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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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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衡公子若是不想害死下官,就把周身的气息屏住吧,否则翼殿下定会发现的……”推开排云宫的一扇小门,陆天官苦着脸对身旁的衡舒道。
“我知道。天官此番冒险给我送信,日后衡舒定当报答!”衡舒低声说着,急匆匆地向香房后的月桂树林奔去,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桓凝身边,将他从沐翼手中救出。
然而,此刻的月桂树林中已空无一人。被结界阻隔在远处的衡舒使劲张望,也只能看到月桂树枝上半截斩断的绳索,和树下染血的碎裂衣衫。
一声低低的哀鸣从衡舒口中发出,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拳头,颓然地跪倒在小院的篱笆外,身体不住地颤抖。
桓凝不见了,难道是沐翼……衡舒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用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克制着自己发狂的冲动。
“衡公子别着急,既然桓凝离开了这个结界,你静心感知一下或许能够找到他的方位。”陆天官见衡舒心神大乱,连忙跑过来提醒了一句,随后走入月桂树林查看去了。
衡舒点了点头,将已经渗出血丝的手放下,盘腿坐好,闭上了眼睛。然而狂乱的心绪却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急怒之间,不但没能感知到桓凝的方位,反而内息一岔,痛得弯下腰去。
“衡公子,我看到桓凝了。”幸而此刻陆天官从树林中奔出,急切地指着树林下方的海湾道,“他就在那边的悬崖上。”
话音未落,衡舒已从地上一跃而起,驾起一缕银光,如箭一般直向海边射去。
“桓凝,桓凝……啊……”当衡舒离那壁垂直的悬崖越来越近,蓦地看清了桓凝的情形时,不由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整个人从半空的银光中直摔落在沙滩上。
此刻的桓凝,正赤裸地被粗大的铁链双臂张开吊在悬崖上,手腕早已磨得几可见骨,下半身浸在不断上涨的海水中。不断有浪花扑过来劈头盖脸地压下,将含盐的海水泼溅在他的伤口上,让他满是伤痕的身体不断颤抖。他的头无力地低垂着,头发和下颏都在不断地滴着水,伤口由于海水的浸泡一直未能干涸,血水将他周围的海面染成了一片淡红。
“桓凝,我是衡舒,你能听见吗?”衡舒从沙滩上爬起,飞到悬崖前方,从怀里掏出一粒回还丹,捧起了桓凝的脸。
桓凝居然还清醒着,无神的眼睛微微张开,漠然地盯着前方衡舒泪流满面的脸。
“没事了,我来救你,没事了……”衡舒一边流泪,一边将回还丹喂进桓凝口中,然后他聚集灵力,奋力发出两道手光,斩断了吊住桓凝手腕的铁链。
铁链一断,桓凝整个身子便直挺挺地向海中倒去,慌得衡舒一把将他抱住,趟着没到胸口的海水向沙滩走去。
由于方才岔了内息,又强行使用法术,衡舒甫一离开水面,就觉得身体沉重无比,脚下一软便跪在沙滩上。而他怀中桓凝垂下的双脚也蓦地接触到沙地,霎时痛得桓凝全身抽搐,喉咙里也发出喑哑的呻吟。
衡舒一惊,这才看到桓凝双足足心中仍旧刺着两根钢针,鲜血一路在沙滩上淋漓滴落,不由心中大痛。然而他此刻不敢贸然给桓凝疗伤,只得脱下外衣裹住桓凝的身子,急匆匆地赶回自己所住的望星殿去。
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望星殿,衡舒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将桓凝放在床上,衡舒找来丹药,让桓凝陷入了深沉的昏睡,方才敢动手将钢针从桓凝足心中拔了出来。
看着昏睡的桓凝依然因为拔出钢针的剧痛而浑身痉挛,衡舒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桓凝的伤口上,竟渐渐将伤口愈合开去。
桓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经过衡舒一天一夜法力加丹药的精心照顾,桓凝看上去已不像先前那般奄奄一息。他睁开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辨认自己的位置,随后便盯着某一处,不再有什么反应。
“桓凝,你醒了?”守在一旁的衡舒红着眼睛惊喜地叫了一句,随即把手抚上了桓凝的额头,“还好,烧退了些。”
对于衡舒突如其来的接触,桓凝身体蓦地一僵。然而他没有力气躲开衡舒的手,只得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两天没吃东西,你想必也饿了吧?”衡舒微笑着站起来,将桓凝的身子向上扶起,用靠枕垫好,随即端过一旁的碗,“这粥温度正好,我喂你吃吧。”
桓凝先前一直任他摆布,没有任何表示,然而当他看见衡舒舀了一勺白而粘稠的流质凑到自己嘴边时,他蓦地大叫了一声,推开了衡舒的手,伏在床沿开始呕吐。
衡舒自前日从悬崖上救他下来,已明白桓凝遭受了怎样的惨遇,此刻顿时醒悟白粥的形状勾起了桓凝所有不堪的屈辱记忆。他慌忙将粥碗丢开,将桓凝紧紧抱在怀里,关切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桓凝你别怕,到我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然而桓凝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抚住胸口不断地呕吐,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然而空空如也的胃中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从他口中呕出的,只是苦涩的胆汁。
“没事了没事了……”衡舒紧紧抱着桓凝不断抽搐的身体,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似乎这样说也能够安定下自己的心来。可是桓凝的干呕却一直没有停止,到后来实在吐不出什么,只是伏在床沿不住颤抖。
泪水从衡舒眼中落了下来,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不敢移动,衡舒悲伤地道:“都是我不好,既然知道翼殿下欺辱你,就应该早日禀告紫薇帝君救你出来。可我一直念着翼殿下的旧情,不愿与他真正翻脸,直到昨天听说他带你出去,我才下定决心开始写奏章弹劾他。可是这弹劾才写了一半,就听陆天官说了你的遭遇,可见我做的事情已经晚了!如今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我是万死莫赎,只求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桓凝仿佛仍旧没有听见衡舒的话,身体却抽搐得更厉害,让衡舒一时害怕他会这样就抽死过去,只得用全身环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安抚桓凝的痛苦和绝望。
桓凝此刻早已是眼前发黑,一身冷汗,然而一想起当时口中被迫咽下的秽液,就忍不住剧烈的恶心。折腾到后来,再无什么可吐,呕出来的竟是一口口的鲜血,吓得衡舒不断把灵力输到他体内,才渐渐止住。
搜肠刮肚的干呕持续了一整夜,衡舒也侧着身子抱了桓凝一整夜,直到桓凝最终呕得天旋地转,昏倒在衡舒的怀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衡舒衣不解带地守候在桓凝身边,然而桓凝被三味真火焚烧后又遭酷刑□□,早已元气大伤,衡舒的回还丹已起不到多少效用。无论衡舒怎样努力,桓凝仍旧只能躺在床上,时时陷入昏迷。
无奈之下,衡舒决定到昆仑山去求取丹药,临走时将桓凝托付给他的堂兄桓冰照料。
“我在桓凝的床边设了结界,只有你能够靠近。”衡舒出门前叮嘱桓冰道,“这把飞剑是我防身之宝,若是有人硬闯,它好歹能够抵挡一阵。”
“衡公子你放心,桓凝是我四弟,我一定会舍命保护他的!”桓冰接过飞剑,郑重地向衡舒承诺。
“我也只敢相信你了。”衡舒蓦地想起沐翼,心中不由一酸。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桓凝,驾着龙车前往昆仑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