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青团（女尊）》莫惹是非

15、窗户纸太薄

　　涪陵一直流传着一则关于兰花的传说，久而久之，却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传说真正的内容，大家只知道，涪陵有一则凄美的兰花传说，而与这传说密不可分的，就是远青山与涪陵湖。

　　据说，原本涪陵的兰花都是生长在远青山的丘陵间，可不知是什么缘故，一夕之间，远青山的兰花都消失了，并且从此之后，丘陵间再没有一株兰花的踪迹，倒是涪陵湖畔，蔓延百里，成了兰花的繁茂生息之地。

　　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无凭无据，唯一的考据也仅仅是涪陵一城九镇其中一镇的岁时记上一句话，“夕日远青山多兰蕙。今远青山不见兰蕙，而春时登蹑，往往有兰香惹人，咸以为异。”

　　***

　　涪陵的兰花以蕙兰与春剑居多，也有少数其他兰种，就像是蟾酥自家花圃养着的那一株莲瓣，算得上是罕见的上品。

　　细分之下的品种更是多不胜数，所以采兰其实也是赏兰，天朗气清春日艳阳正好，最适合踏青赏兰。

　　“其实这些兰花长得好好的，采下来才是可惜了。”

　　“确实。”茅苍术抬起眼，不远处就能看到浩淼不见边际的涪陵湖，湖岸边立着一块几人高的巨石，石上刻着兰花佳绝处几个大字，远青山点缀在天水之间，湖畔没有杨柳，全都栽满了色泽各异花瓣形容各不相同的蕙兰。

　　茅苍术穿行在兰花花丛间的小径上，朝着湖边走去，蟾酥跟在她身后，脑袋微微低垂，也不敢四处乱看，虽说他向来与涪陵的公子们没什么闺交来往，但总也怕遇到认识的人，那就糟了。

　　因为采兰的时辰一向都在上午，到了午后此时，也已经渐渐散去，除了少数几位公子哥覆着面纱带着小侍，其他也都一身轻便春衫，三三两两，不算拥挤。

　　茅苍术一直走到湖边才停了下来，倒背着双手与其说是来赏兰的倒不是说她是来观湖的。她不动，蟾酥也站着，从她左侧走到右侧，被湖面上飘来的暖风吹了会，倒是把他原本的拘谨吹散了大半。

　　他一放松就开始没话找话，想着她是外乡人，对这里肯定不熟悉，像葛半夏那种粗人哪里会好好带人家到处游玩观赏一下，于是低头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一圈圈波纹，“这湖里的鳊鱼很鲜，到了秋天就会到浅岸上来，那时菜市上到处都是卖鳊鱼的。”

　　她没作声，他又伸出手，指着临水而建的一座小坊，“里面都是盆栽的兰花，据说都是珍品，所以就算是禊辰也只能看不能碰。”

　　“蟾酥。”

　　“嗯？”

　　“湖风果然要比山风管用，下来走走，你就开始恢复记忆了。”

　　小□□呐小□□，她一心给你兜着，你却非得自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远青山的路上，说是相互无话可说倒也不至于，因为走在后面的那个一直没停过。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着重咬着那个悔字，茅苍术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喋喋不休，念上了瘾，从一开始旁敲侧击地表示着他的悔恨愧疚，渐渐变得越来越不靠谱。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吸了吸鼻子，“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茅苍术终于忍不住了，停下来回过身去，低眉看着他，“这么说来，你悔得是你出师未捷，没能大功告成？”

　　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这种话能说吗？

　　茅苍术的脸色很不好，“既然你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可以走了。”

　　“不要。”他一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袖，“别赶我走。”

　　她垂眼看着自己被扯皱的袖子，心情似乎恢复了一点，“你无家可归吗？还留下来做什么？”

　　“其实，其实就想起来了一点点点点…”他抬眸偷觑她的脸色，发现这招好像不管用了，果然这种事是有一有二却没法过三的，一咬牙，罢了，豁出去了，“其实我…”

　　“够了。”她突然出声打算了他，“我不想知道。”

　　其实我是华沿池的三公子，其实我只是为了药浴方子接近你，其实我也早就想离开了，其实我留下来也不过是迫不得已？又或许，其实我早已心有所属，其实我早已许配人家？她不想知道。

　　不是没办法再让他蒙混过去，只是不愿再如此，除去欺瞒，便一无所有，一无所知。

　　不只是葛半夏，随便一个谁，都可能比她要了解得更多，不带欺瞒的了解。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能写出他所要药方的路人。

　　如此一想，原本耍弄他看着他上下扑腾的乐趣竟变成了一种煎熬，谁又知道，他看着她的时候，眼中看到的究竟是茅苍术这个人，还是一张张药方，是华沿池的第一药浴馆之位。

　　是后者吧。

　　每一个眼神，都不是给她的。

　　她转过了身，缓缓踏上山道，脚步声没有再跟上来，一直都没有。

　　也许，是她贪心了。

　　百草灵药无可胜数，有七情配伍，有四气疗疾，望闻问切，以经络气血断邪正消长，却无一味，可医心病。

　　***

　　中药的七情中有一种称为相杀，以一种药消减另一种的毒性副作用，其中有一些很为人所熟知，就像是生白蜜杀乌头毒，就或者像是生姜杀半夏。

　　华三公子在禊辰那一日的黄昏回到了华府，气哼哼地板着脸没好气，华流芳倒是很开心他终于回来了，“公子，你晚饭想吃什么？”

　　华冰蟾已经甩上了自己绣楼的门，倒是洒满火药味的声音中气十足地传来，“生姜。”

　　华流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生姜该怎么做给他吃，只能在每道菜中都切了一大把姜丝姜末。

　　可怜了小□□满嘴都只尝得出一股辛辣姜味。

　　突然怀念起了茅苍术那谈而无味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