起来，“南云到十月就满二十，也该成亲了，二姐帮我留心些。”
　　朱夫人起先还笑意盈盈，听到南云这名字立时冷下脸，“我们这位东平公主一个月内接连拒了两位世家公子的提亲，我看遍整个新夏，也没她合心的，这忙我帮不了。”
　　“二姐，我这一国之君总不好随意撮合，别人就算不满意这门亲，也不敢提。”姜绍无奈地道，“南云一向心高气傲，让她自己选，又不知挑到何时，她年纪不小了。”
　　“你倒是上心。”
　　朱夫人语重心长地道：“我看，你倒不如自己生个儿子，这新夏也有个正统储君，免得这大好江山，后继无人。”
　　“我自有打算。”姜绍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我的话，你从来不听。”朱夫人长叹，“你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我和大姐愁白了多少根头发。”
　　姜绍失笑，看了看她的坠马髻。
　　“二姐，你尽管放心，我看你满头秀发，没有一根白发。”
　　褚西涯在永昌宫见惯了父子母女间，甚至夫妻间彼此的缜密防备，相互压榨，如今却在新夏王室中看见这姐弟二人情感深厚，仿若平常人家，不由得面上带笑。
　　朱夫人嗔道：“你不知，我家婢女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染发方子，十分管用。”她上下看了看姜绍，“绍弟，难不成你真是我家伯父和仙女生下来的，怎么就是不见老，看上去真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别听人胡说，不过是世人穿凿附会，邀宠媚上的话，你也信。”
　　“可是伯父抱你回家的时候，真的是如此说的，全家都知道。”朱夫人深信不疑，她转头对褚西涯说道：“我家伯父抱他回来的时候，他才不到一个月大，但是眼睛亮晶晶，从来不哭。伯父交给伯母照管的时候，就说这是在乌云峰赏月时和遇到的一位神女春风一度，那位神女生下孩子后送来的，让伯母好生养着，将来定是成就非凡。”
　　褚西涯看了姜绍一眼，他心无旁骛地看着湖中的表演，嘴角无奈地微微下垂。在他心里，大概只是坐实了他私生子的名声吧，她想。
　　“二姐，”姜绍说道，“今日留在宫里饮宴吧，我叫唐捷吩咐人去准备。”
　　“还是免了吧，那谢老将军正和我家夫君在家中下棋等我呢，我现在便走了。”朱夫人想到回去面对谢扬古，又是一阵头疼。“改日你来朱府，我给你做家常小菜吃吃。”
　　姜绍想了想，“也好。”
　　“绍弟，”朱夫人起身，临走也不忘嘱咐道：“记得防着点儿丞相，他权力太大了。”说完，瞅了褚西涯一眼，努了努嘴，示意让她也劝劝，似乎认定她是姜绍的新宠身份。
　　姜绍亲自送朱夫人出去，朱夫人一直拉着褚西涯的手，褚西涯也只好跟着。
　　“好生伺候着大王，他是个好人，不会亏待你。”朱夫人小声说。
　　“夫人，你真的误会了——”
　　朱夫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笑道：“我知你年纪小，怕羞，以后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再细说。”她坐上步辇，笑着挥了挥手。“我走了，大王别送了。”
　　姜绍点点头，直望着步辇渐渐远了，才回了亭。此时傀儡戏已经演完，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