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章 我们是鸡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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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开膳前殷墨衍才自庵中返回，福全问询了一番得知殷淅淅已经暂且打消了要削发的念头，这才一块石头落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这想开了就好！赶明儿寻个比苏少爷好一万倍的人家，准能化开心结。”
殷墨衍喟叹一声，摆摆手道：“饭可备好了？今日给我盛两碗来。”
福全笑着应声引他进屋：“二少爷您连吃几顿斋菜定然受不了，今儿灶房特意给您炖了一锅红烧肉呐！”
“嗯。”殷墨衍点着头向小厢房望了一眼：“人呢？平日里不是闻见饭香就会冒出来的么？”
“啊对了！”福全还未走出门去端饭，折返回来道：“宝姑娘从昨天回了家就没回来呢，一整天都没见着她。”
“人没回来？”
“是啊，昨晚上我们回来之后宝姑娘就说她要回娘家了，还执意不肯让我送送她，她腿脚灵便，我也没追上，一会儿就跑远了。”
“一整天未回……”
殷墨衍突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慌，他推开小宝的房门，见着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果真没有那圆乎乎的身影。
福全掌了灯进来搁在桌上，殷墨衍见了问道：“这屋里原本没有灯么？”
福全想了想，“原来有的，是有一回长房丫头喜凤在外头落了大夫人的戒指，趴在草里找呢，宝姑娘见了就将油灯拿出去给她照着亮，后来都忘了再要回来，就一直没有灯呢。可宝姑娘不让我们再给她拿新的来，说她晚上住的少，用不着。嘿嘿我一想也对，她可以去您屋里嘛！哎呦……”
殷墨衍不说话了。
望着这窄巴的小屋，她也是个女子，仅有一扇通向大屋的小窗，倘若没有一丝光亮，不会害怕么？“看看还缺什么，都给她置办齐了罢。”
“是，二少爷。”
福全躬躬身子，大略扫了眼，疑惑道：“不过宝姑娘的小包袱哪里去了？”
“什么小包袱？”
“就是宝姑娘平日里用来存储烧鸡包子的小包袱，都是搁在床底下的，后来我告诉她不干净，她就搁在这台子上了。昨夜她明明没有带烧鸡回去啊，怎的小包袱也不见了？她都是放在这里摊开来等着我给她放烧鸡的。”
福全走过去左翻翻右瞧瞧：“咦，真的不见了！就是块沾着些白毛的小碎花破布来着，但是宝姑娘她很宝贝，怕我们给扔了还一直藏着呢。别是被香秀给扔了去……嗳？二少爷您去哪啊？饭您不吃了么二少爷？”
殷墨衍不待福全说完便一路出了府往城门行去，谈不上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心里有一根弦绷地紧紧的，就怕一碰便会断掉。
小宝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这便是那根弦的名称。
她说她喜欢他，说得那么害羞又那么真切朴实。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无数的女子跟他说过喜欢，可是小宝确是他唯一开口拒绝掉的。
似乎对她说了那句“可是我不喜欢你”之后，小宝便再没有出过声音。那一阵闷雷响过之后，小宝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看了他很久很久，若不是福全来催开饭了她或许会一直那么看着他。
那顿斋菜他故意坐在小宝身边夹菜给她吃，为了就是让妹妹见了能更加欣慰。可是他知晓小宝用筷子挑着那半根青菜嚼了整一个时辰，那是见她第一次只吃了那么一丁点。
现在回想起这些，殷墨衍的脚步走得更急，知道不必将她放在心上，但是行为却不受控制地想去关心她。
临出城了，看着城楼殷墨衍才傻了眼，他压根儿不知道小宝的家住在哪里，这出城之后该向哪边走呢？
大晚上的，他连个能问一问的路人都找不到。对于小宝，他想破了头也只回想起小宝依稀姓胡，住在天山脚下。
天山，那么远的地方，她都是一个人来来回回，殷墨衍望一望那一条条崎岖不平的路，不禁想象出小宝一步一步背着烧鸡艰难行走的模样。
她的家会有多么贫苦才会甘愿这样奔波呢？还是为了她那傻乎乎的邻居？
殷墨衍坐在城门的石柱子下头发着呆，生平头一回念着个女子。
夜深了，福全挑着灯笼来寻他，见他半倚着石柱子睡着了，暗笑一声：“二少爷终于是知道疼人了罢！宝姑娘真是福星啊福星！”
翌日一大早，殷墨衍昏昏沉沉起床，兴许是昨夜受了风寒，这会儿是鼻塞不通，甚是难捱。他向小屋里瞧了一眼，依旧是平平整整的床铺，两日了，小宝终究是没有回来。
“忘恩负义的……”他努力地吸一吸气，“吃着我的鸡，还拿回去给那相好的邻居，都不知道道声谢再走。”
殷墨衍摇摇头，踩了鞋子下床，福全擦着手进来见他醒了，笑道：“二少爷洗一洗吃午膳罢，您昨夜着凉了，今日起得晚，厨房烧的两只鸡，您也吃一只，我再去给您拿点小菜来！”
殷墨衍蹙眉：“我这闻不见东西先不怪你……厨房现在还是整日都准备鸡吃么？吩咐下去不用准备了，那小胖子不回来了，我又不爱吃，做了也是浪费。”
“嗯？”福全发愣，继而开怀，问道：“二少爷，您怎么知道宝姑娘走了？”
殷墨衍叹一声摇摇头，绕过他去推开门，就见着活着的小宝正坐在门槛上很是认真地在咬着鸡吃。他揉揉眼，仔细的瞧了瞧，唤了声：“小宝？”
小宝听见了，沾着油光的脸颊回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闷下头去继续啃着鸡。
“你……你这是……很过分有没有？！”殷墨衍摇晃着冲过去捏着她的袖摆：“你不发一语的跑走了，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我喊你你竟然还爱答不理，我凭什么还给你吃鸡？”
小宝听了起身回屋，默默将剩下的半只鸡搁到盘子里，擦擦手立到一旁，就是不抬头看他。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殷墨衍见她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不理人，好笑道：“怎么？我与你说话你都不知晓应当吱一声的么？”
小宝舔舔嘴巴边儿上的油，揪着手指头道：“我没要吃，是福全给我的，我是回来同你道别的。”
“道别？道什么别？你又要走了？嗯，对，好得很！吃鸡吃腻了就抹抹脚底板走人了是罢！哼，亏得你还说喜欢我，原来这喜欢就这么不值银子，真让人心寒。”
小宝瞅着他颐指气使的模样，吐吐舌头道：“二少爷，我以后都不喜欢你了，你就不会再心寒了。”
“什么？”殷墨衍看着她一连认真的模样，“你这喜欢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好极了。”
小宝颔首：“那个，二少爷，见着你了就好，你多保重，我要回家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就走，殷墨衍气得上去拦下她的路：“你这小胖子！喂！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啊？你是谁啊？说答应就答应，说走就走，你还真是个潇洒的女子！怎么？我说不喜欢你你很伤心么？都伤心了还敢说不喜欢我？”
小宝点点头：“嗯，我要嫁人了，所以阿玉说不能再喜欢你。”
“嫁人？阿玉又是什么玩意儿？”
殷墨衍阴鸷的目光牢牢锁着她：“是柳少举？你要跟着他了是不是？”
“喔。”小宝再点头：“阿玉说你讨厌我，但是他比较喜欢我，让我去他家里住，答应每天给我五只鸡。但是他不让我当小妾，是让我当什么秀才夫人。我以前问过黑豆，当了人家的夫人就是嫁人了。”
“你那邻居的脑子可以再呆一点，小妾也是嫁人！”
“可是我与你没有拜过天地，你也不喜欢我，那就不算嫁人。”
“你与那不阴不阳的秀才拜天地了？”殷墨衍一腔怒火那叫一个无从发泄啊：“昨晚上我找你的时候你就在他家里？”
小宝的脑袋转过弯儿来了：“嗯？二少爷你昨晚上找我了？”
“可不是呐宝姑娘！”福全端了几盘子小菜笑盈盈走过来：“您没见着昨儿个二少爷寻不见您有多着急呦！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没找着您愣是欹着城门就睡下了，这不今日都罹患风寒了。”
“你找我？”小宝还是满脸的不置信：“你找我……是想让我再帮你打马虎眼罢……我都懂得。”她自怨自艾地嘟囔：“可是我已经决定不喜欢你了，你以后不用再找我了。我知道我生得丑，你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可是我发现每次被你嘲笑的时候我都会很难过，我不想再这么难过了，我就走了，你让我走罢。”
“我……”
殷墨衍第一次觉得对一个女子愧疚了，干愣着不做声。这会儿的小宝垂着头是娇憨动人，他一点都不觉得她貌相丑陋。
“不让你走。”
“嗯？”小宝愈加难过：“你是成心的想让我再受你的冷嘲热讽罢。”
“你懂什么？”殷墨衍厉声堵住此刻内心的慌乱，那听闻她要走就莫名而出的慌乱：“你做我的小妾在先，若你要走，须待我写封休书给你方可。”
小宝不知道休书是个什么东西，只道是物件，便动动下颌：“那你写罢，写了我就走。”
“可是我偏就不写。”
他使坏地瞅着她笑：“我发现嘲笑你很好玩，所以我想留着你多嘲笑几天，等我腻了再给你，你就忍到那个时候罢。”
小宝瞪着一双委屈地眸子看着她，眼神可怜动人，让殷墨衍心中隐约拂过一丝不舍。她默默地转过身去就要出门，殷墨衍又急了，上去又抓住她，道：“你没听懂么？我说了在我答应给你休书之前你不许走的！”
“我去拿包袱，”小宝低低地回道：“搁在阿玉家了。”
殷墨衍终于是一个心软，轻轻抬手摸摸她的圆脸蛋：“我保证以后不欺负你了，成么？你继续喜欢我罢，我没找到比你再适合帮我的人了，就当是……留下来与我做个朋友，好么？”
“朋友……”
小宝默念着这两个字，朋友，不是她心里念着的称呼，却也很难得了。
“好罢，你是给我鸡吃的朋友，我们两个是鸡友。”
殷墨衍：“……你不懂不要乱讲话。”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章 我们是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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