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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你居然还有脸提到我父亲?”桓凝气得浑身发抖,直想闭上眼睛,将满腔的悲愤化作大火将衡舒烧得干干净净,“你以为将这离朝送给我,就可以把我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又可以回到天界和沐翼卿卿我我了吗?我告诉你,这样是不够的!”
      “我知道不够。”衡舒静静地道,“所以,我把自己也交到你的手上。”
      二十七
      桓凝再次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会衡舒,忽然讽刺地笑道:“把你自己交给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看着衡舒羞辱地垂下眼,跪着的身子也不断颤抖,桓凝扭开头,抑制住自己扶他一把的冲动,毫不留情地道,“且不说我的父亲和其他人,光是我二哥桓冰,用你的一条命就陪不起!他那么温和那么善良的人,全心全意地信任你爱戴你,可是你却给了他什么?他是被钉在刑架上被闪电活活劈死的,连一点骨灰都没有剩下!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可以换回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
      “我知道,我有罪。”衡舒埋着头说,“对不起让你为难了,不过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地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桓凝猛地托起了衡舒的脸,果然看见他死死咬着嘴唇,已是哽咽得难以成语。然而那双蕴满了泪水的眼中,除了痛苦,竟有一丝脆弱的坚韧。
      “那好,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沐翼派来的奸细?”桓凝大口地呼吸着,竭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或许自己的心中,始终存在着那么一点点期冀?
      “不是。”衡舒显然对桓凝给他的解释机会感激涕零,他抬起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显得结结巴巴,“我对你的心都是真的……我真的从来没有骗过你……”
      “不要说这些。”桓凝冷漠地抬起手,向下一挥,制止了衡舒的“废话”。
      这一挥,就代表永远把那段曾经美好的时光从记忆中抹去了么?衡舒心中一痛,却只得强打精神说下去:“那日从你父亲的言行中猜测了他要做的事情,我进退两难,却又始终鼓不起勇气来劝阻。后来在紫微帝君的寿筵上,我实在忍不住,便向一位见多识广的大神询问,如果神池干了,会有什么影响。结果……那位大神告诉我,神池是贯通天地的灵脉,如果干了,不仅天界丧失了法力的本源,凡界的水系也将通通干涸,整个天地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会被彻底破坏,返回到茹毛饮血、群魔争斗的蛮荒时代。听了这话,我才知道烧干神池的后果有多严重,我……我就实在忍不住偷偷离席,想到神池劝阻你父亲……”
      “你说漏了一点吧。”桓凝冷笑着道,“你临走之时,怕自己的法力不够阻拦我父亲,就通知了沐翼,让他带兵前去帮你。”
      “不,我没有!”衡舒失控地大声反驳道,“我那时心慌意乱,根本没有注意他在后面跟踪我!后来我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就只能请求沐翼帮我保住你的性命……桓凝?”说着说着,衡舒吃惊地发现,桓凝已经不再注意听他叙述。
      “说完了?”桓凝瞥了一眼衡舒,“跪了这么久也累了吧,二殿下快快请起,若是被人瞧见了我这脑袋可不够砍的。”
      “桓凝,你接受我的赎罪吗?”衡舒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其实有我选择的余地吗?”桓凝呵呵地冷笑了一声,一甩袖子走开了。
      衡舒默默地看着他离开,没有阻拦,因为他看见桓凝是朝自己的房间而去,并没有走向齐王府的大门。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衡舒猛地伸手抓住了胸口的衣襟,俯身在地上难过地大口喘着气。
      衡舒不知道,桓凝回到自己房间后,狠狠地将拳头砸在了墙上,一边砸一边低哑地咆哮着:“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全部?你究竟还要瞒着我什么?”

      桓凝没有离开齐王府,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现在他每天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本一本地看书:史籍、农商、医药、兵法、甚至佛经,他都毫无倦意地读下去,时不时还会跑到齐王府专聘的西席先生那里,拿一些问题去请教。
      “桓公子绝顶聪明,不仅博闻强识,而且见解独到,不出几年必成大家,天幸我离朝又将添一名良臣啊。”那西席先生每每被桓凝的问题弄得哑口无言,却忍不住惊喜地向衡舒称赞。
      衡舒只是笑笑不答言,桓凝是妖族皇子,读懂这些凡间的东西本是易如反掌。衡舒其实知道西席先生的意思是想督促自己也好好读书,不过既然蕴华给人的形象就是顽劣异常的纨绔子弟,衡舒就懒得去改变了。反倒是桓凝,既然以后将要执掌离朝的江山,现在对这个国家的一切多一些认识也是好的。
      从那次对话之后,桓凝再没有理睬过衡舒,而衡舒,也只敢在桓凝专心读书的时候,悄悄在他的窗前站一会儿。衡舒知道桓凝迟早有一天会如同井底的蛟龙一般腾空而上,而自己则永远陷在泥淖中不得解脱。
      “桓凝,我今天进宫拜见韩妃娘娘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温柔美丽的母亲呢。”衡舒见桓凝翻书的手颤了一下,虽然继续看了下去,却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是天地所生的星空精灵,无父无母,所以一直很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这回见韩妃娘娘待我如此慈爱,虽然明知道她爱的儿子不是我,我还是忍不住满心欢喜,欢喜得想哭……”
      “可悲可笑。”桓凝猛地站起来,将窗户重重地在衡舒面前关上,几乎夹住了衡舒的鼻尖,然后插销声清晰地响起,作为这回应的尾音。
      衡舒的怔怔地站了一会,独自落寞地走开。路过月洞门时,衡舒忽然停住,伸手摸了摸门楣上攀爬的爬山虎。时已初秋,爬山虎翠绿的叶片上已染上了层层的红,斑斓得如果彩缎一般美丽。衡舒看着这些不住向上攀爬却又面临枯萎的植物,低低地苦笑了。

      平静的日子总会被打破,即使桓凝还没有找到报复衡舒的办法,他半是真心半是逃避的读书生涯也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嘎然终止。
      “听说齐王府中出了一位才高八斗的桓公子,特来请教一二。”一日桓凝照例读书,冷不防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齐王府虽不是皇宫禁地,却也戒备森严,是谁趁衡舒不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桓凝心中一惊,抬头一看,却见一个面目瘦削的年轻男子站在窗外,身上明黄色的袍子甚是刺目——竟是太子蕴文。
      “参见太子。”出于礼节,桓凝站起来做了个揖。
      蕴文显然也吃了一惊:“早知道你就是撰写《物民论》的桓凝,当初就应该将你招揽到麾下了,我真是不识璞玉啊。”
      桓凝知道蕴文提的是当初他杀死蕴华,向蕴文求救的事情,不由淡淡一笑:“桓凝不过一介顽石,哪里敢劳动太子大驾?”
      “不,我是看了你的《物民论》,亲自来求教的。”蕴文竭力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不知桓公子对我朝度支有何高见?”
      “桓凝确实通读了离朝立国以来的财政度支簿记,只从中看出二字:减兵。”桓凝胸有成竹地答道。
      “哦,此话怎讲?”蕴文眼中一亮,坐在椅子上,很是关切地听桓凝讲下去。
      “离朝乃是靠消灭南胤统一天下的,由于那时北离南胤势力相当,北离只有靠大力扩军,优渥武将来取得胜利,乃至形成今日尾大不掉之势。以致天下六分之物,五分养兵,一分给郊庙祭祀,国焉得不穷,民焉得不困?”桓凝说着,声音渐低,“何况韩家世代为将,大权在握,历来是朝廷的心病,各位皇帝也只有靠立韩氏女为后为妃加以笼络。所以说……太子殿下这个位置,实在是有点……”
      “你说得不错。我自立为太子以来,几次想要减兵减饷,都因为韩家的势力而不得不放弃。何况……”蕴文迟疑了一下,终于信任般地朝桓凝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我敬重桓公子大才大勇,也就不瞒你了——蕴华虽然不成器,却始终是韩家的外孙,确实让我心中不安啊。”
      桓凝心中一动,立时明白蕴文垂询度支是假,想要拉拢自己对付衡舒是真。心中仿佛瞬间有无数波涛涌过,桓凝抬起手摸到脸上的疤痕,正色道:“既然太子不把桓凝当外人,桓凝也就老实告诉太子吧——蕴华辱我不成,便将我软禁在府中,让我终日不得安枕。太子殿下是命定的储君,桓凝若是能助太子一臂之力,自己也逃离这个牢笼,不胜惊喜。”
      “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蕴文说到这里,忽然站起来向桓凝施了一礼:“蕴文能得桓公子大材,如虎添翼,日后定将公子引为股肱,重用提拔。只是如今如何名正言顺地除掉蕴华,还请公子教我。”
      “好说。”桓凝还了一礼,与蕴文相对而笑。

      哎,下章衡舒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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