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城(古装虐文)》碧树

25、第 25 章

　　二十五
　　陆太医原本是兴冲冲地来牢狱告知桓凝，蕴华在他的精心护理下已有了苏醒的迹象，然而当他一走进牢门，立时发出了一声骇然的惊呼。
　　桓凝如同死去一般倒卧在地，他身下的稻草上已经渗透了大片的血迹，而鲜血依然汩汩地从他手腕的伤口上流出，显然已经流了许久却无人发觉。陆太医大惊之下，连忙稳定心神，撕下衣襟牢牢裹住了桓凝手腕的伤口，又叫人赶紧将他的药箱送了过来。
　　等到把手腕的伤口处理好，陆太医才来得及拂开了桓凝脸上的乱发，却立时惊得后退了一步，差点痛呼出口。只见桓凝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而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眉心开始，斜划过挺直的鼻梁，终结在右脸颊上，伤口渗出的血早已把他的脸染成了一片鲜红，可见当时他用瓷片自残时，心意是多么的决绝。
　　好容易稳定了心神，陆太医颤着手用沾水的毛巾轻轻拭去桓凝脸上的血污，又用上好的止血生肌药膏轻轻敷上伤口，方才用消毒过的绷带将他的脸包扎起来。
　　当冷水沾在脸上时，桓凝就已经苏醒了过来。然而他丧失了挣扎的力气，只能任凭陆太医治疗，积蓄了很久的力气方才苦笑道：“陆天官，不必麻烦……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何不让我死在……自己的手中……”
　　“谁说你一定会死，二殿下已经快要苏过来了！”陆太医心痛地对桓凝道，“若非我急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再过一阵你的血就会流干，任你是狴犴族天生的神异之体，也会丧命的！我真是不明白，昔日你在天界受了那么多苦尚且不死，怎么到现在来放弃生命！”
　　“我撑不下去了……”桓凝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眼睛，却没有眼泪流下来，“真的撑不下去了，撑不下去……”他一遍一遍喃喃地说，每个字都含着那么沉重的辛酸，让陆太医虽然不明白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好孩子，别灰心，一切还是有办法的……”
　　碍于太子蕴文的命令，陆太医无法将桓凝移到牢外去，便待在他身边照料安慰。正为桓凝换药，忽有一个齐王府的侍从连滚带爬地奔进了牢门，大声叫道：“陆大夫您在这儿啊，害小的们一通好找！二殿下醒过来了，嚷着要下床，您快去瞧瞧吧。”
　　“二殿下醒了，你有救了！”陆天官忙把桓凝绷带缠好，边收拾药箱边急匆匆地对桓凝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救你的！”说完跟着那个侍从三步并作两步地去远了。
　　就算蕴华醒了，自己就能逃脱吗？桓凝苦笑了一声——即使蕴华不杀自己，凭自己现在法力全失的状况，也再不能反抗他了吧。不过自己容貌已毁，但愿蕴华不会再生出那种龌龊念头，那自己就算是死也不用再受一次侮辱。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便渐渐疲乏不堪。半夜里用草堆里摸到的碎瓷片狠狠划破了手腕，血流了一大半，现在身体只觉得阵阵发冷，而头也晕得再无法思考。于是桓凝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堆上，静静等待命运降临的时刻，逐渐昏睡了过去。

　　“快打开，让我进去！”一片嘈杂声在桓凝耳边响了起来，夹杂着一个急促尖锐的声音。桓凝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连这个力气都已丧失，而这个时候，牢门已再一次被打开。
　　“桓凝！”随着一声惊呼，一个人已扑到了桓凝的身边，霎时几滴温热的眼泪已打在桓凝的脸上。“陆太医，桓凝他怎么了？他的脸怎么了？他会不会死？”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桓凝却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为什么他这么关心自己呢？
　　“二殿下，您刚清醒过来，不宜如此激动，还是快回寝殿歇息吧。”几个侍从大呼小叫地劝阻着，却显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桓凝，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那个二殿下一边哭，一边握住了桓凝冰冷的手，“你不能就这样死了，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是蕴华！桓凝的心里已然明白过来，感觉得到蕴华的手正碰触着自己，不由一阵恶心，立时就想将手抽出来，却力不从心。
　　“他醒了，陆太医，他的手动了！”蕴华立时叫了出来，那惊喜的声音竟全然不似伪装，让桓凝心头一阵迷惑。
　　“臣想求二殿下一件事。”陆太医的声音在一旁从容地响了起来，“这个人犯虽然伤了二殿下，但他此刻重伤垂危，还望殿下施恩，准许他移出牢房医治。”
　　“对，你说得对，我都急得糊涂了。”蕴华赶紧连声吩咐，“你们快将桓凝送到我的寝殿去，陆太医，我求你一定要治好他！否则，我……我……”说到后面，竟又是一阵呜咽。
　　感觉有人准备将自己抬起，桓凝死命地睁开眼睛，用尽力气微弱地抗议道：“不要碰我……我不去……那个地方……”
　　“桓凝，你……”蕴华见桓凝醒来，连忙推开身边搀扶的人，俯身在桓凝身前，却又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桓凝见他一双眼睛已然哭得红肿，不由心中更是厌恶，不知这个阴险的小皇子心中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他，一副要杀便杀的骄傲神情。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抬出去！”陆太医知道牢房中阴冷潮湿对桓凝的伤情很是不利，连忙不顾尊卑地催促着，幸而蕴华没有怪罪，只是痴痴地盯着桓凝的身影，一路往寝殿去了。

　　蕴华的寝殿虽然比不上天界的神异，却自有一份人间帝王家的奢华。桓凝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感觉身周一片柔软暖和，空气中也弥散着龙涎香的味道，若不是知道那个蕴华固执地守在床边，桓凝几乎可以安心地睡过去了。
　　睁开眼睛盯着蕴华，桓凝顾不得牵动脸上的伤口，嘲讽地一笑：“怎么……我现在这个样子……殿下还有兴趣吗……”
　　“桓凝，是我害了你……”不理会桓凝的讽刺，蕴华只是低着头，“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哈哈……”桓凝吃力地大笑起来，“殿下若有什么毒辣手段……使出来便是……没必要跟我玩这种……游戏……”
　　“桓凝，你不要笑了！”蕴华见桓凝脸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来，急得满脸通红，“你若是要惩罚我，就直接罚在我身上，千万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
　　桓凝见跟他说不通，便懒得再说。耳听得蕴华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床单上，心中更是一阵烦躁——“这算什么，猫哭耗子吗？”心中这么想，口里自然而然便说了出来。
　　蕴华一惊，刚要说什么，却听得一个侍从在屋外高声禀告：“启禀殿下，太子派了刑部的刘侍郎过来，说要押解行刺您的人犯去刑部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