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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王府事变(地道篇上) ...

  •   夜晚,守夜的家丁将府院大门扣上,八王府门前一片寂静。
      突然,有一大批御林军从四面包抄而至,把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火红的火把闪动着,一位胡子白花的老将军走了出来,表情严肃,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身旁年轻的副将使了个眼色。
      年轻副将得意出列,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便有一队士兵携带撞门器具上前。
      随着大门落地的闷响,偌大的庭院中开始出现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喊骂……“快搜,给我搜!其他人等死活不论!对于八王爷,皇上没有特别交代,我们能活抓便活抓,若遇反抗,格杀勿论!”威严的闯入者如此对手下命令道。
      “是!任副将!”属下的士兵们回完便散开来到处搜索。
      与此同时,在王府一角的柴房内,八王爷明白,自己那位同胞兄弟,终于动手了。

      眼下士兵们还没搜到后院,八王爷轻轻掩上柴房的门,转身大致确认了一下房内无人,便从一堆柴火中扒出了一个布包,打开,把一身荣华的王爷装换成打了补丁的布衣,顺便抓起地上的灰往脸上抹了抹。
      还没待行至下一步,柴房门突然打开,吱呀一声令王爷一愣。
      “王爷,王爷您果然在这里!”进来的是王爷身边的一个小侍童。
      “……是井儿?”八王爷表情淡然,他并不想在混乱中带上谁。
      “王爷……”井儿瞟了瞟四周,心下明白王爷是打算一个人躲在柴房渡过一劫,“王爷在危急时刻,信不过井儿,不要井儿了么?呜……井,井儿死,死也要跟……”一想到王爷没考虑过自己的问题,井儿就开始哭,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比王爷小了七、八岁。
      “别哭,安静。”事前各种准备可都是只考虑了自己,多带上那么一个人,就多了好几分危险——想到这一层,八王爷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望去,是任副将军带着几个手下搜至后院来了。
      “你们,去搜厨间,你们几个,到左边那里看看,你,还有你,跟我来!”任副将分配完任务,便带着两个手下冲向柴房。
      这位任大副将的直觉倒是准的要命……八王爷想了想,井儿与任副将的组合虽出乎意料,却不妨为可以好好利用一把的变数。
      时间紧迫,八王爷迅速拾起王爷衣装的包裹,这件奢侈物虽存暴露危险,但亦有可用之处,再拉上井儿的手,蹲跑至柴堆后,扒开一小片地上稻草,露出一个不起眼的铁环,轻轻一拎,带起一块不大的木板,现出暗藏的密道。
      井儿本以为自己跟王爷都死定了,当下眼睛一亮,刚想说点什么,便被八王爷示意噤声,并指了指门口方向。从小跟在王爷身边长大,平时见到的王爷都很温煦和蔼,一到关键时刻却是冷酷无情,井儿猜想,此刻王爷最希望的大概是让他乖乖待在柴房吸引追兵注意,可是一来自己着实不想跟王爷分开,二来的确有些怕死,只好一边用泪汪汪依依不舍的眼神望着王爷,一边死死抓着王爷的布衣一角,不愿放开。八王爷见到井儿的泪光,皱了皱眉,情况危急,可没工夫去哄爱哭的小鬼……遂一把抓起井儿夹在腋下,跳入打开的暗门。
      就着任副将军及其手下踹开门闯入时的声响,八王爷轻轻合上了暗门,从包裹中拿出事先准备的夜明珠照明,拉起井儿朝地道深处跑去。
      井儿见王爷没丢下自己,顿时喜出望外,可他自幼体弱,跑了几十来步便开始喘,表情愈发痛苦,王爷只好把包裹系在这可怜侍童的身上,背起他,迈开步子继续奔走。
      趴在王爷背上,井儿脸红红的,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边感激王爷能不顾主仆身份,如此厚待自己。
      但没多会儿,背后传来一阵叮呤当啷的碰撞声,随即是人声:“我知道你还没跑远,八王爷,快束手就擒,皇上有令,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显然是全副武装的任大副将和他们的手下发现了暗门,也跳下地道追来了。
      八王爷心想,那暗门虽然不是百分百隐匿,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低头审视自己,右手拿着夜明珠,背上背着井儿,井儿背着包袱,理论上应该没有落下任何线索才对……哦!不好,这破烂补丁衣服的一角不见了。
      井儿也不是白痴,顺着王爷的眼神,惊觉自己那时紧张过头,扯掉了王爷的衣角,留下线索在外面……犯下如此大错,井儿大窘不已,欲辩之,小声道:“王……”没等他说出一个字,左腿一痛。
      原来是被八王爷猛捏了一下:“抓紧了。”迅即施展开轻功。
      虽有点疼,但井儿心里很愉快,因为王爷并没有在他犯错后,疑他是叛徒,抛弃他,或就地处死,反而是继续信任,有难同享,命运相连。
      然八王爷的举动,并没有井儿想的那么高尚,唯一让他这么做的理由是——挡箭。
      众所周知,任副将军的看家本领就是箭术,能百步穿杨,弹无虚发。
      “八王爷!再不停下的话,休怪本将无情!”
      不理会那赤裸裸的威胁,八王爷继续带着井儿跑,估摸着那任大副将的耐心磨的差不多了,隐约好像听到拉弓的动静。
      井儿乖乖爬在王爷背上,沾沾自喜。看着四周墙壁刷刷地往后退,似在坐马车。管不得那后方追兵阵阵杀意,井儿打心里希望这两人高,五人宽的地道长些,再长些,好让他与王爷难得的亲密能维持更久。越想越美,收了收围着王爷脖颈的双臂,嫌不够,干脆将脸也贴在王爷背上……突然嗖地一声箭响,紧接着是利器入肉的闷嗤。
      “唔啊!”井儿背后吃痛,只惨叫了一声,就没了动静,不知是他毅力惊人还是已然昏死。
      若换做寻常人,大概会抛下背上的肉垫以便跑的更轻松,可是八王爷却一直背着生死不明的井儿,未见要放手的意思。
      放了一箭的任副将心里有些纳闷,起初看到前方晃动的人影,是否是八王爷,自己也无十全把握。又追了百十步仍没看到有人倒在地上的,难道是没射中?不可能,首先自己弹无虚发的本事可不是吹的,其次之前听到惨叫,再者地上有点滴血迹,于是只剩下一种情况,前方逃亡者不止一人,受伤的人被余下的人带着跑,而且一直没放手。什么人会值得其他人在性命被威胁的逃生时刻,依旧如此看重?大概只有王爷。“恩……”任副将对自己的分析非常满意,再次扯开嗓门喊道:“前面的人听着!只要把八王爷留下,其他人等只管继续前行,本将许诺,永不再追杀!”
      八王爷闻言思量,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该试试许久未用的那个了。
      停止奔逃,八王爷把井儿轻轻放在地上,查看了一下伤势,点了几处大穴予以止血,轻轻解下井儿背上那包袱,铺在地上解开,放入夜明珠,包好。
      周围瞬间漆黑了下来。
      只见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八王爷把右手掌贴在井儿的天灵盖上,心里默念了什么,接着往外一拽,拽出了一缕泛着幽光的半透明的魂魄般的东西,模样打扮都与中了箭躺在地上的井儿差不多,只是背上没有插着箭,身上也未染血,而且脸相更显老成。
      “原来你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幼稚的孩子啊……”八王爷如是感慨。
      被拽出的魂魄听到声音,猛然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八王爷以及地上染血的身体,大吃一惊:【啊啊啊啊啊!】
      此时的八王爷完全不在意这“鬼井儿”是动是静 ,因为“鬼”的模样与喊叫,平常人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
      【一会儿,任将军赶过来时,你看准时机就附到他身上,明白没?时机到了我会喊你的名。】八王爷并没张口,声音却悠悠地飘入鬼井儿耳中,似乎在用鬼语。
      【什么?】鬼井儿完全没搞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
      【我会喊你的名。】八王爷又重复了一遍,转脸看向后方不远处,火光逼近。
      来人见八王爷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反抗的意思,便也没立即下杀手。
      任副将军看到地上不省人事的侍童与布衣穿着的八王爷,心下顿生一记,皮笑肉不笑道:“八王爷,在下追您追的辛苦,中途因怕皇命难为,故放了一箭以作警示,却误伤了您的狗,还请多多包涵。”
      将入肉三分的杀招故意说成误伤,把为王爷挡了一箭的侍童刻意说成牲畜,王爷您还不蹦起来跟我急么?快反抗吧,我可是等着这个机会取您的项上人头呢。
      鬼井儿本在一旁飘忽不定,听此人言,骤然愤怒,本就透明的躯体霎时变得幽蓝犀利,围绕在浑然不知的任副将之周身来回窜动,可每每只是穿躯而过,无法附定。
      八王爷淡淡地站在那儿,表情很是平静。
      任副将见言语无法激怒王爷,只好命手下人取了绳索绑之。
      见到拿着缚具的两个普通兵士靠向自己,八王爷突然开口:“且慢!”
      这一吼,极具皇家威严,慑的二位兵士动作一滞,腿一软,差点没顺着惯性跪下去。
      “喔?”任副将好奇了,“八王爷有什么话,尽可在这押解一路上慢慢说,非要现在……”
      “如卿所述,本王乃八王爷,当今圣上之胞兄。”八王爷打断任副将的废话,突然朝二位兵士放出了杀气,“若让汝等草民近身押解,成何体统!”吓得那二人往后退了退。
      任副将愕然,从没想过一个落难王爷会在这种时候强调自己的身份,心思又一转,觉得王爷也许是想玩什么花样,正好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杀之,于是继续陪上笑脸:“那,王爷您觉得应当如何是好?”
      “自是由汝行押,汝好歹也是皇族远亲。”八王爷答得干脆,像是早就打算好了般。
      任副将起先疑了疑,思量再三后,觉得换做自己来押解也无妨,甚至更妥当,毕竟皇族之子大多有不错的武艺,普通兵士可能压制不住,中途变故。
      “也罢,八王爷毕竟是皇亲,此时此刻,都还要敬称您一声王爷,就让末将前来押解吧。”接过属下手里的缚具,任副将行至八王爷身旁,拽其双腕于身前,束毕,正欲抽手,却被八王爷左手反抓手腕。
      “王爷您……”立即想到了什么的任副将冷笑一声:“莫非认为末将精通的只是箭术?在下虽不才,对自身拳脚的修为,可也是勤练有加,从不懈怠。就算不及皇家子弟,但如今您被缚了双手,还欲何求?”
      “汝莫疑紧,本王既停于此不前,自是有心服降,并无他意,但……”八王爷偏眼看向地上之人,“汝可知,这地上之人为救吾身,不惜牺牲自己,却被汝绘色成牲畜,九泉之下,鬼眼不瞑,汝应当记住,其名唤作井儿。”
      任副将直觉得想笑,是谁刚才把平民之身贬如草莽,如今却又捧至要记住名字的高度,想仰头大笑几声,笑那王爷的荒唐,却悟透自己被这么一类比,是连那草莽还不如,当下怒火中烧起来。
      一瞬间,任副将原本英气潇洒,又带着些艳丽风采的脸,扭曲了。
      两个平民士兵此刻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看着他们的任副将一脸阴沉,慢慢抽出腰间宝剑,不知要做什么。
      缓缓地,缓缓地,任副将举起宝剑,看那架势,似要把眼前的囚徒当头劈成两半。八王爷倒也不惊,依旧淡若秋水地望着愤怒的刽子手。
      俩士兵谁都不敢上前阻止,方才八王爷那段话大概是激怒了任副将,而副将发起怒来,可是敌我不分,六亲不认的。
      说时迟那时快,任副将的剑非但没有劈向王爷,反而转手扫向两位手下的颈项。
      当即,两颗人头斜落,所持火把亦被剑风扫过,坠地而熄。
      “王……”黑暗中,“任副将”咳了两声,大概是一时没有适应自己的声音,“王爷,我,我照您的话做了。”
      “井儿,你做的很好。”八王爷舒了一口气,打开地上包裹,捧起夜明珠照明,“来,替我解开绳索。”眼见没了外人,八王爷一改盛气凌人的皇室风格,连自称也变得平和。
      井儿却犹豫了。虽然换了身子,但之前所受箭伤的疼痛,抽魂的恐惧……诸多因素使得他犹豫了。
      趁着幽盈的珠光,眼前的“任副将”眉头紧蹙,表情复杂,时而疑惑,时而忧郁,时而又带着点忿恨,八王爷明白有些事情需立即说清楚,有些态度要马上转入正,不然错过了时机将后患无穷。
      “我明白你的疑惑,来,你把地上的身体带着,包裹我自己拿,我们边走边谈。”八王爷拾起包袱,径自开始往前走,“至于我手腕上的束缚,等你想通了,自然会替我解。”
      “井,井儿谢王爷体谅!”这“任副将”跪下半边膝,一拱手,做了个标准的武将谢礼。
      看到这样的“井儿”,八王爷心里又肯定了几分:井儿这孩子不简单,从魂相上那比肉身更成熟的模样,以及刚才干净利落的一剑看来,此人不可小觑。
      扛起自己的身子,跟上自家王爷,井儿心里感慨万分。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了一小会。
      “我,天生有这种能摄取魂魄的能力。”八王爷缚着双手,信步走在前头,“能将一具身躯的魂摄出,再附到另一具的身体上,见血与动怒是发动的必要条件……像这样,让井儿你与任副将的魂魄,同时存在于一副躯壳里,由意志力更坚强的一方支配。”
      井儿不禁释然,原来箭伤与激怒都是为了做准备……后又一惊,自己的意志力自己固然清楚,但王爷他怎么能确定主导这副躯壳一定是自己呢?万一是任副将占上风,那此刻人头落地的大概就是自家王爷了,思到这里井儿一阵慌乱:“王爷,你怎么确……”
      “无需多言,我自是信你,才会走这招险棋。”八王爷很自然地把笼络人心的招数施展开。
      “王爷……”方才杀人不眨眼的“任副将”此刻眼眶湿润,依稀可见到那个哭哭啼啼惹人怜爱的奴仆井儿的影子。
      “唔,这里便是地道尽头,外面是离八王府十里远的京城郊外,我们爬上去再说吧。”
      八王爷停下来,自己束手不便,示意扛了一个人依旧身段灵活的“任副将”前去掀开那木顶门。
      “王爷!”井儿大吼一声,放下自己的身体,一个瞬步闪至王爷身前,替王爷解开了束缚。
      “好井儿,本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八王爷继续施展蜜糖招数。
      眼见自家王爷对自己的态度急剧转变着,井儿内心温暖无比。
      “这出口是在八王府东南方向的丛林附近,相距约莫十里。”八王爷解释道。
      “十里,那是已经出了内城,可还在京城地界之内?”井儿问。
      “正是如此,看,这周围是些农耕佃户,人烟稀少。”八王爷指了指远处。
      井儿看过去,盈盈月光下,一片静谧。
      此次脱逃成功,来之不易,八王爷觉得万事都要做的妥当才行,于是又对井儿说了之后的安排。
      “王爷,这样……没问题么?”井儿有些担心。
      “不用怕,井儿,毕竟你那具躯体受了重伤,而且身子单薄,没什么武学修为,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什么变故的。”八王爷自信地回道。
      “可是……”井儿还是有些担心。
      “只怕你那具身体再不注入新鲜活人之魂,会彻底死去,救也救不回来了。”八王爷定定地望着井儿,顺手盖上了夜明珠。
      “王爷明智!”井儿顿悟,遂半跪下来,将头迎上王爷伸出的右手。
      “一躯二魂,时间越长,越混淆不清,幸好你二人才相处不久,尚能在短时间内分离,但我需要投入更集中的注意力,井儿你也要配合我,把自己护周全,使彼此的魂完整,不要在移魂时牵连卷带。”八王爷解释道。
      “恩,井儿铭记!”“任副将”将左手拇指在佩剑剑刃上轻轻一触,渗出点血,然后闭上双眼,开始凝神。
      八王爷也闭上了双眼,左手扶上右臂,心中念动,万千思绪集于一点。
      裂!——八王爷心中喝道,双眼猛一睁,右手一扬,果断地抽出了任副将的魂。
      【呃啊啊啊!】头一次体验到魂魄出窍的感觉,任氏鬼魂大声厉叫。
      【任堂天,你可知你之罪。】八王爷鬼语入耳,调婉转,声悠扬。
      任堂天刚刚明明持剑要砍眼前人,怎奈周身突然飘忽,好不容易定下神,看到面前有三个人,站着的八王爷,躺着的小侍童,还有跪着的自己,惊恐之下又不住大叫:【呜啊啊啊啊啊啊!】
      “王爷?”井儿感到那份手心的温热离开了自己,不见动静,遂睁开眼,只见自家王爷一身布衣,负手而立,虽面上蒙灰,却毫不遮挡那似笑非笑的从容风采。顺着王爷眼神,看到的只是自己身边的空处,想必是那任副将的鬼魂已抽出,肉眼凡胎虽不可见,但王爷天生异禀,大概正与之周旋,“王爷,我去处理地道里那两具尸体了,之后会按照您留下的记号追上您的。”
      八王爷略略偏头看向井儿:“恩,去吧,拿上夜明珠。记得要做的不留痕迹。”
      井儿接过宝珠,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李老八!你还我命来!!】任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怒至极点,口不择言,因一时想不清那罪魁祸首具体名讳,便用皇家姓氏加排行随便诌了个叫法。
      “……”八王爷从没听人这么叫过自己,沉默了一阵,随后开口,“现在四下无人,吾直接用人言与汝交谈,汝同样听得到。”
      【李老八!你把我变成这样……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任鬼说毕,摸索着朝八王爷一冲,却穿了过去。
      “汝之魂相,竟与躯壳一模一样,除了不懂事的婴孩,这在成年人身上实乃少见。”八王爷思踱着,任由那一缕怨魂在周身乱绕,“汝这一生定是过的自在逍遥,性情上无需任何遮掩,才会与肉身的成长度如此契合。”
      【杀,杀,杀,杀……】八王爷的话任鬼只字未闻,他心中只有一字信念,半透明的鬼身逐渐变得红艳。
      “任堂天,汝莫焦躁,汝之杀意只会更快引来阴差,将汝勾去地府。照汝此生之善恶看来,兴许会立即被判转世,化给现下最令汝反感之人做牛或做马,任选其一。”
      任堂天虽只剩下魂魄,思维倒也没被愤怒彻底打乱,尽管不完全相信阴差地府转世之论,倒也弄不明白这王爷慑人魂魄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来头,只得以退为进,听从八王爷的忠告,淡去红艳,却又咽不下心中怨气,只好继续做那无用之环绕功。
      “吾只想问汝二、三事。”八王爷抬起左手,如同捏取飘绕之鸿毛一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任堂天鬼魂之颈项。
      【唔呃?!】任堂天大惊,头一次感受到魂灵被攥于他人之手的怪异。
      “汝对本王之恨意,如今通过魂相,更看得明确。这恨,在追杀本王时便存在,并非因吾夺汝身,取汝魂,这恨意究竟源自何处?此乃疑问之一。其次,这恨,部分朝向本王,部分非也,乃是向着吾之胞弟,当今圣上,汝身为臣子,竟会对君王深怀恨意?此乃疑问之二。”
      【你……】被眼前这个论起拳脚来,不见得能胜过自己的仇人掐喉逼问,任堂天倍感无能为力,羞愤不已,眉头紧锁,面染红晕。
      【哼!】心中稍作斗争,任堂天决定鼻一嗤,脸一歪,无可奉告也。原本鬼魂不该有这些复杂的面相反应,因他未经历死亡之磨难,且刚脱离肉身不久,所以各方面表现的同常人无异,只是身躯半透明地飘忽在半空而已。
      八王爷见任鬼依旧嘴硬,遂轻轻收拢左手,望着任堂天笑而不语。
      【啊!】可怜任堂天从没意识到,脱离了肉身的魂灵,也能感受到压迫,说不上太难受,却是一种带着疯狂的诡异,【停……停手!】
      “喔?那么答案是什么呢。”八王爷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地上的侍童。
      【我……我只是不想受制于人,想摆脱命运!】任堂天张口大叫。
      “汝在对本王胡扯。”八王爷很肯定地表述了对答案的不满,“或许汝该尝一尝那濒死的滋味。”
      任堂天眨了眨眼睛,愤怒道:【尝你个鸟,我已死的不能再死,都灵魂出窍了!】
      不由狡辩,八王爷一挥左手,把任堂天的魂魄按入了地上井儿的身体里。
      原本地上爬着一动不动的“井儿”猛然睁开眼,大吸了一口气之后脸色一变,咳了好几声,努力半天,终于用右臂把自己撑着坐起来,扶着因肩骨被羽矢贯穿而动弹不得的左膀,任堂天明白了八王爷所谓的“濒死之感”,遂咒骂道:“李……李老八你,你这鸟人!”
      恶狠狠的词儿被奶声奶气的童音表达出来,顿时失了威力。
      “箭是汝射的,人也是汝伤的,汝现在自食其果,感想如何?”八王爷摆了摆手。
      “井儿”面色发黑,正欲反驳,张嘴却是一口老血喷出,遂即眼冒金星,身子软绵绵地向一旁倒去。
      未等着地,八王爷抢先一步扶住了那倔强的单薄之躯,在其胸口点了几处穴以助止血,转而望天观星,判断离午夜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不能露宿在这荒山野岭的郊外,于是背好包裹,将昏迷的“井儿”打横抱起,借着月光,朝密林深处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王府事变(地道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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