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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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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桓凝走进太子蕴文书房的时候,正看见刑部侍郎刘一翟躬身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怎么,这样他居然还不肯招?”蕴文皱着眉头,看见桓凝进来,随手一挥,让他免了礼数。
“是。二殿下再次昏过去后,臣不敢再用刑,便将他暂时送到牢房中了。”刘侍郎有些担心地道,“不知皇上以后若是知道,会不会怪罪……”
“皇上现在病重,你不用担心。”蕴文盯着刘侍郎,冷硬地道,“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撬开蕴华的嘴。”
“这个……臣也没有想到二殿下居然能扛得下这些大刑。”刘侍郎抬起衣袖擦了擦汗,忽而转头向桓凝道,“下官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不知桓公子可否指教一二,让二殿下爽快招认?”
“这个……我不是很在行。”桓凝压住心中的异样,淡淡地低眉答了一句。
“桓凝啊,你虽有才干,心肠却还是不够果决。”蕴文别有深意地看着桓凝,“听刘侍郎说,给蕴华用刑的时候你居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逃了回来。难道因为蕴华有一段时间对你还不错,你心里怪罪我对他太狠心了吗?”
“不,桓凝怎么会怪罪太子。”桓凝低下头,咬着牙道,“他害我几乎自杀身死,我恨不得杀了他才能泄去心头之愤!”
“那看来你还需历练历练,才能将性格变得坚强起来。”蕴文笑了笑,对桓凝道,“这样吧,今晚你跟刘侍郎再连夜审讯蕴华,我可是把亲手报仇的机会送给你了。”
“连夜审讯?”桓凝想起白天衡舒所遭的折磨,心里虽然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却忍不住露出了不忍之意。
“对,时间紧迫,自然顾不得那许多。”蕴文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大概只剩下这几天了。”
听到这里,桓凝恍然大悟。蕴文虽然想置蕴华于死地,却不想落个登基伊始便处置兄弟的口实,因此无论蕴华最后是杀是囚,都要以老皇帝的命令来执行。何况要剪除韩家的势力,不借助老皇帝的声望也是无法办到的。
“太子,如果一定要二殿下此刻招认,臣倒是想到一个主意,只怕……”刘侍郎迟疑了一阵子,走上几步,附在蕴文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反正我只要他一纸供状可以呈给父皇,别的随你处置。”蕴文听了,闭上眼睛,懒懒地说,“另外,韩毅那边还要加紧盯着,若有异动,速来报我。”
“是。”刘侍郎垂首答应了,招呼了桓凝一起坐车往刑部而去。
虽然闻名以久,桓凝却还是第一次走进刑部大牢。只见甬道周围都是一间间木栏隔出的牢房,石壁上插着光芒摇曳的松明火把,照出牢房内一些黝黑肮脏的躯体。
“二殿下就是关在这里?”桓凝竭力平静地问道,不去理会因他们的到来而此起彼伏的喊冤声。
“二殿下身份特殊,自然不会跟寻常犯人关在一起。”刘侍郎指着前方转角处的小石门道,“那门后是一间关押特别犯人的石室,与外界隔绝,连声音都是传不出来的。”
“既然这样……”桓凝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刘大人可否让我单独跟二殿下谈谈,或许我可以劝服他招供。”
“那也好,似乎二殿下对你的感情不太一般。”刘侍郎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心想以桓凝未毁容前的样貌,蕴华那种爱好男色之人定然爱慕无比。顿了顿,刘侍郎又补充道:“由于时间紧迫,我给桓公子一盏茶的时间,如果再说服不了,下官就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多谢。”桓凝拱了拱手,独自走进石门之中,将门掩上。
石门内迎面树立着生铁铸就的栅栏,一看就比外面的牢房更加戒备森严。桓凝凝神片刻,方才借助火把的灯光看清了牢房内伏倒在地上草堆中的衡舒。
大片的血色盛开在衡舒衣衫破烂的身体上,散乱的湿漉漉的头发如同一条条水草,顺着他的肩头蜿蜒到地上,与渗透在稻草上已然发黑的血迹混杂在一起。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衡舒原本静止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带动腕间的铁链当啷作响。
吃力地抬起头,衡舒凝聚起目光,透过面前水湿的长发,看见桓凝面无表情地站在铁栅栏之外。
“桓凝……你……也要打我么?”初见的喜悦瞬间被桓凝冷漠的神色趋散,衡舒不顾牵动背上的伤口,费力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苦笑着问道。
桓凝看着衡舒面无血色的脸上哀苦欲绝的神情,心中酸楚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却硬撑着淡然地道:“韩家对你就那么重要?”
虚弱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衡舒颓然地重新伏倒在草堆中,只觉喉头一阵发甜,低声道:“是我一个人的罪,我不能连累无辜……”
“不能连累无辜?”桓凝忽然大笑起来,“我竟不知你生了这样一副菩萨心肠。可是当年我合族一百多人被无辜处死时,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说过,那是我的罪。”衡舒奋力朝桓凝的方向爬近了一些,继续道,“所以……你怎么对我……都是我该受的……”
“好,那我就要你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坚持到你登基当上皇帝的那天!”桓凝蹲下身,压低了声音在衡舒耳边道,“你放心,我已经知会了九门提督韩毅,他会想办法救你的,再过几天你就解脱了。”
“我恐怕撑不了几天了……”衡舒压下几欲夺喉而出的血腥,苦笑着道,“虽然我是神人的灵魂,却顶了个凡人的身体……这身体,恐怕快不行了……”
“我不准你死!”桓凝此刻早已看清衡舒身上累累的伤痕,看来自己走后衡舒又受了更多的酷刑。他强忍着心底的揪痛,坚定得几乎冷酷地道,“不准死,听到没有?你还要亲手将这离国的江山交给我呢,这几天的苦不过是为了赎你出卖我父亲的罪,不过是你应该接受的处罚!你必须活着承受这些,履行你该做的事情,否则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原谅你!”
“出卖你父亲……原来你并不信……”衡舒闭了闭眼睛,忍过又一波袭来的剧痛,惨淡地笑道,“好,我答应你……”
“你让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否则你为什么从不提起沐翼的动向?……”桓凝还想接着说下去,却听见石门已被人推开,接着刘侍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桓公子,劝得如何了?”
桓凝站直身子,向刘侍郎摇了摇头:“桓凝无能,没能劝服二殿下招供。”
“那么下官只好冒犯二殿下了。”刘侍郎象征性地对衡舒看了一眼,命狱卒领来两个形容肮脏的囚犯,打开牢门将他们带了进去。
桓凝的心中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退开一步,紧紧地贴在石壁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牢房内发生的一切。
“二殿下,听说你性喜男色,就让我们来伺侯你吧。”两个囚犯贼笑着,将衡舒从草堆上架起来,伸手便去剥他早已浸透了血迹的衣服。
“放手……”衡舒心中大骇,当下奋力挣扎起来,口中叫道,“桓凝,救救我……”
“刘大人……这个……”桓凝心中一急,脱口向刘侍郎求情。
“下官也是万不得已。”刘侍郎朝桓凝苦笑了一声,“桓公子不是不知道太子的脾气,若是他交代的事情办不成,下官的前程就完了。而且,太子对桓公子先前的表现已经很不满意,你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是,不能前功尽弃。桓凝心中一凛,默默地退开了一步。
“桓凝,救救我……不要……”衡舒此刻早已被伤痛和惊骇夺去了理智,口中无意识地叫着,身体却大力地挣扎。
那两个囚犯受了减刑的诱惑,自然巴不得早点制服这个曾经尊贵无比的少年。一个囚犯很有经验地在衡舒受过刑的手指上一捏,衡舒便痛得身子一挺,头颈向后猛地仰起,而另一个囚犯则趁机在衡舒小腹上狠狠地打了一拳,痛得衡舒再度蜷缩起身体,口角一缕鲜血蜿蜒而下,终于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被两人压在草堆上,感觉得到肮脏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揉搓,衡舒再不能移动分毫。
“桓凝,难道这就是你所谓我必须活着接受的处罚吗?所以你才在一旁镇静地观看着甚至欣赏着我受到的折磨……”衡舒无声地呼喊着,侧过脸定定地看着桓凝,心中痛得不可自抑,猛地在脸前的草堆上喷出一大滩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