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向湖心高处寻》遛****梅

3、高处寻

　　故事说到这，白鹭忽然停了下来。望着昏黄灯光下都已经被带入故事里的众人，嘴角不免淡淡泛起了笑意。
　　“嗯？怎么不说了？鹭鹭，继续啊！”
　　“完了。”
　　“完了？就这样”
　　白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韩琳与众女孩脸上的表情顿时一阵失望，似乎对这么一个有头没尾的故事很不满意。
　　“鹭鹭啊，你这故事从哪听的呀？唔...如果照你说的，那白素贞岂不是已经从雷峰塔里出来了？而且现在正飘荡在人世上？”
　　韩玲右手侧的女孩最先开口，面上是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的向往。
　　“什么嘛！不是说她陷入了沉睡吗？说不定这会儿都还没醒呢！”
　　她身侧的女孩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将信将疑的。
　　“再说，这都不过是些古老神话罢了，你还真的相信不成？”
　　“可是...”
　　有的女孩也不是很确定，刚想再接问什么，却被一边的韩琳打断
　　“哎呀哎呀，故事而已，不用那么较真，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好奇，这观音后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韩琳皱着眉头，托腮想着。而被她这么一提，周围的女孩们顿时又陷入了一阵议论纷纷。
　　韩续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们一本正经的讨论，无奈摇摇头，抬头便与对坐的白鹭眼神对了个正着。
　　韩续被那双平静的眼波弄的心神一怔，脸上表情也瞬时僵住。白鹭却在他盯着自己瞧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便将眼神偏向了一边。
　　夜晚的西湖边，湖风更甚，白鹭背对着西湖而坐，湖风轻轻吹过，带起她半披下的长发，轻盈飞舞。
　　韩续一下有些看呆了，待回过神来，他尴尬的咳了两声，表情也随即肃了肃。
　　“好了，你们也该进去了，特别是你，小琳，今天可是你的主角，还不快回酒会上去。”
　　“啊哦，哥哥怒了呀？那好吧...姐妹们，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我哥哥可要彪了。”
　　韩琳一阵鬼脸，情绪来的快倒也去的快，听韩续这么一说，便可以马上从方才故事的疑问中跳出来，带着一众女孩就往室内走。
　　白鹭走在最后，在经过韩续身边时，她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就要跟上女孩们。
　　韩续瞧着她，摸了摸鼻尖，最终还是出言轻声叫住了她。看着白鹭回头询问看自己，韩续望了望韩琳她们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
　　“想不想去湖边走走？”
　　白鹭看着他，没有答话。良久，含笑点头。
　　踩着吱呀声，他们的身影被月色笼罩着。这么近望着湖面，也辨不出它到底是个什么形状来。
　　不过倒是觉得一片宽阔，就好像是由千千万万的银丝织就似的，有月光下照的清辉，也有湖波返射的银箭，晶莹剔透的不止是清水依依那么简单。
　　韩续一直有意无意的用眼风扫着一直静静走在自己身边的白鹭，想找话出来，却苦恼着脑中毫无思绪，唯有这样跟着她漫步在西湖四周，气氛着实有些不自在。
　　正当他恼着的时候，不想白鹭却先开了口。
　　“韩先生这是第几次来西湖？”
　　“第三次。”
　　如实回答，白鹭却看也没看他。韩续想着好不容易打开的话匣，不能就被自己这么压下去，忙反问了她。
　　“那你呢？”
　　“第一次。”
　　“第一次？”韩续惊讶，完全没料到她的回答，“看你方才讲故事讲得那么玄乎，还以为你是西湖的常客啊。”
　　白鹭不答，抿唇一笑，靠了一处栏杆，眼神便远远眺望。
　　韩续与她比肩而站。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他们就已经上了这断桥间。一阵清风袭来，有着透人心骨的凉意。
　　“你看上去似乎很喜欢这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韩续看着她的侧脸，就有一种莫名的心动。
　　“如果，心爱的人违背了你和她的承诺，在失忆的情况下，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你会恨她吗？”
　　白鹭答非所问。韩续一愣，怔然半天，才缓缓开口。
　　“不知道。也许要看我到底有多爱她，而她失忆前又有多爱我，再对比她如今爱着那男人的情分，也许才能得出结论。”
　　韩续说完，白鹭忽然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明亮双眼，却又无波无澜。
　　“失忆前的爱是刻骨铭心，失忆后的情也是念念难忘，又怎么办？”
　　“那应该会恨吧，毕竟，一心若是真情，就容不下他人，哪怕是失忆。”
　　白鹭盯着他，柔柔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白皙非常。
　　“那你会恨多久？”
　　“那就说不准了，有多爱就有多恨，除非不再爱她。”
　　韩续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只有简单接触的女孩说这些。心中一顿，才想开口，却被她眼中所一闪而过的某些东西震撼到。
　　那些，似乎是一缕松气还有...决绝？
　　“为什么问这些？”
　　韩续问出自己心里的古怪。白鹭轻轻笑着，而后将眼神又重新方向了远方。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故事吗？观音大士曾经和白素贞说过她的良人须得她‘有缘千里来相会，欲往西湖高处寻’。”
　　白鹭轻声细语，温柔细腻的声音却是一字一字的敲在了韩续的心上。
　　“从古到今，世人都道是白素贞的高处寻的人，就是这西湖上断桥间的许仙，其实那句高处寻，却是指引她，让她站在断桥上，更有高处望。”
　　身子就好像被什么给用力锤了一番，韩续看着白鹭白若透明的侧脸，慢慢的循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不觉再次浑身震在了原地，连带着随意放在护栏上的手都已是紧紧用力。
　　这感觉，这感觉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让他非常害怕与不敢面对的事，隐藏在心底的莫名情绪也一瞬间爆发。
　　不、不可能...和她才不过见过几面，真正讲话也就这么两句，可她的感觉怎么就与他梦中的感觉那么相像？
　　韩续再次抬眼看去，不错，断桥之上，西湖之心，一望之下，也只有那处是高高在上，无物可及。
　　“雷峰塔...你难道想告诉我，当年白素贞被指引要找的人实质...是在那雷峰塔上的人？”
　　“千里姻缘根早种，西子湖上雷峰塔。有缘千里来相会，欲向湖心高处寻。”
　　白鹭呢喃着，明亮的眼神似乎也在慢慢变化。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完整指引之言。”
　　韩续浑身一震，也许是太过震惊她的话，竟连呼吸都开始出现不稳。
　　“那...那如果不是许仙，雷峰塔上，那，是谁？”
　　“当年的雷峰塔不比现在任何人都能上去。当初，只有一人才够福报进入塔内，念经修缘，沾天上众位神佛的仙泽...”
　　“金山寺主持，法海禅师。”
　　当韩续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是吓了一跳。他睁大眼睛看着白鹭转回头与他对视，似乎在证实着他的话，他太阳穴突突跳动，感觉脑间疼痛不已。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是些传说罢了，你真是越编越离谱了。小小年纪，不看些正书，专门想这些？你以为自己是小说家，嗯？”
　　韩续捏着额角，避开她那双灼灼的眼神，心绪乱的很。
　　忽然一阵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皱眉从裤袋中掏出手机，刚想接起，却感觉自己的腰间突然一紧，韩续惊讶的看着从后环住自己的手臂，不敢置信。
　　“你在做什么？快放开！”
　　“我知道，是她的问题，不是你们，不是...是她错了，一直都是。”
　　“你在胡说什么？不要闹了！”
　　韩续皱眉，心中也越发的乱了。他挣脱着白鹭的手臂，却无奈她看上去环的不紧，实际上力气很大。韩续心中越来越慌，不为别的，只为那心中好像正在慢慢上涌的莫名欣喜与自然。
　　“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听着她越来越语无伦次的话，韩续平时的温柔早已不见，手中的电话还在不停响着，他一怒之下不耐烦的就接起了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韩续一愣后，皱着的眉头更加锁起。
　　这时，忽然感觉腰间的力道一松，韩续心中猛然跃起一阵失落，忙转头看向白鹭，却见她对视自己的面容上，一寸寸的绽开笑意，不似她一直的安静笑容，现在的笑，似乎带了什么其他，非常普通的容貌，现下竟感觉一股莫名的漂亮。
　　“谢谢你忘记了一切，谢谢你不再爱我。我们已不欠，再见无期。”
　　低低的声音，却清楚的传进了自己的耳里。看她转身就要走，韩续一急，竟是追问出口。
　　“你去哪？！”
　　白鹭背着他的身子没有回头。
　　“我欠的他，来了。”
　　“谁？”
　　韩续脑中混乱，见她没有反应，很快又烦躁的冲她说道。
　　“你站在这不要乱动，待会跟我一起回去！”
　　他看了一眼背着身不动的白鹭，阴着脸，从未有过的慌张竟是从心涌上。他偏了偏身，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脸色却是不由得苍白，对着电话嘱咐。
　　“你让林苏诺在会所先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最后一句，韩续挂上电话，才转过身，原本白鹭站着的地方却已空空如也。
　　韩续一愣，慌张的四下寻找，周边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他怔然靠着护栏，怎么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人就这么不见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韩续只觉地全身似乎被一盆冷水浇下，在西湖清风的吹拂下，一身清凉。
　　湖风吹拂，夜雾凝起，似薄还浓，是一半透明，一半粘湿的湖烟。韩续木然将眼神放向那高高立着的雷锋高塔。
　　眼下的这座，是根据当年旧址重新维修建造的。还有如今的西湖，平静美好，是现代人最爱的旅游胜地。
　　原来一切都变了。
　　“千里姻缘根早种，西子湖上雷峰塔。有缘千里来相会，欲向湖心高处寻。”
　　韩续手中一松，手机落在桥上木板发出一声响。他颓然一笑，脑中一瞬间掠过千万，似明朗又似模糊，却让他只最终勾唇一笑，竟是笑着笑着就把一行眼泪笑了出来。
　　也许，这就是宿命...兴许，不是你错了，是一开始就已注定。
　　到底是还爱你，还是恨你？这笔债也许你我永远都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