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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逃出生天(地道篇下) ...

  •   二逃出生天(地道篇下)

      日初升,鸟啼鸣。
      “皇上,臣妾向您请安。”当下最受宠的夕妃,左丞相之女李暮夕穿着华丽的宫服,来到御花园。
      “平身。”这声音,与八王爷是如出一辙。
      向前走近了几步,夕妃用略略压低的声音说道:“皇上,臣妾听闻您昨日……”
      原本闭着的狭长双目睁开了,这脸相,本是与那八王爷一模一样,却更多了几分严肃:“……朕思来想去,最终也只得这么做。”
      此时,身边的太监附耳报道:“皇上,御林大将军沈世嘉求见。”
      “宣。”转头对夕妃,“退下吧,朕不想再听见任何有关皇室作风的流言,莫让外人落个‘后宫干政’的口舌。”
      “是,臣妾告退。”夕妃慌忙跪安,脸色煞白,边走边想皇上现在的心情定是不佳,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劣。

      “启禀圣上,八王爷于昨夜之事,必是早已有所准备,因此行动并非顺利。”沈将军已年近半百,多年来对宫中的风风雨雨经历的多了,对许多事情该怎么处理才好讨君欢心,已是锻炼的炉火纯青,他继续道,“虽未能将八王爷抓获,但已有其逃亡线索,臣之副将任堂天已连夜带人追击,臣也派人继续搜索,相信很快便会答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龙袍加身的年轻男子平淡地说出了八个字,继续闭目养神。
      纵然是沈老将,对这样突然而至的围剿行动也不免内心有所顾虑,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皇上,老臣有一事……”
      “有些事情,不知道时做起来,比知道的要好。”金灿灿的龙冠在黑亮乌丝的映衬下,格外耀眼。
      仗着资格较老,沈将军鼓起勇气又追言了一句:“可是皇上,昨晚在八王府的物件搜索结果里并无造……”
      “沈爱卿。”登基才不到一年的国君也知自己在臣子面前的份量,并不过分强调礼数,而是适时打断对方,“方才朕的那句话……于将军是如此,于朕又何尝不是。”
      两朝老臣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国君,似乎在恳求一个绝对的答案。
      新皇伸出修长的手指,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合上杯盖,突然手一松,砰地一声,惊得不远处护驾的兵士急忙看向君主。
      “朕意已决,覆水难收!”一甩龙袖,摆驾回宫。
      “臣,领旨。”沈将军再一次感受到了宫廷的残酷,若不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谁又会那么决然地舍弃自己的同胞兄弟呢。

      夕妃回到自己的寝宫沐溪殿,当初之所以挂这幅牌匾,是因为皇上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亲笔题名,谐音所致。
      “娘娘,您从御花园回来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自幼跟着李暮夕的贴身侍女,见不得主子难过。
      “环儿,你跟我来。”夕妃决定避开旁人,与贴身丫鬟诉苦。
      “娘娘可是被皇上发脾气了?”环儿倒也聪慧。
      “……环儿你说中了,但此乃其一。另外,还有件令我费解之事,你要替我保密才成。”面容恬静者有些犹豫。
      “娘娘尽管与环儿说,环儿绝对不会告诉外人的。”丫鬟拍着胸脯保证。
      “环儿,你觉得,当今圣上……容貌如何?”夕妃娓娓问道。
      “圣……这,天子容姿,环儿岂能……奴,奴婢不敢妄加评论,还请娘娘赎罪!”环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此时此刻此间内,只有你我二人,莫管那些繁文缛节,你偷偷告诉我便是,不会遭怪罪的。”夕妃扶起环儿,在其耳边细语。
      “皇……那一位乃是天人容貌,目狭长而面玉堂,身形俊挺,姿态威然……环,奴,奴婢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了,娘娘。”
      “嗯,面容倒是差不多如你所述,但这身材上,似乎没有那么魁梧……噗,让环儿见笑了。”夕妃像是陷入了某种幻想中却又立即脱了出来。
      “奴,奴婢不敢。”环儿心想自家女主胆子也真够大,幸好这是二人间的秘密对话。
      “好,再说说八王爷。”夕妃继续点名道。
      “八王爷……容环儿细想一番,唔,奇了,本应与圣上无二之容貌,神态间似乎有所不同。”环儿琢磨着用词。
      “有何不同?”夕妃心下一动,环儿你这丫头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大概,八王爷他长期不居深宫,少了几分宫中之人的……惯有之气。”环儿小心地总结着。
      “惯有之气?我看哪,不如用‘老气’来得干脆,呵哈哈。”夕妃笑了,恬静的脸上多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娘娘说的是,嘻嘻。”环儿倒也忍俊不禁。
      “还有,环儿你觉得,晨朝哥哥生得如何?”夕妃突然停止了笑容。
      “少爷哦不,李大人他,也是生的精妙呢,特别是眉心那点淡淡的红痣,加上优雅正气的面容,活脱脱一座佛像,令人觉得和善……”环儿开始没完没了。
      “行了行了,环儿你倒是对我这位兄长颇有好感呢。”夕妃打断她,“如今他在吏部做官,你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这样,替我送件东西过去。”
      “承蒙娘娘厚爱!”环儿红着脸跪了下去,“娘娘要环儿几时出发?”
      夕妃拿出了一件用华美丝绸包裹着的细长物体,大概是根簪子什么的:“把这个送给晨朝哥哥,最好能确保他亲自拿到手,过了午时你就出发吧。”
      “环儿领命。”婢女起身接过。

      沈将军出了御花园,便接到亲信密报:“启禀将军,信鸽传回最新消息,已追到逃走的那辆马车,可惜车内是空的,任将军他正带人在方圆10里之内搜索。”
      “马车具体的位置在哪?”沈将军问道。
      “这,属下不知,密信上未注明。”来人回道。
      “那我们只有继续等下去了。”沈将军皱了皱眉,抬手抚须。

      时间回到四个时辰前,正是“任副将”与八王爷分头行动的那会儿。
      井儿自幼体弱,不能胜任重活,但人很机灵,所以成了八王爷的贴身侍童,每天伺候王爷穿衣,梳头,洗脸种种。其余时间,要么躲在屏风后面听孙太傅教王爷读书,要么偷藏在树后面观看石护院如何训练王爷武术,或者溜到厨房跟孟厨子学几样小菜……渐渐地,井儿也识了不少字,能背几段书,比划一些武功招式,还会做几样下酒菜,倒也算是个多才多艺的小侍童了。
      “只是一个侍童而已,学那么多做甚,难不成还指望王爷给你封个一官半职么。”有时会有家丁这样笑话井儿,可井儿并不在意,他自己明白,这一切的动力都是因为爱。
      自己是爱着王爷的,井儿很确认。这爱,并非男女之情,倒更像是对兄长,对父亲,对长辈,更像是一种亲情之爱。
      原因很简单,自从自己跟着王爷以来,从未被王爷打骂过,倒是经常看到王爷对自己温和地笑,哪怕是做错了什么,王爷也只是一笑带过,喊他下次记得改正。
      有时,井儿觉得自己虽出生微寒,身子又不好,但着实很幸福。
      虽然十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令自己的幸福有了阴影,但还不至于动摇心里那份对王爷的爱。
      “停,井儿不要乱想!”井儿在地道中奔走着,思绪万分,好想不想竟想到了那件事,只好出声制止自己。
      发出的却是任副将的声音,井儿不由得又恍惚了一下,再低头看,这拳脚,这体魄,这奔跑的速度,都是过去自己的身子所没有的……也许,这是王爷对自己的赏赐,让自己可以用这副截然不同的身子达到更高的境界。
      井儿越想越兴奋,忍不住拔出剑,边跑边耍出一些武功套路,而且使了全劲,将手中宝剑舞得瑟瑟生风。
      这要在以前,顶多是拿根树枝,学着石护院的样子,比划比划招式,一点也不敢乱用力气,否则就会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啪唰一声,井儿无意间甩出了剑气,在地道前方的墙面上留下了深深的槽。
      井儿见状,瞬即提了一口气,猛蹬一步向前冲,用上了隐约感觉自丹田之中的那股内力,未曾想一下子窜了数丈远,把刻槽的位置甩到了后面。
      脚下踏出七八个小碎步,井儿稳稳地刹住了,整个过程只听到一点衣料与盔甲摩擦的声音。
      “哈哈哈哈!这感觉太好了!”井儿大叫着,也懒得去弄清身后刻槽深几许,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
      转眼回到了那一切变化发生的地方。
      借着幽幽的珠光,井儿看着这一地的血迹与身首异处的两条尸,内心着实不忍,甚至有点儿想吐。
      本想着只是把这二人割喉致死,但因为第一次使用真剑,且不知该怎么把握力道,故而用了很大的劲,剑风长过剑身,其力断金,何况是人的脖颈。
      “唉……”叹了口气,井儿开始琢磨怎样处理尸体才最妥当。
      这么久了,却没有追兵?地道另一头的深幽提醒了井儿。
      不如……试它一试!经过了地道中的尝试,井儿觉得自己现在无所不能,决定采取一个大胆的行动。
      第一步,迅速奔回八王府柴房,沿途做好随时遇到追兵的准备。遇见追兵,十人以内,杀之;十人以上,对他们扯谎说前方有机关,留几人在原地待命,其余人跟随自己先回撤,这样将十人以上的追兵分成了两部分,拉开距离后,先杀回撤的,再赶回去杀留在原地的;若是来了二十以上的追兵……不,这种情况太罕见,到时见机行事即可。
      结果一路平安无事,柴房入口处的暗门是关上的,真是奇耶。
      轻轻顶开那木板,井儿窥探柴房内部,直觉太安静,再定睛细瞧,甚至连看守也没见着。跳出暗门,再轻轻关上,想了想,又打开,绕至暗门旁边的柴堆背后,用力一踹,近人高的柴堆劈里啪啦倒下,散开,将小小暗门遮挡填塞的结结实实,不留痕迹。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有三位兵士朝柴房赶来。
      “副将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兵士甲看清柴房中的是谁,立即换作一脸谄媚相。
      另外两位兵士也赶至,朝“任副将”行了行礼。
      兵士乙道:“副将大人,我们搜遍了整个后院,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兵士丙道:“副将大人,我们发现左边那儿似乎有喊杀声,正想过去看看,却在这儿碰见了您。”
      井儿见这三位兵士的盔甲上或多或少都沾有血迹,不禁皱了皱眉。
      “喝啊!”不远处传来了吼叫与打斗声。
      “走,我们过去看看。”井儿听那叫声心里便有了数,故意命令道。

      离开后院,来到中院,看到被兵士们围在中间的那位浑身浴血者,井儿内心一忧一喜。
      石护院,果然是你。
      “你们有种!都冲着老子来!莫杀害那些老弱妇孺!”石护院身上伤口不多,却很深,血流不止,然而他奋力地燃烧着斗志。
      井儿内心赞叹石护院是条好汉,有心助他,可眼下自己是“任副将”,还要顾及王爷之前安排的计划,只能……心中顿生一计。
      “停手!”“任副将”大喊。
      周遭的兵士们老老实实停了下来,围成一圈。
      “你……”石护院上下打量了眼前将军打扮的年轻人,“好,你我对决,若我胜,你必命令你手下那帮人放过剩下的老弱妇孺!”
      井儿一听,佯败的话,固然可以救助府里剩下的人,但面见大将军时自己该如何交代?还有王爷的计划……还是自家王爷更要紧,随即接话:“听你的口气,好似你定然会赢般,哼,我敬你是条汉子,就与你过上几招!”
      说完井儿腾身抽剑跨入石护院攻击范围内。石护院用的是两把板斧,剑与斧激烈地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井儿与曾经的师傅,现在的“敌人”面对面,压低声音轻轻道了句:“挽花一笑。”
      石护院一惊,那不正是自己所创剑法的第一式么。只见眼前的年轻将军果然使出了同样的招式。
      啪咔!剑与斧再次对上。
      “二龙窜背。”
      第二式也对上。
      “对影三人。”
      接着是第三式。
      “你……是什么人?”石护院此时醒悟过来,这年轻人是有意取信于自己。
      “是你可信之人,虎跃四春。”
      借着剑与斧的对决,井儿已与石护院交换了许多信息。
      “我真的……该那么做?”对到第十三式,石护院低声喃喃。
      “是,为了八王爷,你必须这么做。”一个转身腾空,井儿的剑当头劈向石护院,被交叉的双斧所阻。
      “那些老小勿挂心,我会给他们一个好结局。”井儿轻轻安慰着眼前的汉子。
      “……”略作沉默后,石护院向后一个翻身拉开距离,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随即砍倒身后二三兵士,冲开重围,翻出院墙。
      “都愣什么愣?快追!”“任副将”吼道,随即跟着翻了出去。
      普通兵士们身着重甲,翻墙不易,只得绕道小门去追。
      石护院砍倒了守在院外的若干兵士后,又逃了一条街,未曾想那街上一角竟然有辆准备妥当的马车。
      “驾!”石护院驾车而逃。
      “任副将”望着扬长而去的马车,故意愤愤地朝若干个勉强追上来的兵士叫道:“快牵马来!能上马的也都上马,跟我追!!”
      一时半会儿从哪儿变马出来哟,兵士们心里头大,然而精明的人还是有的,只听背后传来嘶嘶的马叫声,井儿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在柴房遇到的兵士甲乙丙驾马而来,原来他们三个见护院跑得快,就自作聪明地从王府马圈骑了马来。
      “将军快上马!”兵士甲让出了自己的马,一脸谄媚。
      “好!”井儿登步上马,虽然是第一次骑真正的马,但他丝毫不慌张,很快协调好了身体。
      “你也再去寻一匹马,尽快追上!”井儿不忘命令道。
      “是,副将大人!”兵士甲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升官发财的日子不远了。

      时间回到现在。
      沈将军出了御花园,接到亲信密报,只知道有辆可疑的马车,却不明具体方位,无奈之下,只得继续等待。
      此时夕妃的贴身奴婢环儿,正拿着信物,离开深宫,寻找夕妃在吏部做官的哥哥,李晨朝李侍郎。
      “喔?快请。”李晨朝身着官服,雍容华贵,加上眉心那点淡红的痣,整个人显得非常端庄正气,声音虽磁性婉软,却不失男子风范。
      不一会儿,环儿来到了吏部书房:“奴婢参见李大人。”
      “环儿,不必那么见外,像原来那般叫我少爷吧。”李晨朝微微一笑。
      环儿抬头一见,忍不住面绯红霞,又低了头下去。
      “起来吧环儿,这次来见我何事?”李晨朝问道。
      “是小姐让我带这个来给您。”环儿变得倒也快,毕竟三人基本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喔?”李晨朝接过布料,打开一看,果然是根玉簪。
      这玉簪看似平凡,细细品究,却发现质地浑厚,通体无疵,棱角圆润水滑,应是制作年份久远,历经时间磨打所成。
      李晨朝摸上玉簪,闭了目,似是在感触着什么。
      “少爷,小姐她只说了带着个给您,也没交待其他的,您看您有没有什么要对小姐交待的……”等了一会儿,环儿努力想找个话题,延长与他家少爷相处的时间。
      “唔,环儿,这样吧,你到旁厅稍候,我写封信交予暮夕。”
      “是,少爷。”环儿退下。

      等任堂天醒来时,已是黄昏,夕阳西下,洒了一片金。
      “呜……”肩上传来痛楚,让任堂天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转望四周,视线略有些朦胧,辨不大清,晃了几眼,大致判断是间装饰平凡,普通但并不简陋的农家木屋。
      “任堂天,你命数未到,阎王不收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去。”
      听到仇人的声音,任堂天的瞳孔霎时间缩小,转而向声源聚焦。
      只见八王爷洗净了脸,穿着件普通布衣,却难掩不凡的气质。
      “哼!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悉随尊便,不必在这儿跟我怪力乱神!”任堂天语气里甚是不服,随即脸孔又扭曲,似是被现在的声音给恶心到了。想他任堂天原本的身子,虽因长相艳丽,于幼时曾引起过一些误会,可成年后,那声线出落的很令自己满意,特别是故意粗声粗气的讲话时,不怒自威,雄劲风发……他娘的,如今这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是真想死,我也会成全你,不过,需把真正的答案告诉,我才会允许你死去。”八王爷面对着“井儿”躯壳的任堂天,不经意间态度放软,并没有摆出皇家的架子与其对话。
      “哼!什么狗屁答不答案的!老子恨就是恨了,没有理由!”任堂天破罐破摔,只想着怎么用更粗鲁的声音来表达,可这身子就是不听话,声音怎么也低沉不起来,听着像是小孩子故意学大人老成一般,有点滑稽。
      八王爷默默看着任堂天,没有继续逼问,突然像是后知后觉,噗嗤笑了一声。
      任堂天吼第二句时,本盯着天花板,没去看他厌恶之人,听到这声明显的笑,想到那笑的理由,更是气愤的不行。
      “有本事,你就把老子变回去,我们单打独斗一决雌雄!”任堂天咬牙切齿,也不顾这样动气会牵扯到伤口。
      八王爷还是不说话,继续看着任堂天,像是在看珍奇异兽。
      任堂天吼第三句时,已闭上了眼,此刻感觉到那股来自仇人的视线在身上来回打量,自己又没有办法阻止,气得浑身发抖。
      恨,最恨这种目光了……一股来自任堂天灵魂深处的怒火在燃烧。
      过了会儿,八王爷终于开口:“……托你的福,倒是让我看到了这孩子不一样的一面。”
      原来,井儿是在八王府的一口井边被发现的,那会儿他才是个婴孩,故取名井儿,后来八王爷见他机灵可爱,就留在身边当侍童。从来都是乖巧讨好的一面,今儿倒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愤恨满身,口不择言的样貌,很是新鲜。
      “哼!”任堂天弄懂了仇人的想法,故意把头扭进里侧,不把表情留给对方观赏,未曾想,这个小小的举动倒是勾起了八王爷更深层的兴趣。
      突然感觉身子被触摸,任堂天惊得猛睁开眼,只见八王爷放大了的脸在自己面前,一眼深邃。
      “你!你在……在做什么?”任堂天惊叫,却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
      八王爷坐在床边,手在“井儿”身上四处游走,力道不轻不重,说不上轻抚,但也不至于使人难受,可惜被摸的人本就有伤在身,有恶在心,没一会儿就喉咙发酸,脸色犯青,似是要吐。
      “呜啊!”任堂天还真的吐了出来,可惜腹中空空无物,只吐了点酸水。
      这下八王爷倒也停了下来,眼神依旧深邃地望着“井儿”。
      “你……李老八,你果然是个恶人……明,明知我厌恶你,你却,却要……”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任堂天气的头一歪,眼紧闭,不再出声,像是认了命。
      “……你幼时,可曾在宫中呆过?”八王爷站了起来,不再捉弄,反而很正经地问。
      听到这个问题,任堂天慢慢转过头,睁开的眼中尽是恨意,一字一句顿道:“你……明知故问!”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奔至门前便停了下来。
      八王爷转头看去,一人一马。
      原来马上的正是寻着记号找来的“任堂天”,只见他利索地下马,衣甲上血迹斑斑。
      “王爷!”井儿对自己任务的完成度很满意,叫得那个热切。
      屋内的二人都听到了这声满含感情的呼喊,一人低笑,一人闷忿。
      井儿步入屋内,看到穿着布衣的王爷,以及躺在床上,包扎了伤口的“自己”。
      “王爷,井儿把事情都办妥当了,一切都在王爷的计划中!”井儿乐呵呵地邀功。
      “恩,知道了,井儿你办的不错。”八王爷满意道,随即补充,“你可有受伤?”
      “没有,井儿把以前跟石护院学过的武功都用上了,一般的兵士奈何不了井儿,井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随后井儿把他如何设计让石护院用他事先给王爷准备的马车,制造假现象,放出假情报,并在后来把一同追逐的兵士干掉种种告诉了八王爷。
      “很好,这样一来,就算是皇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到我们……只是苦了王府里那些人。”八王爷说这些话时淡淡的,看不出抱有何种感情。
      “王爷。”井儿瞟了瞟木屋四周,有柴房,有灶台,“井儿沿途顺便抓了些野物,现在就去做晚膳。”
      “去吧,井儿。”八王爷走至木屋中央的木桌旁,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端详。
      “哼!”听到自己放软了声音如此亲昵地跟仇人对话,任堂天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发出鼻响,以示抗议。
      井儿很兴奋,喜于自己以往学的东西都能够派上用场,很快就把晚饭做好了。
      有烤兔,有炒菜,还有稀粥,虽不能跟王府的伙食比,却也不失丰盛。
      八王爷和井儿坐在木桌上用膳,井儿吃饱后,才想起来床上那个“自己”,至今滴米未尽,怕是对养伤不利,但无王爷许可,也不敢擅作主张。
      像是猜到了井儿的心思,八王爷说:“井儿,给那床上之人喂些稀粥,他命数未到,不能绝于此。”
      “谢王爷宽宏大量!”井儿接到许可,心里轻松许多。
      任堂天听到了仇人的态度,心里滋味多多,一方面庆幸这狗王爷还有点人性,另一方面又气恼自己像是在吃仇人的嗟来之食,诸多考虑之后,任堂天选择默不作声,等着那个唤作“井儿”的“自己”前来伺候。
      “王爷。”井儿一边喂着那还算配合的任堂天,一边发问,“今后作如何打算?是否该去找那陷害之人报仇?”
      “暂时不必。”八王爷面无表情,“先休养一夜,明天再赶路,我要去拜访一位武林人士。”
      知道了王爷打算的井儿,也不再多问,静静地喂完手里那碗粥。
      入夜,井儿在里屋给王爷铺好床,拉上帐,再回到外屋把任堂天的被子掖了掖,听到那睡的迷迷糊糊的伤者牢骚了句梦话:“唔,我才不像女孩……”井儿愣了愣,叹口气,把任堂天的一只脚和完好的那只手分别用布条拴在床柱上,并打了死结,防止囚徒诈睡逃走,然后井儿出了木屋喂马。
      忙完了杂活儿,井儿靠在屋外的柴堆上,仰望夜空。满目繁星,一闪一闪的,给人很有活力的感觉,月亮此时还挂在天边,未升高。
      井儿估摸了一下,昨夜的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八王府之乱爆发的时刻。然而这场骚乱并非毫无预兆,从一年前那位新皇登基开始,就有流言在府内传开:
      ——听说新皇上跟王爷长的一模一样呢。
      ——他们从小就是双子,有何为奇?
      ——皇室双子往往象征不吉,老皇上却把两个都留了下来,最后还任命其中一位顶替了太子,接纳了皇位,这可真奇怪。
      ——那太子本就无什么本事,被废也是迟早的事嘛。
      ——就算废了太子,也有其他皇子可以接任,为何偏偏要挑双子中的一个呢?还是小的那个,这让另一个大的该怎么办呀,顶着跟皇上一样的脸,实际却是个王爷,太乱了。
      ——我说你啊,到底想说什么?
      ——俗话说一山不能容二虎,你不觉得新皇上,会对咱家王爷下手么?
      ——这……
      ……
      等流言传到井儿耳里时,更成熟了七八分。于是井儿从半年前开始就在隔了王府一条街的巷子里藏马车,时刻准备带自家王爷突围。
      也有一些胆大的家臣,明着暗着给八王爷提醒,让他做好防患准备,甚至有提议逼宫的,可是八王爷始终云淡风清,似乎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他都无所谓,渐渐地,家臣们也放弃了劝说,聪明点的都找借口离开了,余下的是些要么傻要么忠的人。
      想到这儿,井儿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那马车虽然没有按原计划带着王爷逃走,最后倒也派上了混淆视听的用场。就是不知道石护院最终逃脱了没,毕竟除了自己,还有各方势力在追踪,希望他好人有好命罢。
      夜色更深,在这偏远的树林小屋里,只有三人一马。
      井儿觉得自己与这任堂天的身躯愈发契合,时下静谧,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再仔细辨辩,还能听出马的心跳……越来越多的神奇感觉,是以前的自己从没体会过的。
      井儿又想起了石护院教过的武功心法,将内力如何周转什么的,于是就在柴堆旁的草地上打坐入定,闭目养精。
      运完了功之后,井儿觉得神清气爽,比平时睡了一觉醒来的感觉还要好,看天色,似乎离破晓也不远了,于是井儿想起王爷安排的行程,看了看后院那匹马,突然想起昨儿在柴房找干柴时,里面似乎有个被布包裹上了的大东西,当时急着做饭,就没想过要看看那是什么,现在赶紧看看去。
      这一看,井儿乐了。
      被包上的是辆普通木质马车,空间虽然不大,但是挤两个人肯定没问题,自己再坐在外面驾车,刚好能让三人一马顺利上路。
      等井儿把马车准备妥当,正好看见八王爷抱着任堂天出现。
      “王爷,让我来抱吧。”井儿心里有点犯醋。
      转手之后的任堂天被“自己”抱着,也是滋味百出,趁着八王爷上车,自己还没被放进去,任堂天低声对井儿说:“给我好生看养着,爷的身子爷迟早要讨回来!”
      井儿听了,倒也不惧,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家王爷赐予的,而王爷赐给自己的东西,从没有收回去的时候,于是轻笑一声算是作答。
      等把任堂天放入马车,井儿收到了八王爷递来的一张羊皮地图。
      “照着这上面的路线,向南,前往雷州城,等到了那儿我再告诉你下一步。”八王爷指示道。
      “是,王爷。”井儿领命。
      一路竟是平安无事,连车匪路霸都没遇上。
      两日后,三人一马来到了雷州城外。
      “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做?”井儿挑开门帘问道。
      只见任堂天很老实地躺在那儿,不似之前的狂躁,八王爷情绪似乎很不错:“向东,看到那座不高的山头没?绕过去,便是那位我们要拜访的武林人士之所在,向阳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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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向阳山谷篇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逃出生天(地道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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