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夜晖》day day up

1、第 1 章

　　秋意凉凉，皇宫内却依旧如春日般满园花木。景福宫内，一美妇人正横卧榻上，似睡非睡。近近看去，似已年近三十，但保养得道，媚气逼人。身边立一近侍宫婢，小女孩只得十岁左右，生的出奇水灵招人喜爱。

　　此美妇人正是当今冠宠六宫的潘淑妃，当今圣上刘义隆有多宠她，只消打量一下这内阁的摆设挂件就可知晓。各处搜罗来的奇珍异石，应有尽有，云南的和田玉，翡翠的缅甸，欧洲过海而来的宝石，看的人眼花缭乱。据说这潘淑妃还经常借着侍寝的机会，从皇上那搜刮油水給娘家人，小则金银百万，大则求官求爵，皇帝无一不准，搞得后宫众妃对她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得罪。

　　正得潘淑妃假寐间，门外传来细碎步声，身边宫婢抬头一看，一十二三岁华服小公子正跨门而入，两人对看一眼，那小宫婢直觉短短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动人脸庞，又与自己年岁相仿，心中单纯的欢喜，对来人展露出毫无保留的大大笑脸。小公子见此些微一愣，之后侧脸微鄙之，心思正奇怪母妃何时招来如此莽撞无理数的丫头，美妇人睁眼见是他，未及公子行跪拜之礼便急急下榻。

　　“母妃，儿臣放课，得空来看看您。”被潘淑妃搂在怀里，男孩有些不情愿地挣了一下。“好濬儿，难得你这片孝心。”潘淑妃满意又欣慰地摸摸男孩的脸庞，将他带至桌旁坐下，“母后早命人备下糕点等着你，快来尝尝。”

　　此小公子名曰刘濬，是宋文帝刘义隆次子，因母后潘淑妃的缘故也甚得皇帝喜爱。他见那小宫婢还在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之前不甚在意，现在也不由得双颊微红，走上前去抬手就是一耳光，将小姑娘的脸打偏过去，力气倒还是拿捏着得。“母后，这孩子是你何日调来伺候的，看着好生粗鄙。” 刘濬见挨了主子一巴掌，小姑娘却不跪不哭，只是捂着脸退后两步不太理解地看着他。

　　“她啊，濬儿莫跟她一般见识，这俾叫明心，是之前我身边婢女荷心的妹妹，前一阵她病故，才说出原来家里还有个亲妹妹，一直被远房亲戚照顾着，以前靠她接济，如今她不行了，怕亲戚靠不住，这才求我接了这个妹妹进宫。”潘淑妃坐在桌旁说起前因后果，不禁扶头，“这荷心也鬼，并没说起这妹妹竟是个痴儿，也罢，我用了一阵，却看她并不是愚钝的厉害，除却有时莽撞不知礼数，到好在人事不知，说一不二，用着比一般侍婢还放心。”

　　刘濬再看向明心，发现小姑娘也不记仇，还是没心没肺地看着他笑，思及这孩子这讽刺的名字和凄凉的身世，再计较也无道理了。“母妃说的有理，这宫里，有时候反而是少个心眼大智若愚更容易生存。”小小年纪说起生存之道也是毫不含糊，可见这宫里的人那，没有一个不是满身心思的。刘濬端起桌上的茶小抿一口，也遮掩了孩童无邪面容上流露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嘲讽。

　　在明心这痴儿眼里所看，刘濬就如那下凡的仙童，像小时候家中墙壁上挂的观音大师身旁的弟子，唇红齿白，惹人喜爱。但在一般人眼里，这刘濬是彻彻底底继承了潘淑妃那大气不足，风骚有余的五官，对皇子来说，这打小就看得出来的一脸媚气可没什么好的。无奈皇帝爱屋及乌，对这孩子溺爱地没边。

　　论出身，潘淑妃虽有皇帝万千宠爱，不过娘家在朝中毫无势力，族里人最高只做到一介适中。皇帝说傻也不傻，这样的背景，怎么宠也上不了天。

　　再说这刘濬，皇帝看着再喜欢，那不过是个次子，打小就把他往文人墨客那风格上培养。对长子刘劭却是不同，骑射仆仕，一样不落，小小年纪已练出一副强健骨骼，马上英姿不容小觑，看过的人无不赞叹那真是动如飞燕，静如秋月，帝王之资从内而外自然流露，令人神往。

　　“跟为娘说说这几日书院的事，夫子对你可满意？众兄弟间相处可融洽？”潘淑妃宠爱地摸了摸刘濬的头。不着痕迹地避了一下，刘濬移开看着明心若有所思的目光，想了想，将这几日书院的事大致说了说。

　　“太子殿下对你如何？”其实潘淑妃最担心的就是太子因着后宫争宠而迁怒她的濬儿。要说潘淑妃一点恃宠而骄的意思都没有那不可能，但是好在这妇人虽有得意之心，却还存着自知之明，自己再得宠，也不是皇后，自己的孩子再好，也不是太子。

　　“皇兄对众位弟弟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好和不好。” 刘濬淡言，目光避开潘淑妃，掩饰着不耐。“好濬儿，不管太子待你如何，别忘了母妃一直跟你说的话，那是将来的天子，你走的近一点，以后必有益处。”明知已经是再三嘱咐的事，潘淑妃还是忍不住在儿子耳边耳提面命。

　　刘濬漫不经心地听着，看见那痴儿明心还是看着自己小，不禁觉得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确实再放心不过，像这种宫内藏着掩着的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她必然是听不懂得。看着明心那轻灵的面庞，眼中却闪着如一岁幼童初见美丽事物的欢喜，刘濬都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摇头。

　　收起神游的心思，“母后的话儿臣怎会不从，儿臣知母后处处为儿臣的苦心。母后要是没别的吩咐，濬儿就先行告退了。” 刘濬起身，向着潘淑妃行了个礼。“好好，为娘也不多耽误你，你只记着好好读书，跟兄弟和睦相处。”见儿子要走，虽是久未见潘淑妃也不好多留，但是不舍得目光紧紧锁在孩子身上，盼着多看一眼是一眼。她对这儿子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在这宫中不树敌，平安富贵一生足矣。